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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造化
“蜀中?”我心下疑惑,闻人告诉我的那段过去里没有眼前这个男子。
“恨是不是告诉你,是师傅替她赎身报仇,然后将她带回无情宫的?”风孤脸上仍是满满的笑容,可我却分明看见了一丝自嘲。
“是。”我点点头。他倒是把我弄糊涂了。
他低笑了声。
“大师,我今日找你来,不是想破坏你和恨之间的关系。”
我应了声。他若想要破坏,不必如此。特意备的好茶,至少说明眼前这个男子确实是一个贴心之人。
“好。大师,那我便同你讲讲吧。”他说着缓缓低下头,沉沉道出,“那些过去。”
“我小时,爹娘被马贼杀害,是师傅将我抚养成人,十年前,我奉师傅之命前往蜀中。途经锦官时,听说那里的青楼花魁便要挂牌,我平素爱凑些热闹,那夜便去看看了。那便是我第一次遇见她了。”
风孤口中的她自然是闻人了。看来他和闻人的故事必定有所出入了。
“她那时不过十五,却已然出落得倾城,可我风孤是何许人,美人我看得不少,就算她一舞惊鸿,可她吸引我的却是她的眼神。那对眼眸里的淡漠,让我不由自主地陷入。”
风孤说得极是。闻人的眼神,的确让人无法抗拒。我初见她时,亦是这般,那双眼里,如星辰浩瀚。
“所以那夜,我高价买了她的初夜。甚至在去到她房中前,我便替她赎回了卖身契。”
他撇了头去,望着天幕上那弯残月淡淡道。
他话里说得轻巧,可是以闻人的姿容需要多少金才可以拿回卖身契。只是,他说,那一夜是闻人的初夜,那他和闻人究竟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紧捏着手中的茶杯,我的心被全数吊起。
他似是听到了声响,转头望着我,眯着眼。
“那一夜...”他掉着嗓,脸上的神情颇为享受。
“风公子可以说得快一些吗。”我匆忙打断他的话,细节,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哦。大师,风某想问你一句。”他应了声,敛了面上的笑。
“风公子问便是。”
“若然我说,那夜我和恨什么都做过了,你会如何?”
“尽我此生,全心待她。”
风孤大笑着。
“好。恨她这一次总算是没有看错人。大师,你放心,我和恨之间清清白白。只是那夜,那个傻丫头看出我身怀武功,便求我替她报仇,报酬便是她自己。”他轻笑着。
“你没有应她。但却还是替她报了仇对不对?”我问。
“是啊。”他长舒了口气,仰着头。“我不愿意看着她那样轻贱自己。”
“可是我终究还是没能阻止她。我带她杀入闻人家,掳走了她爹。眼睁睁看着她划伤自己的脸。看着她因错杀她爹那番自责痛心的模样,我却看着而无能为力。”
他脸上满是悔恨。
“错杀?可是良儿告诉我,她爹至死都不曾悔过。”这其中究竟是怎样的故事,为什么和闻人同我说的出入这般大。
“不是。”他缓缓摇头,“她爹其实很早便后悔了。甚至那些年她爹也一直在寻她,只是她二娘从中作梗。可是谢长安知晓恨无法原谅他,便什么都不说出来,只是在临死前偷偷递予我了一封书信。那信上所说,便是谢长安的真心了。”
“如此说来,那为何与良儿和我说的大相径庭。”
“因为,”他转过头来,淡淡道,“恨的记忆被师傅改过了。”
“改过?!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长叹了一声,这才又接着道,“后来我带恨回了西域,师傅见她天资极佳,便收了她做义女,也成了我的师妹。”
“那几年,我们一起出任务,师傅常常闭关,便是我传授她武艺。每日相处,我和她之间的关系渐渐也就变化了。就算我们彼此都未曾点破,可我们都知道,在彼此心中,都有了对方。”
他说,他和闻人彼此之间...
“八年,我们之间早就同你和恨一样,那一次任务之前,我将我娘留给我的玉簪送给了她,我允诺她那一次任务完结便向师傅请辞,一起归隐。只是我,到底还是没有去。那一夜,看着她在长街上等着我,等了整整一夜,我却...”他的声音哽咽了。
“那为什么,不去?”
“因为我...我给不了她幸福了。”
怎么会?我眼前的这个男子是我如何都无法匹及的。
“风公子是在说笑吧。”
“没有。”他隐了侧脸,左手抚上眼眶,“大师,我就快看不见了。”
他笑着,满是落寞。
“那一次,我们奉师命去收服漠西的马贼,却中了埋伏。护着恨离去的时候,我被马贼的棍击中了头。我以为没事的,我真的以为没事的。”
“可是那之后,我看东西却渐渐模糊了。我去寻了郎中,得到的答复是我很快便会失明了。”
他的话音慢慢隐没在黑夜里。
“那夜,我没去。我本告诉她,我会去向师傅说情,让师傅放我和她离去。可是我没有去,我只是告诉了师傅恨她要私逃无情宫。我看着她被师傅带走,站在谨行殿内,看她用一如十年前的那种充满恨意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她那时恨透了我。”
“她骂我也好,恨我也罢。好过跟着一个瞎子过一辈子的好。可我却没有想到,她在殿内跪了一天,起身时的第一句,却是求师傅替她改了记忆。”
改记忆?“难道是摄魂大法!”我惊呼出声,那是江湖上早已失传的武功啊。
他转头看我,嘴角轻扬。“是啊,师傅的移魂大法,足以修改一个人的记忆了。”
“我看着她和师傅进到师傅往日练功的密室,她却再也不看我一眼。我知,她恨我。”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淡淡道。
“你为什么不阻止她!让她忘了你,你甘心吗?”我不明白,就因为快要失明,便要放弃一段感情了吗?
“她若是知我是因她而失明,她会一生愧疚的。我没办法,看她难过伤心。”
“既然她决意要抹掉有我的记忆,我便求了师傅也改了她关于她阿爹的那些记忆。让她以为她杀死的阿爹只是一个无情的负心之人。”
他仍是笑着,像是在说着与他毫无关系的故事。
我同情他。却只能叹一声造化弄人。
“你...不会难过吗?”
“不会,只要恨她幸福就好了。我只想,在我还能看见的这些日子,可以留在她身边,多看她几眼。”
“什么意思?”
“如你所见,大师,我的左眼,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他抚着左眼缓缓说道。
原来是如此吗?怪不得他总是有意地将脸侧向左边,只是为了用右眼去看得清晰吗?
“那良儿知道吗?知道你的眼睛...”
“不知。我也不会让她知晓。我只想看着她,再次找到良人。”我怔住了,这一刻,我才突然意识到,我面前这个男子对闻人的情意从不比我少。
若非天意弄人,他和闻人早该是一对,哪里还会有我的介入。
怪不得那时,他冲进我的房间,指责我对闻人的冷漠。原来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因为害怕我会同他一般辜负闻人的情意。
“那你之前为何还说要同我竞争?”
他起身,淡笑着,“我只是不想那么快看到那一天罢了。我舍不得。”
放下手中的茶盏,他往亭外走去。
“可你终将会失明,你到时候如何同良儿说?”
他不再答我。
身形即将隐没的刹那,我听到黑暗中传来男子清冷的声音。
他说,“我已求得师傅准允,不久后便会离开。今日之事便不要告知恨了,还有,请你好好待她,毕竟她,也曾是我的良儿.......”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良儿?!他的意思难道是,他也曾唤闻人作良儿吗?
他说他曾赠以闻人玉簪,他说他曾唤她良儿。
我突然忆起,昨夜闻人的种种表现。
难道闻人她...还记得吗?或者,已然渐渐想起了吗。
不,不会的,相传摄魂大法从不会失效。
所以,其实是,在闻人的心底,还是对风孤有所留恋的吗。
我心底莫名有些堵得难受。
回房,躺在木榻上,却如何也睡不下了。
那个男子为闻人做的,是我远远也不及的。
他看着闻人同我每一日在一起,心里会是如何想象。
那如果有一日,闻人想起了他,她会如何选择?
烛光未熄,一夜不眠。
恍惚几日过去,我未见过闻人,而风孤也再未来过。
而除夕亦到了。
新的年岁已至。
我仍旧如往常一般起得极早。
睁开眼时,闻人不知几时坐在我床边。
“醒了,蠢和尚。”她抚着我的脸,温声道。
捉住她的手腕,我问她,“这几日你去哪了,我都没见着你。”
“这般委屈的模样,你瞧瞧,你现下哪里像一个和尚。”她轻笑着。
“良儿,我想同你一处。”我紧贴着她的手腕,为什么,明明她就在我身旁,我却仍然觉得遥不可及。
“傻子。会的。”她低头,凑在我耳边,低声软语,“今夜谨行殿,义父要宴请你。我呢,也为你准备了一份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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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一说要be,你们就要打要杀,小生吓得手抖得字都码不出了。
再则了,你们的眼中难道只有闻人了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