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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路莫问,此行相知
00.
古琴铮铮,落日透过屏风投下一日最末的窗影,斑驳了琴上的弦音。
司结海伸手抹去琴上一层厚厚的积灰,指尖虚弹,琴声一下子竟如流水般淌开来。
他有些怔忪地抬起手,素白纤长的五指有些陌生地张握,墨中带碧的眼眸闪过一丝怀念,最终消弭无踪,余留万般沉默无处诉说。
自己到底有多久未曾碰过这张古琴了?
……已经数不清了。
年复一年月复一月,庭院里百花几经流转,开了又谢。长歌门中行人来往,络绎不绝,旧日光景渐渐变了,熟悉的脸越来越少,他所认识的长歌门变了又变,连这里都愈发陌生了起来。
……说来,他今日到底是缘何要来这里的?
有个声音说,因为一个人。
……是谁?
“晏云生。”
01.
十几年前,扬州城。
司结海抱着古琴走下了船。码头边上有很多像他一样的历练弟子,穿着本门派的衣衫持着武器好奇地东张西望。阅历尚浅的他只认得藏剑、明教、唐门及五毒的衣装……不为什么,门派特点太明显了。
来此之前师父就已经是叮嘱过万事小心,千岛之外人心难测,莫要再像在门派时那样天真,什么都信,什么都说。
他默默记在了心里,却没有理解。
如今站在扬州城,望见在长歌门中从未见过的国都繁华,有几分震撼。却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默默抱紧了琴,跟着印象里的地图往门派的接引人那里走。
“往哪走呢?再过去可就到战场区了。看你这个年纪,要去那里找虐么?”身后传来轻笑声,与袖子被扯住的感觉。
司结海定神一看,说话的少年年纪与他差不多大,一身繁复的衣袍,手上的墨笔轻松地在指尖打转。见他转身,很是友好地朝他笑了笑。
“可是不认得路了?”他和颜悦色道,“看你的装束,是长歌门的弟子?你们都这么蠢吗?”
“……”
沉默了一小会儿,只见司结海退后了一步,面无表情地把旗子插到了他的跟前。
于是就有人喝了杯茶。
02.
“又是你?”
“我也想问呢。”
洛道荒野,杂草丛生。小草垛上杵着一座无名的墓碑,墓碑上贴着一道黄符。司结海定睛一看,靠在墓碑上的可不是在扬州城遇见过的那个花太么。
“既然相见,也是有缘。”他站直了身。其实自扬州城里那次插旗后他们就再没见过,如今几个月过去了,再是相见,也实属缘分。
“在下万花丹青弟子,晏云生。”还很友好地做了一个自我介绍。
“……司结海。”他却觉得他这副神色有些不怀好意。比方说扬州城里,就笑得温润地请他喝了杯茶。
场面一下子僵硬了起来。洛道的风混着一股尸人的腥气拂了过来,司结海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一个错身躲过身后的攻击。刚才袭击他的是一只手……不,或许也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手了,干枯却泛着青灰色,指尖还带着血液,黏稠地往下滴落,一下子恶心得司结海想要干呕。
但他来不及发愣。疾退两步,琴音忽起,内力澎湃而激荡地将尸人振开了去,一时半会儿约莫是没了威胁。
他这才缓了下神,脸色有些不好。他看向仍然一脸优哉游哉的晏云生,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么一句话:“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反正你这么矮,跳起来都打不到他的膝盖;那个东西动作又这么慢,等他慢慢地俯下身你还反应不来?”晏云生挑了挑眉,摊开手表示无辜。
……司结海忽然好想拿琴拍他那张写满作死的脸。
03.
而再次相见的时候,这个想法终于可以付诸实现了。两人站在巴陵县的一条小路上,一人红衣,一人蓝衣。
“就你这个性子,竟然入了浩气?”他看似颇为诧异地道,语气却是波澜不惊。
“你这张嘴,还没拉满整个恶人谷的仇恨?”他也毫不留情地讽刺道,却没有一丝松懈地摆开了攻击的架势。
对立阵营的家伙来这里,十有八九是要劫镖。
“不劳挂心。”晏云生浅浅地笑开了,深红色的笔尖在空气中漾开波纹,“那么,可愿一战?”
“……你什么时候养成了打人会先问一句的习惯?”司结海抽了抽嘴角,却是捂紧了包里的货物,“让我去交了货物再说!”怀抱着一背包的碎银和这家伙打就是白痴。
“……说的也是。”晏云生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好像是认真地想了想,微笑着抬起了笔,“我打你,为何还要问你呢?”
不多时,司结海欲哭无泪地看着眼前拿了他货物的家伙笑眯眯地蹲在他的面前,一只手随意地抛着他的碎银。
“你等着……”
“晏某随时奉陪。”
04.
司结海醒来的时候,不出一刻,就确定了他在的地方。
于是他坐起身,抄着手对着门说道:“我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转了离经易道?”
“想多。我可是用那不甚成熟的医术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了,你除了这个没别的什么想说的了?”晏云生推门而入,一手端着药碗,一边朝他笑道。
司结海一时半会儿就没说话。沉默了一阵子,他才问道:“为什么救我?”
他是为了追击一名恶人弟子才受了重伤。那名弟子的武功并不弱于他,若非他占尽了先机,现在生死还两说。
只是他并不知道为何眼前的这个应该与他不甚熟悉的人会救他。硬要说,大概也只是三面之缘;往深处想,两个人根本就应该是敌对的关系。
“有什么为什么?都说了我只是试试我的医术。”他耸了耸肩,将药碗待到他的手里,神色淡然,“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杀了那一个恶人的人。剩下的就你还有口气,不救你,让我对着一个死人试手?”
司结海:我竟无言以对。
晏云生见他这副模样,不知为何心情颇好地补充道:“不管究竟是为何,但我终究是救了你。有没有考虑给我什么报答?”
“比如?”
“以身相许啊。”
于是这一次,司结海真的了却了他很久以前的心愿,啪的一下把琴砸到了某个家伙的脸上。
作者意思意思地心疼了一下花哥的脸。
05.
“明天下午,切莫留在浩气盟。”
“为何?”
“不为何,信我就是。”
“对了,你是修莫问对吧?这张琴,就叫莫问琴好了。”
“……你的起名能力是拿去喂狗了吗?”
“给你当马尾巴剪掉了……”
“……”
06.
“你再说点什么吧,我听着。”
“……好。”
“呵。”
“晏云生,我看不爽你很久了。从扬州城见到你开始,一直都是。”
“什么事情都知道也会装傻,或者是故意作出无辜的样子,看着我一个人受到困扰你置身事外是很有趣么?”
“你倒是不像我遇见的其他那些万花弟子,一身武艺却隐居深山。只是你的能力倒是用错了地方……全到了阵营恩仇上去。”
“其实我没想到还会见到你的。”
“谢谢你在那时候救了我,没往我心口来上一刀。”
“晏云生,听着。不许走神。”
……
“嗯。”
“下次再什么都不说清楚什么都瞒下来自己藏着掖着,我就……”
“……”
“……不,已经没有再去说清楚的必要了。”
司结海伸出手抹去了晏云生脸上的血,却发现根本擦不干净。后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安静地闭上了眼,嘴角还带着一丝细微的弧度,比他平日里似笑非笑的表情却温柔了不少。就好似他一直听见他说的话,等他把一切说完以后,他就会再微笑着嘲笑他把什么都对他说的痴傻。
但是,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连带着屋外仍未开放就被大风吹落的木槿,花瓣像光阴的碎片一样落在地上,一吹就散了,什么都没留下。
07.
南屏山有一个无名的墓碑,说了是无名的上面当然什么都没有刻。与其他墓碑不同的大概是在它旁边有一林子的桃树,每当春天,化雪的春风就会捎来每年最早的暖意,吹得桃红满地。
然后每到秋天,就会有一束不知是何人放在这里的花束,有时候会稍带了些小酒,放在墓碑的前头。
南屏山的半山腰曾有一间小屋,屋里住着一个常常在深夜才满身血腥归来的家伙。但是自从有人隔三差五地就来找他弹琴论画以后,他就像一直等着他来一般,终日呆在家里,偶尔捧着杯茶看看窗外的桃树,却再少有离开的时候了。
直到某天他等到了门前站着的因为某个人已经开始显得陌生的他本应尽到的责任。
于是自那天以后过了不久,这间屋子迎来了新的住客。蓝衣的男子常常在屋里久坐弹琴,琴声不知奏与谁听。也有时而多出来的一只杯子或是椅子,大门微掩,仿佛在等人叩响。
直到又过了很久,这间屋子里只剩下一张琴,还有屋外的桃树。不知过了多少个冬夏,桃花落满了屋檐,有人一袭白衣,将屋门轻轻推开。
落满积灰的不只是琴,还有随着时光日渐消失的在心底里的某些东西。
司结海想,要是哪天他能把晏云生这个家伙给完全地忘了,他大概就可以回到伊始。记忆里有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家伙,不是很熟悉,不喜欢,有些讨厌。
于是他落座弹琴,琴声悠扬,如高山流水,却觅不得知音。
08.
已经是久到了他都记不清的年岁。
到他都已经垂垂老矣的时候,记忆开始有几分混乱。前一刻可能还是几个月前的记忆,下一秒又回到了年少时刻。
就这么浑浑沌沌了一段日子,记忆兜兜转转地又让他回到了某个午后。阳光透过树荫斑驳地落在他的琴上,指尖轻轻拨起了弦,弦音漫漫。
那张琴,有些眼熟。
那首曲子,也有些耳熟。
那个场景,分外熟悉。
……莫问琴啊。
印象里最后一次奏响它的时候,犹记得万般情萦,万般言语,已随着一场大火燃烧殆尽,凭风而散。
要不要再去看看?找找这面琴?看来是和自己颇有渊源的东西?
……不,别再自欺欺人了,司结海。
现在再去南屏山,可哪有什么桃林屋舍?
——原来他根本没有忘掉晏云生这个家伙,记忆里一直是他在作茧自缚。
09.
“司结海,如果用一句话结束你的一生,你会怎么说?”
“不知道。”
“我倒是有个想法,听么?看你这么蠢。”
“……”
“是这样的——”
10.
如果让他用一句话说满自己的一生,他大概会借用故友的一言。
“——前路莫问,此行相知。”
——前路莫问,此行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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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真是感慨万分……
_(:_」∠)_深夜灵感爆棚,于是趁着有感觉写了。除了写他们的故事还有关于90年代的记忆,现在觉得好陌生,好想让我矮子花停在90【貌似暴露了什么】
新赛季玩个莫问琴好了。花就做个情怀风景党,留着一直交不了的大战华清宫,骑着唯一一匹双骑的龙子淡定地退了阵营浪迹天涯,看遍长安花!
淡定做人低调装逼,脑洞开了g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