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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敌相惜
索隆正在洗澡,他的头发还滴着水,香膏还没有用,熏香也还未燃尽,酒还没喝完。他的房间里跪着两个很漂亮的女人,正在替他准备衣物。
水是山顶的月露,膏是白芷辛夷,熏香入的是苏合,酒是上好的女儿红。
而女人,都是红楼的名妓。
这样的女人,就像是这样的水,这样的香膏,这样的熏香,这样的酒,价格自然昂贵,可是光是漂亮芬芳是远远不够的。
像这样的女人,总是很会讨男人的欢心,也很会看男人的脸色。
可是索隆的表情显得很冷淡,甚至在他眼里,这两个女人的作用,和随处可见的女婢没什么区别。
他换了一身新衣,从头到脚,从内衣到袜子,每一样衣物都是新的,颜色是淡青色的,淡的像江南朦胧的烟雨。
索隆的表情也很平静很庄重。他要去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因为他要去杀一个人。
他单人匹马,横越整个沙漠来到江南。斋戒沐浴,只是为了去杀一个人。
这个人叫蛇公子。
蛇公子虽然叫公子,却是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甚至可以说,很少有看见她还不动心的男人。
索隆不认识她,也没听说过她,更没有见过她,可是他要去杀了她。
他要去杀蛇公子,是因为这个人和山治有一场决斗。
无论是谁都知道山治的武功很高,也很讲义气。他唯一的弱点就是太喜欢女人。
索隆自然也知道。
可是他没见过山治,不知道山治是谁,甚至都不知道山治有着奇怪的圈眉毛。
索隆不远万里,穿越半个版图,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沐浴更衣,燃香静修,斋戒坐禅,只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去杀掉另一个和自己无冤无仇的人。
蛇公子觉得索隆一定是疯了。
索隆就是个疯子。
不疯,不成魔。
没有人不知道索隆武功很高,也没有人不觉得他的脾气很古怪。
他给人感觉很冷漠,好像除了剑道,他对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是不甚在意,甚至是不屑一顾的。说的再好听一些,也许就是所谓的不食人间烟火。
可是若是真要问,大概有一个人会告诉你,索隆其实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
这个人也大概就是山治。
可是山治不认识索隆,就像索隆也不认识他一样。
一个正常的人,总是很难理解一个疯子是在想什么。所以蛇公子也很难理解索隆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是疯子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所以当蛇公子问他到:“你要杀我?”的时候,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连一个字似乎都不屑与再说。
蛇公子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身在江湖,自然听说过索隆的剑法,也听说过他的脾气。
江南的雾有些薄,像一层纱织的绸缎,粘附在人的皮肤上,凉凉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撩动着风。四周无人,安静的连鸟鸣都有些喧嚣。
索隆的剑还没有出鞘,人也还没有动,也没有出手。
蛇公子趁他不备,抢占先机,率先向索隆攻去。蛇公子的武器是一条软鞭,可是注入内力的时候,却能像剑一样锋利尖利,又结合软鞭一样收放自如。这样的武器总是很让人惊奇的,索隆也不例外。
所以他突然改变了注意。
蛇公子清啸一声,拔地而起,飞快的向索隆掠去,手中的软鞭已经把四周的攻守封的滴水不漏。蛇公子使得是软鞭,用的却是剑法,招式很华丽,而且诡异出奇。
蛇公子成名许久,很多高手都是死在了这种虚实结合的进攻之下的。
可惜索隆不是高手,而是个疯子。
蛇公子的招式看起来虽然华丽,招数却很少,因此讲究的是速战速决,一般十招便已致胜,可是现在他早已攻出了七八招。而索隆好像就随随意意的站在那里,却就是连衣角也碰不到。
可是偏偏蛇公子摸不透索隆打的什么主意,不知道索隆为什么迟迟不肯出招还手,只是一味的用轻功躲避自己的攻击。莫非是想等自己内力耗净,不战自败吗?蛇公子越发着急起来,招招出的都是一击致命的绝学。
索隆一脸淡漠,甚至还没有拔剑。而蛇公子漂亮的脸蛋上却早已是冷汗连连。
“他不过是想从你的剑法里窥见一二用以精进自己罢了。你的招式虽然精妙,却还不是他的对手。若还不想死,就停手吧。”未见人影,声音已经先飘了过来,来的正是山治。
蛇公子的脸色一会红一会白,更加难看了。原本这场决斗是他与山治的比试,索隆不请自来代替山治比试已是棘手,现在山治竟然也这么冠冕堂皇的来了,蛇公子哪里咽的下这口气,心想着山治毁约在先,无论于情于理来说现在山治即使出现,也不便动手。况且蛇公子知道,即使可以用轻功躲避自己的攻击,山治也不会这么做。
因为山治有一个弱点,也是唯一一个致命的弱点。
既然没法动手,又不会逃走,那不管你是谁,即使是山治,不也就是个活的靶子吗?
看准了这点,蛇公子当时飘开数尺之外,脱离索隆的范围,剑锋一转,把一肚子气全盘撒在山治头上,飞快的向山治攻去。
原本来萦绕在索隆周身围绕的剑气瞬息万变,一瞬间就到了山治跟前。这招看起来曼妙之极,就像是在跳舞,莹莹的蛇腰一扭,变换之快让人始料未及,怎么看,山治似乎都逃不过这一劫了。
蛇公子的动作很快,无论反应与武功都快的无可挑剔。
可是索隆只比他快一点。这一点就已经足够。
她的软鞭还没有碰到山治的时候,索隆的剑已经洞穿了她的喉咙。
“她不过是个女孩子,怎么就不能对她温柔一点。”看着在自己面前倒下去的蛇公子,山治有些惋惜的叹了一口气:“你怎么就不明白,一个把剑术当成生命的家伙,总是很难输的。”
索隆原来也没有想过,最懂他的,竟然会是他的对手。
索隆对于剑道的热爱,已经远远超越了他本身。他是个疯子,因为他早就把剑术当成了他这一生最为重要的事情。比任何事情都来的重要。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必须是“第一”不可。
山治是索隆的对手。
武林之中,是不允许有两个第一的。如果有,那便是没有第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索隆所背负的东西太过沉重,还是因为他看的太透彻,所以他也很少笑。他的表情总是很淡,也很冷漠。带着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让人觉得他的心好像也是一块冷冷的铁。
但是如果你要问山治,他一定会告诉你,索隆笑过。在他第一眼见到索隆的时候,索隆就在笑。不知道是在笑他那滑稽的卷眉毛,还是别的什么。
而现在,索隆的脸上的表情依旧很淡,但是他确实在笑,笑的也很浅很淡。他静静的笑着站着,抖落剑上的血迹。
可是山治感受到的压迫感却丝毫不减。他太了解他面前的这个人了,因为他们太过相像。正因为太过了解,才更能体会到对手的可怕之处。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在这之前,他们就已经听闻彼此许久,自然,想要彼此试探也无可厚非。而现在也正是有这样千载难逢的时机。
山治知道索隆的剑很快,剑法多变而出奇。他也知道索隆这个人性子很淡,除了剑什么都无所谓。为了追求剑道,连自己的生命也可以弃之如履的这种人,往往也是最让人头疼的对手。山治虽然显得毫无防备,可是他全身的弦已经绷紧,已确保他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出手。
可是索隆没有出手,甚至已经收刀入鞘。若是蛇公子的尸体没有躺在地上,索隆的表情淡的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也什么都不会再发生。
索隆没有再看山治,而是极目苍茫,一身的青衣淡的依然如同江南的烟雨一样,素净雅致。
“你伤若未愈,我便绝不会在此与你拔剑。”
山治倒是楞了一下。
他确实在几天前受了一些小伤。这件事鲜有人知,他也不知道索隆是怎么知道的。这次的伤只是伤及手腕。他擅长踢技,比试从来不用手是他的习惯,这样的伤说起来本应该无伤大雅。
这一点索隆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山治自然也懂。
高手相争,差之毫厘便失之千里。
蛇公子就是个高手。更别说索隆,已经远远不能只称为高手。
若不是因为索隆,山治此番前来本来只是有可能会受伤,那么以现在的状态,他大概是必死无疑了。因为像蛇公子这样的高手,永远不会给别人留下抓住救命稻草的机会。
“我不想你死。”索隆叹了一口气:“你若是因伤死在了别人手里,在此之后,又有谁能做我的对手……”
这话说的很是自负,可是从索隆的嘴里说出来,却没有一个人会反对。
索隆的表情未变,山治却笑了起来,而且笑的很愉快。
山治就是这样一个人,所有人都知道他武功很好,也很讲义气,唯一的弱点就是太喜欢女人。而别人都道索隆是一个很古怪的家伙,冷血又无情,可是现在在他眼里,那些所谓的臭男人中,好像也还是有一个可爱之人的。
于是他也不再说话,也只是静静的站着笑着。
微风卷着雾气吹拂柳枝的时候,索隆的人已经消失在了天际线边缘。山治这才不紧不慢的转了个身与他背道而驰,嘴角还带着笑意。也不知道是在喃喃自语还是在说与谁听:“今日逢君,三生有幸。有敌相惜,我们——来日方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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