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罪恶

　　法律看不见一种罪恶，它来自人们深邃的心灵。

　　表面风光无限的迪克，经常沉浸在旁人无法了解的痛苦之中。他得到了几乎所有他想要的东西，却失去了最重要的感觉。他生活在这个他越来越无法容忍的社会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恐惧。

　　每一次，他无法从痛苦中自拔，他都会去同一家酒吧，那是整座城市中最混乱最肮脏的地方。他在那儿，喝着没有牌子的啤酒，将自己混同在那些体力劳动者，过气的妓女，吊儿郎当的痞子之间。周围没有谁会多看他一眼，他就像一个无足轻重的倒霉鬼在借酒浇愁。

　　无意之间，他看到角落里有个男孩的身影，穿着一件就像是校服的运动衫，独自一人正坐在吧台边上，已是有点儿醉了却又要了一杯烈性的白兰地。褐色眼睛透露着低落的情绪，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来到身边的陌生人。

　　“能帮你什么吗？年轻人。”迪克笑了笑。

　　男孩抬起紧皱的眉头扫过迪克风度翩翩的装饰，继续喝了口酒：“我不认识你。”男孩身边的座位上搁着一只书包——他果然是个学生，并且这么晚还呆在外面。

　　“当然。”迪克转了个身，背脊靠在吧台上，“这儿真是块伤心地，上个月我和你一样喝醉了。”

　　“为了什么？”

　　“一个女孩儿。”迪克转回身来，靠近了男孩，就在男孩面前很近的地方看着他的眼睛，“谁知道呢，她突然不爱我了。”

　　“你叫什么？”男孩有些兴趣，“我叫麦伦。”

　　“迪克。”

　　“嘿，迪克，我们遇到了同样的事儿。”麦伦的情绪有了快意的波澜，冲着正擦杯子酒保高喊：“给我的朋友来一杯酒。”

　　两个人交谈了一会儿，迪克去了趟洗手间。另一个男孩就在旁边的水池里洗手，一头干净的金色短发，脸颊有着温柔的笑窝。

　　半个小时后，迪克和麦伦走出酒吧。

　　“这就是你的车？”麦伦为眼前黑色全新的劳斯莱斯惊诧了好一会儿。

　　迪克打开了车门：“是的，上个星期的车展上那辆特别款。”

　　“天哪，我以为那么漂亮的车子只是用来展示的。”借着灯光麦伦摸了摸冰凉的车身。

　　迪克已经坐了进去：“快上来，我送你回家。”

　　“我想……”麦伦欲言又止，“你能不能让我……开一下这辆车？我保证是一个小心翼翼的驾驶员。”

　　“那么，当然。”迪克说。

　　麦伦的技术在第一个黑暗的拐弯宣告了失败。他的笑容在撞人的一瞬间扭曲成为无比的惊恐。静静的灯光照射的伤者身下渐渐涌出大滩的血液，还看见金色的脑袋上糊满了黑色的血浆。

　　迪克下车看了看伤者，转身给了麦伦一个绝望的手势。

　　再发动汽车时，麦伦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看着迪克的目光透着焦虑：“我该怎么办？我撞死了那个人。”

　　直到车子停在麦伦家的草坪外围，迪克摸了摸男孩的头：“到家了。”

　　“我不能回家。”麦伦恐惧极了，“爸爸会把我送进警察局的。”

　　“你该平静一下情绪。”迪克笑了，“起码刚才的事情并没有别人看见。”

　　“是的，我该显得平静。”男孩走下了汽车。

　　迪克喊住他：“留下你的电话，小伙子。警察未必不会找到我。”

　　麦伦只能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悲剧。他老实地递给迪克自己的电话，然后双腿灌铅般地朝家走去。

　　一个星期后，麦伦在又一个难以平静的早晨等到了预示不幸的迪克的短信：警察将登门到访我的住处。

　　一个月后，麦伦接到了迪克的电话。

　　“情况非常糟，他们知道我和一个年轻人在车上，路过了事发地点。”

　　麦伦整个人靠在粗糙的河边杨树上，坐在草地上，要知道半夜偷偷从入睡的寝室跑出来，刺骨寒风哪里比得上这段日子难以熬受的等待。

　　迪克还在谈车祸的事情，当他说道车前杠的隙缝中有着和死者血液同样DNA的物质的时候。麦伦忍不住失声痛哭。

　　“他们拿走了证据，我面临着谋杀指控。”迪克缓缓说道，“可是凶手是你，不是我。”

　　因为过于紧张，麦伦挂掉了电话。一分钟后，迪克的电话重新打来。

　　“我想见你，麦伦。”迪克的声音透着冷酷。

　　“见我，现在？12点？”

　　“我不管你怎样过来，我在同一家酒吧等你。”迪克挂掉了电话。

　　酒吧的人来人往中，麦伦没能看到迪克的身影。慢慢地找过，还是没有发现。接近一点的凌晨，怀揣着害怕，他失去了寻找的勇气。口袋中的手机又一次响起，麦伦来到相对冷清的街上，一眼看见了路灯下的迪克。

　　仅存的希望也不存在了。麦伦走向了迪克。

　　冷冷的灯光下，两个人对峙着。麦伦等待自己被对方一言击倒。

　　“我们需要好好谈谈。”迪克的身边停着一辆白色的凯迪拉克，说话间拉开了车门。

　　麦伦不知道迪克要带他去哪儿谈谈，却也没有问。

　　迪克的手表指到了凌晨的一点半。

　　酒店的房间里，两个人找到了各自坐着的位置。麦伦低着头：“警察什么时候会找到我。”

　　“到现在为止，你是安全的。”迪克泡了杯热咖啡给麦伦。

　　“并且只要你有100万的话，未成年人的过失将得到赦免。”迪克的手机在沙发上振动，他笑了笑，“抱歉。”

　　迪克在走廊上接电话。麦伦发现了沙发垫下的一本同志杂志，翻了几页后停住了。那中间夹着几张男孩的照片，遭受捆绑和遭受鞭打的，都挺英俊。有一个甚至有着橄榄球队员健美的身体，带着口钳，满身是伤，倒伏在地。

　　麦伦放回了杂志，站起身来。在房间抽屉里又找到了崭新的绳子，卷好的皮带。他有些惊恐。

　　再一次和迪克面对面。迪克谈到了100万：“我有一百万，麦伦。”

　　麦伦想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我不用坐牢？”

　　迪克点了点头：“是的，这全在你。”

　　麦伦有了新的害怕，他不说话。

　　迪克接着说：“很容易，我会教给你怎么做。”

　　麦伦拿出了厨房里找到的水果刀，明晃晃对着迪克：“你想把我也绑起来鞭打吗？你这个疯子，变态。把100万给我。”

　　“你这是持刀抢劫吗？优等生。”迪克撇了撇嘴，“这会让你坐穿牢底。”

　　麦伦的水果刀有些无力了：“你不能……强迫我。”

　　迪克笑了起来：“这儿都是自愿的。”

　　几分钟后，麦伦放下了刀，走进了浴室。一边流泪，一边冲澡。恐惧已经将他的心揉碎，而他还要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走出浴室，麦伦看见了最让自己心惊肉跳的东西，迪克手中的照相机。

　　被紧紧捆绑之后被无情鞭打，然后失了身。

　　麦伦被命令闭上眼睛，睡在床上。

　　整整半个小时，迪克跪在床边看着麦伦棕色短发和长长的睫毛，甚至看出了两行热泪。这又是一个优等生对自己极尽赤裸的热爱，他爱麦伦的每寸肌肤，尤其那些受了鞭打的伤痕。

　　敲门声却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迪克对麦伦说：“他们来了。”

　　麦伦绝望地喃喃：“是谁？”

　　“那些警察。”迪克解开了麦伦身上的绳子，“我想他们提前行动了。”

　　麦伦浑身是伤，穿好了衣服，一边带着哭腔：“不能让他们看见我这样，求你了。他们会给我验伤的，我还要参加月底的考试呢。”

　　“这也是我担心的。”迪克语气透着彻骨的寒冷，“外面是平台，你可以先躲在那儿。我会打发他们离开的。”

　　敲门声还在继续。

　　麦伦坐在了窗户上，准备往外跳。漆黑的深夜，几盏幽暗的灯光就似萤火虫般落在脚下。这儿是29层的高处。

　　“等等。我想要一个吻。”迪克伸手拦住了麦伦的胸口。

　　麦伦给了他一个毫无热情的吻。迪克却乘机狠狠咬住了麦伦不专心的唇，甚至咬出了血。

　　“我们会相互记得的。”迪克说。

　　麦伦点了点头，跳了下去。暗夜中传来一声闷响，接着便回归了宁静。

　　敲门声越来越急。迪克打开了门，一个金色短发的男孩站在面前。

　　“吉米，我亲爱的。”迪克眉开眼笑，“一个月前的车祸，你做的非常好。只是那些番茄汁有些过于鲜红了。桌子上是剩下的钱。”

　　杰米走到沙发边从盘子里拿起厚厚的一只装钱的信封，放进了夹克口袋。顺手将带上来的香槟打开放在了茶几上。

　　“我要告诉你，杰米。”迪克认真地看着男孩的眼睛，“麦伦刚刚摔死在楼下，处于对车祸责任的恐惧。”

　　杰米脸上的喜悦瞬间变成了扭曲的惊恐。

　　“不不不，不关你的事儿。你才17岁，对吗？你什么也不懂。”迪克走进杰米，“尽管麦伦完全因此自杀。”

　　杰米叫嚷着：“是你让我做的。”

　　“是的，但我可以否认，理由是你以车祸敲诈我的钱财。瞧瞧你手中的一万元，信封上有你的指纹，而警察马上就到。”

　　杰米暴怒起来：“你这个混蛋。”

　　迪克轻轻笑了，指了指地上的绳子：“用这个把自己绑起来，杰米。我会让警察不那么早来的。”

　　金发小子杰米放下了手中的信封。

　　杰米遭受鞭打的凌晨，年轻的麦伦正躺在酒店下面的街上，浑身是血，只是睁着明亮的双眼，仿佛要看穿黎明前最深沉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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