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启·缘gl

　　青云，小竹峰。
　　这清雅的地界，今日似乎有些喧闹，以水月的苏醒为契机，几不会客的小竹峰上访客增多。青云七脉，同气连枝，盛衰兴替，如今青云掌事的人几乎换了新貌，新老更替，上一辈都几乎作古，还留下的就承担了后辈所有的尊敬。
　　小竹峰的会客堂里坐满了人，以萧逸才、齐昊等为首，一众后辈同来看望水月，向水月诉说着她昏迷中发生的事。当年的血战，几乎是一个时代的终结，免不了悲壮缅怀，水月虽然早已经听过雪琪的讲述，从不同的人口中听来的，就沉淀为那份历史的厚重压在了心底。
　　水月看着这些越发稳重的小辈们，看着他们面上的神色，她的目光望向了门外，蓝天白云，堂前的风吹过青云的山峰，青山依旧在，物是人非转头空。
　　掌门师兄、师妹……
　　水月，失了神。
　　堂外，幽姬从窗外不经意的一瞥，目光就落在了水月身上，萧逸才一众晚辈还在说着这些年的一些事，水月呆呆的坐在那里，几分寂寥，幽姬愣了愣神。
　　“幽姬？幽姬？”
　　旁边的声音让幽姬回过神来，她看向了那个扯着她袖子的女孩，微微一笑。“萱儿，怎么了？”
　　“嗯~”陆芷萱摇了摇头，已经有幽姬胸口高的姑娘看了看堂里，又低下了头，小脸上有些烦恼，“幽姬，你刚才在想什么？”
　　幽姬摸了摸萱儿低垂的头，这种场合她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只是陆芷萱拉着她过来，她才陪着她来到这里。目光落在那乌黑的发顶上，幽姬轻声道：“没什么，只是想了一些事。萱儿，有心事？”
　　“其实，也没什么。”陆芷萱仰头看向了幽姬，被那深邃的眸子一看，她的小脸一热，别过了头去，沉默了一会儿，糯糯道：“幽姬，师婆是个怎样的人呢？”
　　幽姬兀地一愣，水月是个怎样的人？她又看向堂里，这一次视线与水月对上，两两相望，目光一顿，水月显然也发现了屋子外的她们，保持着冷漠严肃的神情，微微颔首过后，水月和幽姬的视线错开，幽姬看向陆芷萱，“萱儿，你是、怕水月吗？”
　　陆芷萱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有点儿。其实每一次陪娘亲回来，我都感觉得到娘亲对师婆的敬畏，从小竹峰姨姨们口中也多少知道师婆的严厉。以前师婆是昏迷的，现在突然醒了，我、我、”想起水月醒来那天，陆雪琪带着她匆匆赶回来的事，陆芷萱对不苟言笑、冷淡异常的水月心生怯意。
　　“萱儿，不想她醒吗？”
　　“不、不！”陆芷萱连连摇头，“我当然希望师婆醒来。娘亲也十分希望。我看得出来师婆醒了大家都很高兴，尤其是娘亲。就是师婆看上去对一切都好冷、好严厉。昨天提起去了南疆帮虹姑姑忙的娘，她也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好像并不是很喜欢我娘。幽姬你不是一直照顾着师婆吗，师婆会不会讨厌我呢？她是那种很凶、很难相处的人吗？”
　　幽姬哑然，陆芷萱是个敏锐的孩子，可是毕竟年纪还小，她又看向堂里那个陆芷萱觉得很凶、很严厉的人，果然那一丝不苟的样子确实看上去很难相处啊。只是幽姬却笑了笑，“萱儿，有些人或许不是表面那样，看上去很严肃说不定其实很温柔呢。外冷内热，你娘不就是这样的人。”
　　“是吗？”陆芷萱低声嘀咕着。
　　幽姬笑而不语，摸了摸面颊上那道微痒的细痕，她不在说话，目光落在水月身上，也多了几分探究的深意。
　　水月也察觉到了那窗外的视线，想起陆雪琪和小诗她们说过这些年是幽姬在照顾她，幽姬那张精致的脸又在眼前浮现，水月本能地躲避着那目光，魔教的朱雀使……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那天冷魅的美人低问。
　　水月微微咬唇，一大把年纪了，毫无自觉，所幸堂内一众小辈碍于礼数及她那性子没有直视她面容，可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却清晰地落入幽姬眼中。
　　幽姬眯了眯眼，牵起了身旁的陆芷萱的手。“走吧，萱儿。这里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结束了，我们四处走走。”
　　陆芷萱点头，仰头侧首就看见那张微带笑容的侧颜，面色微红。
　　竹林间摩挲着风声，幽姬带着陆芷萱走了，水月的目光这时才落在那高挑的黑影上，一众小辈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进去。
　　※※※
　　小竹峰，养心堂。
　　傍晚入夜，送走了萧逸才等人，这小竹峰主殿的偏堂，今天也挺热闹，一张圆桌，满桌精致的菜，小竹峰素来是独居独食的规矩，今日也打破。小竹峰的弟子欢快地盛上了菜肴，细心布菜，而后退了出去。今日的晚餐，意义不一样。
　　水月醒了，前几日尚在静养，闭门不见客，门下弟子也只见了陆雪琪、小诗以及从大竹峰赶来的文敏。
　　今日白日接受了萧逸才等人的拜访，这晚上了，客人都走了，只剩下小竹峰自己的人，陆雪琪、陆芷萱、文敏、宋大仁、小诗以及小竹峰的所有弟子也想和水月好好坐下来说说话，聊表孝心，都是自己人，自然是围桌而食，知道水月性子冷清，所以也只安排了小诗一同上席作陪。
　　虽然入席的人不多，但每一道菜都是门下弟子精心烹制的。就算是清修的方外之人，这些地方也都带着浓浓的人情味。
　　所以当水月进堂入席，看着眼前的饭菜，那张严肃的脸也不禁微微露出了笑意。一众小辈也都会心一笑，尤其是宋大仁还暗暗松了一口气，换来文敏暗中的一掐。小芷萱也颇为惊奇，看着水月那淡淡的笑意，暗道：幽姬可能说得对，师婆也许不难相处。
　　水月目光扫过规规矩矩站在桌边的孩子们，轻声道：“别站着了，都坐下吧。”
　　“是，师父（师叔）。”
　　虽说是想陪水月谈天说话，但碍于水月长久以来刻板的形象，坐下之后，无一人出声，水月还在细细观察门下弟子精心烹制的菜肴，也不知是不是昏迷得久了，人的性子也变得软起来，看着一道道精致又用心的菜肴，水月竟然舍不得动筷，桌上也便无一人动筷。
　　陆雪琪也是沉闷的性子，看出水月的心思，暂时没有打扰她，但文敏不一样，身边还有个宋大仁，她暗中扯了扯宋大仁袖子，宋大仁会意，紧张得在膝盖上擦了擦手汗，道：“师叔、”
　　话才起头，水月抬眸看向他时，宋大仁就紧张起来，莫名一哽，可能是以前就怕水月吧，现在被她一看，竟忘了要说什么，差点没气死文敏，可谁叫她嫁了这么一个木头。也不怪宋大仁，这六个小辈，六个都怕水月。
　　文敏到底是大师姐，她接过了宋大仁话头，“师父，我们真的很高兴你醒了。”稀松平常的一句话，说得动情。
　　“我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孩子，看到你们现在的样子，很好，很好。”水月说得很轻。“宋大仁这大竹峰首座当得也不错，我想茹儿和田不易也很开心。”
　　文敏、宋大仁对视一眼，夫妻二人抬起了酒杯，“师叔，我与敏儿成亲之时，您未能受礼，今日这三杯是我与敏儿敬您的。一敬师叔对敏儿的养育之恩与成全之意，二敬师叔于我大竹峰的大恩大德，三敬师叔埋于青云我辈的凛然气节。千恩万谢，聊表三杯。”
　　水月看着他二人三杯下肚，不由感慨，“都说田不易木讷固执，门下弟子也与他一个脾气，熟不知个个都是内秀于心，从师父到徒弟。宋大仁，敏儿我交给你了，你好好待她便是了。都动筷吧。”
　　“是！是！”宋大仁连应了两声，面上露出了笑容。文敏偷偷吸了吸鼻子，替水月夹了菜。
　　气氛和缓起来，水月和小辈们也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话起了家常。
　　“南疆竟然又多了一个巫妖异族兴风作浪，连赫达修出面都如此棘手？”听闻一些事，水月问道。
　　“恩。修虽然入了化境，却舍了飞升，天外天神佛与她定了规矩，她总要给这个面子的，在异界她的行为受到了制约，自然有些不好行事。不过有燕虹师姐在，巫妖逞不了威风。”
　　“燕虹倒是人物。赫达修啊，哼，算了不想说她了，琪儿，你教萱儿道法了吗？”
　　“教了，得益于小时候修给萱儿输送的真气，萱儿学习焚香、青云的道术都很快，有时她也会和小诗对对招，不过小诗这些年才是进步神速。还有这几年小竹峰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小诗在打理。”
　　“是吗？”水月看向了她的小徒弟，多少猜到了雪琪的心思。
　　“师姐夸大了。”小诗不好意思，这些年也长成了大姑娘，出落得清丽娉婷，姿容上佳，比文敏文静，又比陆雪琪温柔，水月见之也是欢喜。
　　“我徒儿如何，我还看得出来，该你傲气的就不要谦虚。小竹峰的人从来都是强者。你呀，有这个本事，不要太软，免得其他峰的人将你欺负了去。”
　　文敏笑了，师父和雪琪都有意培养小诗。“我想啊，青云里敢欺负小竹峰肯定没有。我们小竹峰哪一任首座，不是让其他诸峰敬畏三分的。你说是不是，大仁。”
　　“是、是，小竹峰，不敢惹，不敢惹。”宋大仁憨笑道。
　　“哼，不敢惹还不是把你惹了去。小竹峰虽然强势，但最怕女大不中留啊。”
　　“师父~”文敏娇嗔，惹来其余人一笑。
　　“好了，说了说你们，也该说一说现今各方情势。南疆那边刚才聊过了，天音与西面又怎么样？”
　　“天音寺法相师兄当了住持，鲜有再出寺门，普泓上师闭门参禅不再过问世事，修无事也会去看看他们，至于这西面，当年那一战之后，魔教曾经的格局早已不再，长生堂灭门，万毒门也早就衰落，合欢改邪归正，鬼王宗归隐，只是西边不知道最近从哪处又冒出些邪门歪道，聚众成群，大有复辟魔教盛世之势，世间邪风又长。”陆雪琪说着从金瓶儿那里听来的情报。
　　“哼！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魔教余孽，还妄图兴风作浪，真是死不足惜！”说起魔教人，水月还是气愤。
　　几个小辈对视了一眼，想起了什么，只是都默契的没出声，只有陆芷萱低声嘀咕：“也不是所有魔教中人都该死。魔教也有好人的。”
　　在座谁不耳聪目明，将陆芷萱的嘀咕听了个仔细，陆雪琪嗔了女儿一眼，小诗、文敏、宋大仁三人却观察起水月神色来，只见水月微微愣怔了一下，面色虽冷，但也轻道：“萱儿、恩，说得没错。”
　　水月轻声叹息，听闻了当年的事，她竟不知道自己的徒弟有那么大的胸襟气魄，正魔结盟，呵，自己当真想都没想过。
　　还有、
　　“琪儿，就是那个、鬼王宗的朱雀，今晚你、没有请她吗？”水月面色不见异样，眼神微闪。
　　“幽姬前辈吗？我们也请她过来的，只是她说她毕竟是外人，就不参与了。”
　　“是吗？”水月低声呢喃，其实她看得出，她的这些徒子徒孙对那个魔教的女人是很尊敬亲昵的，这种境况是水月怎么也想不到的，还有那个女人，醒来见到幽姬的场景老是在水月脑海里出现。
　　难得饮了几杯酒，水月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幽姬那个人。

　　望月台。
　　月光带着一丝朦胧洒在望月台，这处的景色确实迷人。
　　幽姬待在屋子里也无趣，见今夜月色美丽，也便来了这望月台赏月小酌，倚在望月亭子里，一身黑衣披着月光，风情万种，长久藏在黑纱下的容颜，自那日之后就不曾带上面纱，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眼，不似中原女子，颇有异域风情，幽姬的脸绝色中更有一种侵略性的锐利，明艳逼人。
　　对月孤酌，眼迷离，举手投足之间更是流露出一种成熟的风韵，潇洒又妩媚，浑然天成，可惜无人欣赏。
　　幽姬笑了笑，这酒啊，她是不喜的，不过身出圣教，本就是性情中人又怎么会少酒。想起他们四圣使出生入死的岁月，幽姬有些想青龙他们了。
　　“要不，去找找他们？”自言自语着，一壶酒就见了底。轻轻撩了撩耳发，幽姬起身往回走去，酒也喝了，月也赏了，该回房了。
　　说起来，难得萱儿上山来，自己和她相处的时候却少得可怜。还有陆雪琪，也不知道最近有没有和小环他们通过信。算了，现在她们应该还陪着水月吧。
　　昏迷了那么久，水月和她们也该有很多话想说吧，就是不知道萱儿还会不会怕她的师婆。
　　师婆，呵。
　　想起水月那张明明不老的脸，幽姬笑了，还好萱儿懂事，没有叫自己一声‘婆’啊‘奶’啊什么的，虽说不介意，可女人总还是不想被叫得那么老。
　　行走在回房间的路，偶尔碰见一两个小竹峰弟子，都乖乖地和幽姬打招呼，说起来都是一些好孩子，真的要走，幽姬也有点舍不得。
　　叹了口气，路过前面的静竹轩，就离自己的房间不远了，为了方便照顾水月，她的房间挨着静竹轩最近。
　　喝了点儿酒，夜风微醺，幽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情还不赖，眼看就要到房间了，准备回屋就歇息的她，迎面却遇见了那个同样带着酒香的人。
　　水月也想不到会碰上幽姬，看着她手里的酒壶，水月皱了皱眉，怎么看见她就觉得别扭，尤其在朦胧的月光下，幽姬那张脸就越发夺人眼球起来，还有那身衣服，虽然是一身肃穆的黑衣，但比起正派子弟，那开襟衣服也稍显大胆撩人，不正经。
　　幽姬也没想过遇上水月，只是本就在一处，而且两人屋子挨得那么近，遇上也很正常，这些年在青云山早就待习惯了，她坦然得很，对着水月点了点头，她错过水月的身子，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等等。”却不想水月突然叫住了幽姬。
　　幽姬回过身来，疑惑地看着水月，静待她的下文，可水月叫住了幽姬，就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也不知道在纠结什么，可能是饮了一些酒，水月头脑有些晕乎乎的。
　　“有什么事吗？”水月半晌不说话，幽姬倒是耐心十足。
　　水月抿了抿唇，饮过酒的喉咙有些干，“其实，你可以不用避着我的。”
　　幽姬愣了愣，似乎明白了水月的意思，她的嘴角微微弯了一些，目光锁住水月的眼睛，轻启朱唇：“难道，不是你避着我吗？”
　　水月一个激灵，夜风吹在身上微凉，在这个女人面前，怎么会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水月忽然皱起眉头来，心里升起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斗志，她怎么也是小竹峰的前任首座，怎么能在这个女人面前弱了气势。
　　救命恩人？哼，好好谢谢她便是了！

　　幽姬察觉到了什么，眸心变深，“看来，你还有话，要说。不如进房去谈吧。”
　　大大方方推开了自己的房门，幽姬站在门口，等待着水月，那身姿挺拔又妖娆，像是邀请，又像是挑衅。
　　水月挑了挑眉，她倒要好好会会这个魔教里地位尊贵的女人，究竟是凭什么收买了她所有弟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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