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蓝颜1

作者:忍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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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披羊皮&狼】


      我起身要去放碗,他拉住了我的手,夺过了我的空碗筷,搁在桌子上说,“等会儿”

      沉默了片刻,他神情懊悔,表现出一副愧疚的神色来说,“昨晚都是我的错,打我酒醒,我这心里啊,一直难受得紧,要不是我乱发酒疯,你宇成哥他就不会挨打挨骂,继而跑掉,一整晚都没回来了。”他的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一直紧抓着我不放。

      “宇成哥在哪里?”我问,用接近咬牙切齿的口气。

      “看来你宇成哥没白疼你,瞧,你是多么的关心他,别着急,我这不就要告诉你了吗。”他捂胸口的手此刻正抚摸着我的头发,此时没人在家,他放肆得很!

      “你宇成哥在镇上的一家旅馆里,他昨儿一个晚上都呆在那里,想必现在都还没有起床。”

      父亲眼角笑眯眯的,眼睛里迸射出一种我看不懂的光亮,他接着说,“要不要一起去瞧瞧你宇成哥,因为昨晚的事儿,他现在的状态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好了,我知道你一定很想见到宇成,我的心情也与你一样,希望赶快见到他,向他赔礼道歉,昨晚我实在疯得离谱,我后悔极了,我醒来的时候,真恨不得宇成就在跟前,然后把我一拳打倒,这样我心里才会好受一些。”他不等我作出回答继续说,“走吧,我们一起去把他带回来,我实在有愧于他。”

      看到父亲那真心悔过字字诚恳的样子,我的心软了许多,也许我像宇成哥一样,对父亲的偏见太过了,所以致使我把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往坏处想。或许他摸我的手,拂我的头发,都是出于爱我,父亲对女儿的那种爱,父爱,或许我在洗澡房看见的那个身影是由于我眼花的缘故自我虚构出来的;或许我真的有踢过被子,父亲进我房间里来就只是怕我着凉了;或许我的思想需要单纯一些,不应该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也不应该总把一些事情往坏的方面去想。

      就这样,我跟父亲乘车去了镇上,谁都没有告诉,包括母亲在内,父亲说他想给母亲一个惊喜,所以让我不要告诉母亲我们去了哪里。

      车在一栋五层楼的旅馆门前停了下来,我和父亲下了车,走了过去。

      父亲让我在门口等了几分钟,他说他要去问一问服务员,宇成哥到底在那一间房,我奇怪他为什么没带我一起进去问,但我还是照他的话做了,这个奇怪没有在我心中逗留多久,等父亲打旅馆里出来,它就消失了。

      父亲打听到了宇成哥所开的房间,带着我沿楼梯上了顶层,然后穿过一条有些昏暗的长长的过道,到一间门牌号506的房间门前停下。

      “你宇成哥就在里面,”父亲侧头对我说,“服务员说,他刚刚吃过午饭,现在在里头蒙头大睡呢。”

      “你还不知道吧,你宇成哥睡觉的时候可熟了,外头闹翻了天他都不知道,就像现在,就是你把门敲穿了,也未必能将他吵醒。”

      “那怎么办?”我说,“要不在外头等一等吧,说不定一会儿宇成哥就醒了。”

      因为马上就可以见到宇成哥,也因为父亲肯俯首认错,肯屈下身来向宇成哥道歉,更因为就此父亲和宇成哥便有望和好,因而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心情是欢欣雀跃的,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一步步向我迈进。

      “傻啦你,都说他睡得跟死猪一样熟了,他可不会那么快醒,我们要等到啥时候。”他说着,举起手来,手指上捏着门卡,“直接进去把他叫醒。”

      我注意到,父亲拿门卡开门的时候,嘴角露出一抹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而得逞了的狡黠的可怕的笑,眼神是那种饿狼扑食的眼神,我一个劲儿地眨巴眼睛,希望自己是看花眼了。

      我已经不知道我是怎么从那个魔窟里逃出来的了,我只知道有一股愤怒和屈辱的力量驱使着我向
      前冲,衣裳凌乱,面白如纸,泪水决堤,也无暇顾及旁人的目光。

      我一路狂奔,怕后面的魔鬼追将上来,我窜进了马路旁一片茂盛的玉米地里,玉米尖细的叶子刮伤了我裸露的手臂。

      熟视无睹,我一个劲儿在玉米林里奔跑,在最密的那一簇地方,我筋疲力尽地蹲倒,双手抱膝,把脸伏在膝盖里,瑟缩着,全身发抖,呜呜咽咽时断时续地哭泣。

      我听到了那可怖的声音喊着我的名字,在四周回荡,富有魔力,它想要引诱我出去。我用力捂住耳朵,逼迫自己不去受那声音的影响,我此生再也不想听到他的声音,再也不欲见到他的人,我不能保证是否能压抑得住心中的怒火,而不使用巫术把他杀于无形。我不想做这样的事,希望他不要自不量力地出现在我眼前,若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那令人战栗的声音消失了,良久良久没再听到,他应该离开了,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慈父?和蔼?亲和?以前所显现出来的羊的脾性,不过是用来蛊惑人的伎俩,如今这张皮撕破了,露出了可憎狰狞的真面目,而我成了这个真面目最直接的受害者。

      我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相信他说的话,他会向宇成哥赔礼道歉?他又会知道宇成哥躲在旅馆里?我受了他的迷惑,竟把他之前的恶行给往好的方面想了,我扭曲了事实,如今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追悔莫及,唯有用哭泣来发泄心中的羞辱、愤怒和懊悔。

      天色骤然晦暗下来,方才还一片晴朗的,难道上天是因为我的愚笨因为我的轻信而触怒了么?它怒我生了一双拙眼而不是慧眼,它气我认贼作父,它同时又同情我遭受如此的屈辱。它聚拢来了阴郁的乌云,沉沉低压,它招来了大风,吹得玉米杆东倒西歪,它唤醒了沉睡的闷雷,轰隆隆打头顶绵延开来……

      不一忽儿,瓢泼大雨在地面上洒开了,老天为我流下了同情而愤怒的泪水。

      雨打在细长的玉米叶上,嗒嗒作响,连玉米杆也在为我哀嚎。豆大的雨点钻过玉米叶与玉米叶之间形成的缝隙,打落在我身上,浸湿了我的发髻,润透了我的衣裳,泪水混合着雨水,模糊了眼睛,也弄花了脸颊。

      摇曳的玉米杆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时而把我暴露在空气之中,时而为我遮风挡雨。不管是同情也好,愤怒也好,嘲弄也罢,你们都尽情的变现出来罢,在我面前你们无需遮遮掩掩的,我阻止不了你们。我现在从头到脚都是麻痹的,动弹不得,只有泪水还活着,如泉涌。

      倒下去罢,帝企娥,好好的睡上一觉罢,蓝心青,没有比睡觉更好的逃避现实的办法了。睡下吧,沉沉的睡去吧,最好永远都不要醒过来,在这尘世间,你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到处都是披着羊皮的狼,到处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坏人。你本就不该实现什么魂身合一,本就不该回到这里来,在南极那里待得多好呀,为什么要回来,回来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在风雨飘摇中,我向地下倒去,压断了几根玉米杆。

      我伸展着四肢,闭上眼睛,让雨水肆无忌惮抽打我的身躯。

      洗净我身上叫人恶心的肮脏吧,尽情地洗净它吧,不要手下留情,一丝不留地把它清洗干净,残留一丁点对我来说都是致命的。如果你可怜我,不想我就此死去,就按我说的做,使劲地抽洗罢。

      意识渐渐模糊,我已经分不清白天黑夜,我的身体是冰冷的,正如此刻的心。在冰冷的蜷缩中,我连最后的一丝意识也消失了。睡吧,最好别醒了,沉睡是逃避现实最好的办法。
      人们在做一件事情之前,总是会精心计谋好,精心策划好,可是其结果往往都不如人意,事与愿违。

      我没能如愿地永远睡去,别人的好心把我从鬼门关那里硬扯了回来,我倒情愿他们能狠心一点,即便看到倒在玉米地里的我,也要装作没看到,这没什么难的,他们为什么不这样做呢。他们也许不知道这样做也是一种好心,一种成人之美的善举。

      将我救醒的是一对年迈的夫妇,而发现我的是他们的外孙,与我年纪相仿,只比我大一岁。

      他们一字排开站在我躺着的床前,见我醒来,告诉我,我发烧了,昏睡了三天三夜,然后又问我怎么一个人跑到了他们的玉米地里,又倒在了那里,接着问我家住哪里,打算通知我的家人把我接回去,或者他们亲自送我回去。

      “我不要回去,”我极度虚弱而又焦急地对他们说,“求求你们,我不要回去,不要把我送回去。”

      “你家里人会担心坏的,现在肯定还在四处找寻你呢,小姑娘。”老妇人说,言语中充满了关怀之情。

      泪如雨下,我抿紧了嘴唇,一字一句道,“我没有家!”

      “这么说,姥姥,她是个孤儿。”我的第一个发现者且比我高出一个头的男孩子对老妇人说,“姥姥,我们收留了她吧。”

      “可怜的孩子,”老妇人咕哝着走到桌旁,拿了一个碗,又行将回来说,“孩子,来,把这药喝了,脸色还是那么惨白,该是遭了多大的罪呀。”

      我欠起身来,把老妇人递给我的药喝了,然后又躺了下去,全身乏力。

      “我们都出去吧,让小姑娘好好休息,她太虚弱了。”老妇人的丈夫说,第一个退出了房间。

      老妇人,怜悯而慈爱地看了我一眼,手中端着空碗也走出了房间。

      还有老妇人的孙子在房间里,打从我醒来那一刻,就发现他一直在盯着我看,目不转睛的,现在仍旧如此。老妇人催他时,他才对我笑了笑,有些傻傻却憨厚的。
      他临走之前对我说,“你放心睡吧,我有地儿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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