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馨清恋

　　沁儿从外回府，一路琢磨一路想着那个人，心里是有喜有愁。喜的是竟是如此容易便见到了他，愁的是他是有妻室的人，而她也不过小孩子一个，再来她的婚嫁到底能否自己决定还是个未知数。来到凌柱房内她便讷讷的开口问凌柱：“阿玛，女儿可以自由婚嫁么？”

　　想当初就是为以后她入宫选秀才将她送去外公家，磨磨她的性子让她多学一些，以好在宫中诨摸下去，嫁谁都由不得他或者她自己来决定，是以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女儿的问题。

　　默了一会儿，凌柱道：“何以这么问？”

　　“我、我也就随意的一问，”沁儿红了红脸，知道自己这个年龄不适合问这样的问题，但问题已然出去收回不得，便继续道：“阿玛，可以吗？”

　　凌柱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冷气，严肃了起来说：“沁儿，以后的事儿已经定下。”

　　沁儿一脸疑惑的看着凌柱，父亲这什么意思，什么叫“以后的事儿已经定下”？“阿玛，沁儿不明白！”看着凌柱那严肃的表情，沁儿的心好似被大石头压着，让她难受的紧。

　　“知道三年一次选秀女的事儿么？”凌柱淡淡的开口。

　　沁儿摇摇头说：“并无人提起这事儿，秀女到底做什么的？”她不了解清朝满人的风俗，对清朝除了记得几个皇帝的年号，能分清谁是谁的爹，就连现在当政的康熙的名字还是来这后从廷徽的口中得来的，是以她知道外国的修女是什么，却不知道清朝的秀女是什么。

　　“从八旗女子中挑选出中意的少女送进宫廷，或被封做主子或被留作女官，女官倒还好，到了年龄便可出宫。”凌柱意味深长的说：“倘若做了主子，便一辈子出不得宫来。”得不得宠且不说，这一辈子便锁在那深宫中，却不是他希望的。

　　她家是镶黄旗的，也就意味着不她也是备选修女中的一名，不论做了主子还是女官，便是再也不得思慕他了吗？“阿玛，女儿不愿入宫，不愿做那皇帝的小妾。”

　　“做皇上的妾的人都是人上人。”凌柱苦苦笑了笑，“须得家世厚重，不若入了宫也只怕是助人飞升的踏石。”

　　听到助人飞升的踏石，沁儿的心拔凉拔凉的了，想到被人踩在脚底下永远翻不起身来，真正苦逼：“阿玛，可有什么法子使得不进宫？”

　　“户部有着详细的记录，容不得谁不进宫，不然带累整个家族……”凌柱叹息，心想到沁儿十三岁入宫，若是只当了宫女，待到二十五岁出宫，整整十二年呐，这些年间，她该是如何生存，受了委屈，吃了苦……他这个做父亲的于心何忍？如若被封了答应常在做了名不见经传的主子，这一辈子只能在那深宫中度过，这可是怎么才好？

　　凌柱大体将秀女的事儿一一告知沁儿，只见沁儿一脸的愁苦，最后两嘴一撇道：“阿玛方才说当女官到了年龄可以出来，那么，我若做了宫女，平安的伺候主子到二十五岁放出宫来，能够选择自己的婚嫁？”十多年的时间，出来后她就是自由的，可以找自己的幸福，可是她不能确保一个二十五岁的老姑娘还能被他看上，更不能确保这些年能否保全自己的性命。

　　“那是当然，只要熬到二十五岁，只要那时候……”‘还活着’，这三个字凌柱没有敢说出来，那看上去高大宏伟的高墙，里面的黑暗却是让人恐惧远离的，后宫之斗无形残忍……这沁儿的命途到底如何，能否待到出宫之日，很难断定。

　　听出父亲言下之意，沁儿打断他道：“阿玛放心，女儿定能安分守己等到出宫之日，只当入宫受一番经历，学习学习罢。”

　　凌柱深深的望着沁儿，怎么也扯不出一个安慰人的笑，便又说了几句让她离开了。

　　……

　　夜风薄凉，吹过如刀割，而府院凉亭中却坐着两个不怕冷的人。

　　“二哥，我突然觉得夜空真的很澈、很明、很亲近。”沁儿仰着头望着深邃的青冥，似是和廷轩说话其实是自言自语：“不用心去留意，不擦亮眼睛看便看不到它的深邃。”

　　廷轩瞥了眼抽风的沁儿：“冷不冷，回屋吧？”

　　“不要，我想看天，我多看看宫外的天。”沁儿轻轻拂开廷轩拉她的手说。

　　廷轩无奈的摇着头，心里骂了句倔犊子：“我去给你拿件披风来。”

　　“京城的天，同一片天为什么在高墙中就变了样了呢？”她继续自言自语。

　　她话音刚落，一个听着熟悉却又有些模糊的声音传来：“哪座高墙内的天不一样了？”

　　“十三阿哥吉祥。”见十三阿哥大驾来临，沁儿心头的愁思也便掩盖了去，起身规规矩矩给他行了礼，请了安。

　　“既是在宫外，就不必照宫里的规矩来了。”十三阿哥随意的坐到石凳上说，“你也不必拘谨，坐罢。”沁儿点头也便坐到十三阿哥对面。

　　月光下，十三阿哥的面色有些清冷，那和她思慕的人相似的棱角，一样深邃的眼眸，让她足足怔愣了许久……

　　被个女娃娃这样盯着，十三阿哥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道：“方才自言自语的说了些什么？”

　　沁儿却不接他的问话，反倒问起他来了：“你是皇帝的第十三个皇子？”

　　十三阿哥一怔，这丫头真是胆子不小，敢这般问话，好在他大度不爱计较什么，随口应了：“嗯。”

　　“那，你认识四贝勒吗？”沁儿歪着头，这阿哥和贝勒应该有些关系的。

　　十三阿哥登时来了精神，这丫头真是迅速，竟是这么快找到了四哥：“你同我四哥甚是相熟？”

　　“你四哥？”沁儿端正了脑袋疑惑的看着十三阿哥，他怎么又是四哥了？

　　十三阿哥看着她疑惑的表情，心中猜测了大许，笑道：“我称他四哥，他比我大。”

　　“就是说，他是某个王爷的儿子？”沁儿听十三阿哥这么一说，心里有数了，四贝勒是十三阿哥的近亲，比十三阿哥的年龄大，所以十三阿哥称呼他四哥也是合情合理。

　　十三阿哥听沁儿妄自揣测，心中也打起了一个小算盘，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并没有过多的解释。

　　“十三阿哥，帮我追你四哥好么？”沁儿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整个人越过石桌，石桌上的瓜子盘都被弄翻洒落再低，她探过头去，鼻尖差点跟十三阿哥的碰在一起。

　　十三阿哥条件反射的往后移，“呃……你干嘛？”未料后移过猛，整个人摔落在地屁股猛地一下墩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哎呦！”是以一声惨呼传出……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沁儿忙绕过石桌去扶十三阿哥，“你没事吧？有没有摔疼？”顺理成章的准备去摸十三阿哥的屁股，手刚触上他，就被他打开了手，“唉……你又干嘛？”这丫头“男女授受不亲”都不知道吗！

　　沁儿立马明白过来，忙解释：“我只是看看你受伤了没有。”

　　“不用你看，我好着呢。”十三阿哥无语的看着她，瞧着她一脸让人疼惜的模样，便也觉得没甚了，反倒想要捉弄一下她。

　　真没想到她的一句话把他给整到地上去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那是有意的咯？”十三阿哥邪邪一笑。

　　沁儿半低着头，好似很委屈的说：“没有，我也不是有意的，我是无意的。”

　　“逗你的，我知道你是无意的。”再不忍看她这副模样，他也便不继续逗她，正了经问：“你刚才要我帮你什么？”

　　沁儿觉得和十三阿哥说这事儿有些不妥，但如今也只有他才能帮她了：“帮我追你四哥好不？”

　　“追我四哥，他不就在贝勒府嘛，不用追直接去他府上找他就是了。”十三阿哥又做思考状问：“倒是你，追我四哥做什么？”

　　沁儿蹙了蹙眉头，想是他们不知“追”有另一种含义，她口吃的开口：“就是、就是……”却怎么也形容不出来。

　　“就是什么啊？说的明白点。”十三阿哥坐了回回去，手捡石桌上的瓜子嗑了起来。

　　沁儿前思后想，觉着解释反倒不如直说的好，便道：“也不怕你知道了，我钮祜禄·潆馨喜欢你家四哥！”

　　“嗯，那又怎么样？”十三阿哥一脸的无所谓。

　　沁儿呢喃：“那又怎么样？”她喜欢禛，想要追他。

　　“既然喜欢就……”十三阿哥顿了顿，差点就把那个‘追’字说了出来，“就嫁了呗。”这样会不会教坏这小丫头？“我真没听说过喜欢别人就没事儿追着人家跑的，也不怕把人追跑了？”

　　“嫁了？”说的容易啊，有那么好嫁的？他不喜欢怎么娶？沁儿现下苦着脸：“有那么好嫁的话，就不找你帮忙了，何况……”

　　“何况什么？”十三阿哥不由好笑，她竟然也知道婚姻是不能强求的。

　　沁儿一阵泄气的说：“何况过两年我要进宫当宫女的，没有机会跟他说我喜欢他了！”

　　“既是喜欢就找四哥表白，指不定四哥会喜欢你这种豪放的大胆女子。”十三阿哥暗笑，祈祷四哥不要将她当做女儿将养着就好。

　　沁儿无力，十几年后她成了老女人，只怕人老珠黄没人看啊：“他会喜欢一个老女人？”

　　“什么老女人，你现在还是个孩子，想那么多干嘛？”十三阿哥颇为无奈，这丫头小小年纪就想以后的事儿了，也太多愁善感。

　　沁儿扭捏着身子，叹气：“从宫中出来就是个老女人了啊，能不担心吗？”

　　“笨！”十三阿哥嗤之以鼻的笑了沁儿，说：“你阿玛没跟你说秀女没被皇上选中，还可赐给王孙贵族的吗？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皇帝说了算，她怎能自己选择说嫁给就嫁谁的？

　　“啧啧”的声音飘出十三阿哥之口，“说你笨，还不承认。”顿了顿解释：“四哥也是王孙贵族之列吧？”

　　“哦，是啊，跟我……有关系？”沁儿一脸不解的看着十三阿哥，说话就不能明白点？

　　十三阿哥微笑的想着，还不算很笨，就是迟钝了点：“想到了？”

　　“嗯，我可以在进宫前让禛喜欢上我。”沁儿很是自信的说，“进宫后让他向皇帝要了我。”其实她心里清楚要让别人喜欢上自己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儿。可再怎么也要让自己有点信心，有信心才有希望。

　　十三阿哥说：“没看出来，你自信起来还蛮有趣。”她确也让人觉得喜欢，只是她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四哥可不是什么好“追”的人！

　　“那个……你能帮我吗？”

　　十三阿哥一副什么都在所不辞的样子道：“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尽管说。”

　　“你是阿哥，我阿玛一定给你面子，你跟他老人家说说，不要禁我出门。”沁儿嘻嘻一笑。

　　“没问题。”十三阿哥爽口答应了，只要是他能答应的他一定会办得到，他可是公认的老好人。

　　沁儿三番五次的谢了他，他听的生疏，无奈她依然谢，他只能说：“廷徽在哪儿呢？我还有事儿找他。”

　　“我大哥在书房，往东直走右拐就是他的书房了。”沁儿顺溜的回答。十三阿哥笑了笑，便潇洒的走了。

　　十三阿哥和廷徽闲扯了会儿，便找了凌柱，以十格格缺少个学刺绣的伴儿为由，将沁儿要走了。十三阿哥回想起凌柱一张苦楚的不舍的脸，就觉得好笑，后又安慰：“放心，沁儿只在我府中留着，想回来自然让她回来。你若不放心，每日去我那儿喝喝茶也成。”

　　凌柱汗颜着推说：“不了不了，小女在您府上自然没事，没事。”

　　十三阿哥是乐呵着离开凌柱府的，本他今日来就是为了找找八卦，看看那个喜欢他家四哥的小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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