不负江山不负卿

　　听护卫说到百里稼轩归来后有些生气，梅子等人都担心的看着含樱，含樱也心里一跳，想到百里稼轩说林飞仙拿到了一些证据，忙点头：“我们回去吧！”
　　说完，含樱笑着看看有点被吓到的二丫，温声笑语：“二丫，有时间咱们再去看风筝。从这儿回山庄，有近路吗？”
　　二丫点点头，乖乖的抄近路带他们往回走，有路上不好走的地方，护卫和小丫鬟、二丫一起动手，把含樱连轮椅抬回去，果然走了不过一刻钟功夫，就到了稻香山庄。
　　黄副官没在门口，但安排了一个亲信手下在门口等着，一看含樱一行人回来，就立刻迎了上去，轻声向含樱禀报：“大帅带了两个人回来，现在五姨娘的桑榆居，请三姨娘过去。”
　　含樱心里一动，已经知道其中一个人是林飞仙，但另一个人，却想不出来是谁。
　　她看看面前军官略有些为难的神色，沉吟一下，让顾妈带着小丫鬟都回去，自己只让梅子推了轮椅，跟着那军官去了桑榆居。
　　一进桑榆居的门，只见这里也是静悄悄的，丫鬟仆妇都不在跟前，只有黄副官亲自把门，看到含樱之后，他上来道一声“三姨娘，得罪了”，就接过轮椅把手：“请姨娘让这丫鬟回菱荇居等候您吧。”
　　梅子惴惴不安的看一眼含樱，见她示意自己离开，只能带着满腹担忧回去了。
　　黄副官亲自推含樱进了桑榆居正室，路上低声说一句：“六姨娘找到那个小崔了。”
　　含樱怔一下，立刻想起那个被人拘禁起来打断了腿、又用其威胁丫鬟瑞喜陷害自己和林飞仙的戏班子小崔，手不由紧紧握住了轮椅把手——所有人都相信小崔十有八九已经死了，没想到林飞仙竟然能把他找出来！
　　等进了桑榆居正室，只见当中椅子上，百里稼轩冷着脸坐着，一语不发，五姨娘汪嘉惠眼圈还红红的，侍立在一边，而左侧椅子上，一身农妇打扮的林飞仙扶着一个面目颇为清俊、身上脸上明显有伤疤的人坐在小凳子上。
　　听见含樱进来，林飞仙抬眼看了看含樱，含樱也望过去，不过半个多月的流浪，林飞仙原本娇嫩妩媚的脸上，已经多了一些风尘沧桑，但此时一双眼睛像要喷火一样，看到含樱，立刻站了起来。
　　“文姐姐！大帅如果要包庇陷害过你的人，你怎么说？！”林飞仙厉声问含樱，但眼睛已经看向面沉如水的百里稼轩。
　　含樱弄不清楚原因，一时不好回答她的话，询问的望望侍立在一旁的五姨娘汪嘉惠，汪嘉惠眼睛里也闪过一丝愤怒，解释道：“飞仙从那个小崔那里拿到了证据，上回端午夜宴惊吓朱乐珊、又陷害你和飞仙的事，可能是……可能是谢琳曦做的……”
　　含樱听到这个答案，倒也不算意外，毕竟汪嘉惠只知道谢琳曦救护百里稼轩有功，现在灵犀馆养病，而且百里稼轩早就传出话来，谢琳曦一旦恢复健康，就接着协助闵朝梅掌管锦秋湖官邸内宅的事——这在众人的眼里，无疑说明谢琳曦已经平步青云，成为百里稼轩最倚重的内宅姨娘。
　　可是含樱自己却知道，谢琳曦迄今为止，一直缠绵病榻起不了身，很有可能就是百里稼轩让大夫下的手——谢琳曦背后的父亲谢冀云势力庞大，绝不是百里稼轩一句话就能铲除的，所以百里稼轩要慢慢处置。
　　“飞仙……找到了什么证据？”刚才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含樱望着飞仙，又看看小崔。
　　林飞仙的眼圈一下子红了，但还是很清晰的开口：“我离开云居山后，就乔装收拾了一下，在谢府对面一个小客栈住下了，观察了好多天，也没发现谢府有什么异常，本来我有些灰心了，可是前天的时候，我又出去看，碰到一个流浪汉突然拽住我，没想到，竟然是小崔……”
　　那叫小崔的青年点点头，接着道：“离开戏班后，我一直在淄城靠摆摊替人写信、算卦为生，淄城战乱，我就一路流浪，一个多月前我才到曦城，无意中碰到了瑞喜，瑞喜当时见了我很高兴，还说要告诉飞仙姐，看能不能给我安排一个差事……”
　　说着，他声音有些哑了：“结果瑞喜走了不久，我就被两个人抓走了，问了我和瑞喜的关系后，就抢了我身上一个护身铜佛，然后把我押到大石巷一处房子里关了起来，因为怕我逃跑，他们——他们把我的腿直接砸碎了……”
　　纵然早知道小崔腿被砸碎，听他自己讲起来，含樱和汪嘉惠依旧觉得身上不由一哆嗦。
　　“第二天一早，瑞喜就被其中一个人陪着，来看了我一次，”小崔脸上的肌肉抖了几下：“我没想到……没想到分开三四年，瑞喜还一直……”
　　“瑞喜一直喜欢你。”林飞仙插了一句话，声音有些哽咽。
　　小崔低下头，咬着牙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些艰难的迸出一句“傻丫头”，眼泪却落了下来。
　　屋里的人都沉默了片刻。
　　小崔有些费力的抬手抹了抹眼，显然胳膊上也有伤，再开口时，语速快了许多：“一直到端午节前一天，瑞喜才又来看我一次，她当时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笑着告诉我，过了明天晚上，我就能离开那间屋子，去看大夫了……我当时就觉得不太对劲，拽住她不许她做傻事，看守我的人又把我一顿痛打，瑞喜抹着泪求情，我清清楚楚记得一个打手说了一句‘你只要把事做好，小姐就安排你和这个瘸子去平洲过日子’，然后，瑞喜就哭着跑了……
　　那天晚上，我越想越觉得不放心，正好看守我的人似乎还有别的任务，一晚上都进进出出，而且大概觉得我已经坏了腿，也看管我不那么严了，好歹我在戏班子时多少有点功夫，就横下心来，趁一个看守不注意，勒死他后逃了出去……“
　　“你腿受了伤，能逃走吗？”含樱打断他的话。
　　“我藏到了床底下，等另外那个看守急慌慌去找人的时候，才从窗户里爬了出去——”小崔咬紧了牙关：“可惜大帅府门禁森严，而且门口一直有人埋伏，我怕他们和关押我的人是一伙的，就没敢进去，拖到第二天晚上，却看见有人从后门抬出了……抬出了瑞喜的尸首……”
　　说到这里，小崔抬起头，看看含樱，他眼里的光芒有些噬人，含樱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
　　一直不说话的百里稼轩忽然招招手，示意含樱到他身边，黄副官立刻把含樱的轮椅推过去。
　　“我当时懵了，看他们把瑞喜拖到不远处埋了，我满脑子就想再见瑞喜一面……”小崔握紧了拳头：“等那些人走了，我……我……我挖了瑞喜的坟……”
　　“啊！”含樱吓得低呼一声，百里稼轩已经不着声色的握住她的手。
　　林飞仙冷笑一声：“我们那天晚上都忽略了，要不是小崔挖了瑞喜的坟，我们就都不会知道，瑞喜手里，一直死死握着小崔的那个护身铜佛——”她看向含樱，又看看汪嘉惠：“你们还记得那天晚上，谁接近过瑞喜吗？！”
　　汪嘉惠低下了头，含樱脑子里也迅速闪过当时的情形：当瑞喜指控所有的事情都是八姨娘朱乐珊指使后，七姨娘谢琳曦走到瑞喜跟前，握着瑞喜的手说了几句话，现在已经记不清谢琳曦说了什么，但是在她说完之后，瑞喜突然发疯一样去袭击百里稼轩和朱乐珊，然后——毫无疑问的，被护卫当场打死了！
　　想通了前因后果，含樱也只觉得浑身发冷，而且，握着她手的百里稼轩，手也是干燥但冰冷的。
　　“大帅！百里稼轩！你能给我一个说法吗？！”林飞仙身子僵直，声音有些嘶哑的质问百里稼轩：“那晚的情形大家都记得！祖籍平洲的，也只有谢琳曦一个人！这还不算证据吗？！”
　　“现在有些晚了，明天跟我回去，我会给你们一个说法。”百里稼轩声音沉沉的，但毫不迟疑，似乎下定了决心。
　　含樱反握住他的手，约略能明白，要快刀斩乱麻的处理这件事，对百里稼轩来说，也并不容易。
　　百里稼轩很快的看了她一眼，眼里的情绪很难说明白。
　　林飞仙呆了一呆，就突然抱住身边的小崔，“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小崔一个七尺男儿，这时候也泪流满面，他没有哭出声，却咬的嘴唇都出了血，扶着飞仙，就颤巍巍的给百里稼轩跪下了……
　　这一晚，整个稻香山庄都气氛沉沉的，林飞仙还不能多露面，就藏在五姨娘汪嘉惠的桑榆居里。百里稼轩带着含樱回了菱荇居，两边居所晚上送进去的晚饭，都几乎没动，就退回了厨房，让伺候的下人们，心也都悬了起来。
　　月上中天，含樱依旧没睡，一侧的枕畔，百里稼轩的呼吸也清浅而有规律，显然没有睡着。
　　到后来，百里稼轩干脆坐了起来：“你先睡，我出去走走！”
　　含樱跟着坐起来，拢住睡衣：“我陪你吧。”
　　百里稼轩先是要摇头，但看了她担忧的面庞一眼，终于还是点点头：“好，你来这一趟，还没顾得上好好看看山庄的景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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