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蓝颜1

　　十九点刚过去一点点，我听到了钥匙插进匙孔的响动，（当时房间里静寂无声，只有时钟在滴滴答答走动），昊宸尧回来了，书籍还散摊着，我没来得及收拾好，门已经打开又关上了，昊宸尧的脚步声朝卧室这边逼近。

　　房门开着，如果现在匆匆忙忙整理书籍的话，定会被发现，不如由它们去，说不定昊宸尧看到了还以为是自己忘了摆放好的（纯粹是侥幸心理），所以，我没去搭理被我搅乱的书本，飘到窗台边等待昊宸尧出现。

　　昊宸尧刚出现在门口，手机铃声响了，我猜测是他们班长打来的，我听到昊宸尧对电话那头说让他们等等，他换件衣服马上去找他们吃大餐，说酒店和房间他们都订好了。挂却电话，昊宸尧走了进来，径直走到衣柜前，拿了一件白色短袖衬衫和深蓝色西裤把身上穿的那套休闲服换下。捂着眼睛的双手明显感觉到两颊发烫，待听到他走出外厅的脚步声，确定他已穿戴齐整，才悠悠把眼睛睁开。

　　趁昊宸尧还没发现桌面上的散乱，趁他不在寝室，我匆忙把书本照原来的样子整理齐整，然后飘到外厅，恰好看到昊宸尧把喝空的杯子放回到桌面，接着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我害怕一个人在黑夜里呆着，即便可以将屋子里的灯全部打开，让房子亮如白昼，我还是感到孤单害怕，我只有十二岁，心灵比不上思想成熟，我决定跟着昊宸尧，他去哪我便去哪。对比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被黑夜笼罩的空无一人的房子里，我更有勇气也更愿意随同昊宸尧走出这所自进来就不曾踏出去过一步的公寓，也是时候瞧瞧外头的风景了。

　　下楼梯的时候，我在心中默默数了一下，总共六段六十级台阶。来到楼下，走在灯火闪烁的柏油小路上，我回头望了望，整栋公寓比我想象中的要高得多，大概有二十层的模样，昊宸尧住在三楼。

　　柏油小路镶嵌在一大片绿色的大草坪里，路边植有花和树，一路延伸到路的尽头，有许多人在路上漫步，也有许多人在草坪的石凳上坐着闲聊，许多小孩奔跑期间嬉笑打闹。天上挂着的一轮明月和着各种灯光把一切景象都照应得十分和谐，如幻如梦。

　　柏油小路的尽头就是马路，两条宽长的马路上车来车往，川流不息。昊宸尧两手兜在外衣袋里，走在人行道上，步履悠闲，体态给路灯一装饰便显得像女子一般妖娆。马路两边的人行道旁，林立着各种店铺，灯火明亮，有的甚至五光十色，非常炫目。装饰得独树一帜的店面，播放着一些轻柔而优美的音乐。装饰得艳丽一些的店面也播放着稍微高亢激情的音乐，两种音乐混淆在一起，振得我耳朵嗡嗡作响，也许是不适应的关系，我有些消瘦不住。

　　看看昊宸尧和打身边走过的行人，他们俱若无其事，丝毫不受干扰，我感到挺是纳闷，后来想想他们早已习惯了这个时代也便豁然。

　　昊宸尧走进一间酒店，酒店的豪华与瑰丽让我惊诧，里面的景和摆设是那么恰到好处令人赏心悦目，随处可见顾客们进进出出说说笑笑。我随昊宸尧走进电梯，第一次搭乘电梯心情忐忑，电梯上了六楼，从电梯里出来时，脑袋有点晕晕乎乎的。一名漂亮的穿着制服的女子，胳膊弯挎着一个竹织的篮子，里头放着鲜花和一些精美的卡片，她把昊宸尧领进一间贵宾房，女子和昊宸尧说了些什么话，我没留意听，我的心思全用在了打量房间里的布局上，有我在电视上见过或没见过的事物。

　　昊宸尧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有穿着另一种制服的侍者沏了壶茶，给他前面的杯子满上。昊宸尧饮了一口，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敲击。

　　没多久，房间门被人推开了，女子带着一帮男男女女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依次找着位置坐下，一帮人恰好把软椅坐满。

　　“宸尧，你让我们有点受宠若惊。”是班长在说话。

　　“这酒店——五星级的吧？”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男子扫视了一下左右说。

　　昊宸尧耸耸肩以示回答。

　　“倘若被昊老师知道，非狠狠训我一顿不可。”班长今晚穿了一件镶有蕾丝的中袖印花套领衣裳，一条紧身牛仔裤，衬出其曼妙的身姿，可以看的出来，她今晚有特地打扮了一番。

　　坐在昊宸尧旁边的一位穿着黑色短衫的男子拍了一记他肩膀说道：“真够哥们儿，长这么大，本人还没在这么高级的酒店里用过餐。”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你理解我说的大餐，竟会大到这种程度！”女子不胜感慨地说，语气里有一丝捕捉得到的自责。

　　“既然来了，你们只管吃就是。”昊宸尧无视他们的惊讶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座吧。”

　　“是呀，二十三点整学校就要准时关闭大门了。”娇滴得像小孩的声音是由一位身材较为矮小的短发女生说出来的。

　　“那赶紧就座点菜”格子衫男生说完，第一个蹦到一张大圆餐桌旁对着电视的位置坐下，像只猴子似的，滑稽可爱。由他带头其余的人也陆续围着桌子坐下。

　　“我说钊政，那位置该由宸尧坐的才是，你不会读到高中还不懂得餐桌上的礼仪吧？”班长瞪了一眼这名叫钊政的男子。

　　“班长，不瞒你说，我还真是不懂，请赐教。”对班长说完，钊政望向昊宸尧，“要不咱们换过来好了。”

　　“本来就该如此，你坐的乃是东道主的位置，这里是高档酒店，那么随便岂不是招人笑话？”
　　昊宸尧以笑致之，“都是同学不需要太多规矩，不是说抓紧时间吗，想吃什么赶快点。”

　　昊宸尧让侍者为每人分发一本精装菜单，没有要与钊政调换位置的意思。除了昊宸尧每个人都在专注地翻看手中的菜单。

　　我听到一个女子对坐在其旁边的女友小声说道：“看起来都很美味，吃哪样好？”

　　“我也没有主意，我都看得眼花缭乱了。”身旁的女子小声回答。

　　我凑到她们中间去，也想瞅瞅这精美的菜单里头什么让头疼得不知该点选的美味佳肴。

　　果真，菜单里头全是些令人垂涎三尺的海陆珍馐，珍馐下打着大黄色的数字，那是让所有翻看菜单的人露出惊叹表情的价格。我对钱的概念还比较模糊，没看出其中有什么足以令所有人惊叹之处，只不过是那些精美的佳肴使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你们无需客气，只管点便是。”昊宸尧似乎看出他们的为难与拘束鼓励道。

　　“点吧，再不点，这顿来之不易的大餐可就要吃不成啦，咱们必须得二十三点之前回到学校去，否则全都只能露宿街头了。”看得出班长虽如此说，她自己心里头还是顶为难矛盾的。她把菜单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也没说出一两样菜名儿来，一旁等着下单的侍者都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几个人三三两两商量了一遍，统一合上菜单，把菜单一并递给昊宸尧，我猜想他们肯定会说，“还是你来吧”，果真如此，他们一同对昊宸尧这么说了。

　　最后昊宸尧只好自己随意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大家伙也就放开心怀去享受美味佳肴了，只有我一个人对着整整一桌子菜肴咽着口水，没有什么比只能看不能满足食欲的煎熬来得更撕心裂肺的。
　　我看见昊宸尧并没吃多少东西，其他人都狼吞虎咽的时候，他在一旁旁若无人地慢动作用餐，即便大家伙都很努力地在吃也没能把一桌子美味吃完。

　　一个个吃饱喝足，拿着侍者呈递上来的餐巾擦拭嘴角的油腻，吃了些饭后赠送的鲜嫩水果。

　　昊宸尧看了看手表，已经十点多了（当时，我就在他身旁，他看表的时候我也看了一下），他唤来侍者结账，侍者口中吐出的数字把竟自陶醉在美食当中的几个人惊得目瞪口呆，他们看看昊宸尧又看看从昊宸尧手中接过信用卡的侍者，无言以对。

　　“要不，你们先回去，我一会就走。”昊宸尧对他们说。

　　“她（指拿信用卡去柜台结账的侍者）怎么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没问她是不是算错帐了。”格子男钊政说，“这顿饭钱足够搞定我高中三年的学费加生活费了。”

　　“夸张！”昊宸尧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宸尧，一点也不夸张，高老师如果知晓这是我的主意——非让学校开除我不可！”班长抱歉地瞅着昊宸尧。

　　黑色短衫的男子说：“你不说我不说，还担心高老师知晓了不成？”

　　“说的也是”班长点点头。

　　“哎呀，”矮个儿娃娃声女子跳了起来，“二十分钟，还有二十分钟，我们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赶回学校！我们得走了！”

　　这时，侍者拿来了划款机给昊宸尧输密码。

　　“这儿离学校蛮远的，看来我们真的得走了。”班长对正在输密码的昊宸尧说，“宸尧，大餐不言谢（话不是这么说的吧，不是大恩不言谢么？我心里想），我们先走了，本来还打算将你安全送回公寓再折回的。”，后面一句话的语气稍微轻了些。

　　“好”昊宸尧只有一个字的回答。

　　班长他们一帮子人走了，昊宸尧一个人坐在原先那张沙发上等着侍者把信用卡取回给他。餐桌上的残羹剩菜（“残羹剩菜”一词用得似乎不大恰当，因为一桌子菜肴未被消化掉一半，有的只被吃了很少的一些，看起来似乎是原封不动的。班长他们走的时候，我还听到他们其中某个人小声说了一句“真可惜，不能把它们打包走。”）已经被侍者收拾得七七八八。

　　夜深了，马路上的车辆没有来时的多，道路两旁的路灯依旧绽放出美丽的光芒，昊宸尧在人行道上悠悠而行，全身上下镀了一层薄纱似的金黄光彩，他似乎并不着急着回去，他比来时走得要慢得多。我紧随在他身后，不敢超前亦不敢落后太多。

　　夜风拂动，吹起了他那头飘逸的短发，也把我的长发舞得凌乱，我下意识地躲到昊宸尧背后，经过“风伯父”的多次蹂躏，我心有余悸，它总是那般反复无常、不可捉摸。它的脾性比我初来乍到之时见到这个时代里的一切事物都要古怪，正因为如此，我不得不处处小心提防、谨慎行事，以免一个不留意被它拐跑，拐到又一个陌生的地方从头来过。

　　我就这样紧贴在昊宸尧身后回到了公寓。

　　昊宸尧洗完澡完了会儿电脑便睡下了，当整个屋子陷入了黑暗，我也慢慢地融入黑暗进去了梦乡。

　　第一次尝试总是艰难的，但凡是有了第一次尝试就有第二次甚至更多次尝试。第一次外出我尝到了新鲜感，感觉外边的世界很精彩，我应该到屋子外头去走动走动而非一直躲藏在狭小的公寓里，局限于电脑，局限于虚拟的网络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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