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宇]梦境

　　《梦境》

　　0.

　　其实，我刻意做我自己

　　1.

　　“…哥……宇哥！”

　　冯建宇渐渐清醒。

　　“宇哥，辛苦啦。”宣宣弯着腰，好看的眉眼充斥着蜿蜒的血丝。“妆都画好了，我们可以进去了。”

　　“嗯好，辛苦了。”

　　化妆镜里，自己西装革履。衣冠楚楚下，胸口一缕彩色的口袋巾让这个人显得神采奕奕。

　　“宇哥，青哥在这边等你。”宣宣穿着一步裙，方方正正走在前面，冯建宇跟着她，穿过一个又一个走廊，走向专用的电梯。

　　王青订的这个酒店本来就很大，为了避开记者和粉丝，他们又不得不选择更偏僻一点的房间。宣宣掏兜看看手札，礼堂大概是在29楼。

　　狭小的空间内，仅有的是凝固的沉默。宣宣显得十分紧张，她偷偷看向冯建宇，低垂的视线尽头，是可怕的疲倦。

　　“这时间过得真快，”宣宣立刻找了个话茬，“一转眼你们都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了。”

　　“嗯，可不是么。”有些滚烫的情绪似乎要夺眶而出，冯建宇也不禁感叹自己已经老了。想当年自己刚出道的时候，可以白天拍两场戏，半夜再来两场。现在不过是工作之余来捧捧场，还没到礼堂整个人就累的不行了。

　　那个白天没有戏也会跟着，半夜被自己一遍一遍泼的学弟，如今也要走上婚姻的殿堂了。

　　冯建宇想着，自嘲地笑笑。诶，就像最初的那场乌龙一样，可能就是因为自己长得比他们都矮一点儿，才显得那么特别。

　　回忆如浪潮。

　　“宇哥，花送到了。”刚出电梯，宣宣就快步朝工作人员专用的房间走去。不一会儿，一大捧百合花被捧了出来。“在这儿了，一共八朵，四朵大，四朵小。”

　　“辛苦了。”接过这捧花，冯建宇终于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2.

　　作为伴郎团一员出场的冯建宇，被安排在特殊嘉宾席。他们到的很早，冯建宇推门而入的时候，王青正在对着工作人员指手画脚。

　　见是大宇，王青上一秒还是皱着眉苦大仇深的工头，下一秒已经变回了当年那个活泼好动的学弟。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过来，在冯建宇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大宇！”他露出一排白色的牙齿，明晃晃的朝着冯建宇笑。冯建宇也笑着回应，把那束花往前一凑，“送给你。”

　　王青的表情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盯着那束花说，“诶，这不是那个叫啥来着，卡拉不拉屎……”

　　“卡萨布兰卡。”冯建宇微笑着纠正。“嚯，这么文艺又不能当饭吃，我咋记得你们处女座不是这样儿的来着？”

　　“处女座是处女座，我是我。”冯建宇笑得更开心了。“而且那个信誓旦旦的说不信星座的逗逼是谁来着啊？”

　　打闹间，大宇看见王青眼角的那几道褶皱。

　　“你老了。”指尖说话间就凑了上去，冰凉的触感让王青僵了一下。大宇笑着描画起他的眉毛，边摸边说，还是这么小，但是还是这么有神啊。

　　王青也笑了。“说起眉眼，没有人能跟你冯建宇比较，没有。”

　　拇指的指腹缓缓划过每一根眉毛。冯建宇就那么仔细的剐蹭着，一点一点，一秒一秒。王青一动不动的让他摸，直到大宇一个忍不住，拥上前去。

　　“新婚快乐，青儿。”

　　3.

　　王青知道大宇最近也很忙。距离开场还有很久，他带着大宇进了化妆间，让他歪一会儿。

　　看着王青远去的背影，冯建宇说不上是脱力，还是松了口气。他缩起双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脑袋昏昏沉沉。

　　他好像听见妈妈在说，睡吧，睡吧。

　　又好像是爸爸在说，睡吧睡吧。

　　是谁。

　　……

　　“是谁？”冯建宇转过头，王青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当然是我了，不然你觉得我亲自来跟你说的还能是谁的事儿啊。”

　　冯建宇一下子不能反应过来。

　　王青看着他发呆的小模样儿就笑了。“行了大宇，别发呆了，快想想，怎么求婚比较浪漫~”

　　半晌之后，冯建宇也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只记得后来他出了个主意说，“那就，在水里得了。你假装带她去潜水，然后潜到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地方，掏出戒指……”

　　唾沫横飞间，王青对其抱以嗤之以鼻的态度。冯建宇问，这不浪漫嘛，多浪漫。王青哼笑一声说，那你会潜水吗。冯建宇说，要我会这个干嘛啊？王青随手打开床头柜上一本杂志翻翻说，求婚是给人看的，你们看不到我折腾那些幺蛾子干什么。

　　“你们双鱼座不是喜欢这种出其不意的浪漫么。”冯建宇把牙刷塞进嘴里。王青偷偷瞄他，又噘嘴，显然是生气了。

　　仿佛看到想要的表情，王青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哟，你也开始关注这些小姑娘才相信的东西了，啧啧。”冯建宇气得不打一处来，一抬眼对上那双人畜无害的眼睛，又瞬间没了脾气。

　　其实我也不是相信那些东西。

　　只是自从我相信了你之后，就开始变得什么都想去相信。

　　画面变得虚幻起来。冯建宇集中精神，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深处深海。

　　空无一人的深海。呼吸并不自由，他努力朝海面游去，但是怎么也够不到岸边。

　　一个闪光亮起。冯建宇往源头看去，原来是氧气表的指示灯亮了。氧气马上就要耗尽，而水平面却是遥遥无期。

　　光线越来越暗，冯建宇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

　　4.

　　猛地一睁眼睛，冯建宇整个人都不好了。

　　“咔——”导演的声音传来。“大宇你眼睛咋睁开了？不是演睡觉吗？”冯建宇被这句话弄懵逼了，什么鬼，我不是参加婚礼吗？

　　一转头，眼前是一张年轻的俊脸。王青梳着板正的总攻头，只穿了一件小裤衩儿，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看到自己这幅表情，他还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没事儿吧大宇？不舒服么？”

　　那一瞬间，说不上什么感觉，冯建宇有点儿想叫爸爸。

　　“不…我没事儿，对不起导演我有点儿懵逼了。”揉了揉脸，冯建宇恐怕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闪亮。他想想，这该是花絮里一开始的那场戏，他应该沉睡在池骋胸口，然后醒来。

　　然后醒来……

　　冯建宇重新闭上了眼睛。

　　拍摄很顺利。为了迎合气氛，穿好衣服以后，冯建宇说，要不我们来段花絮吧，说罢就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啥的王青压在床上，使劲儿的“操”了几下。

　　就这么个动作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逗笑了，也包括王青。蛋蛋一边吐槽大宇今天吃错药了一边拍照，大宇伏在王青身上，把头埋在他的肩头。

　　还好那只是个梦……还好……

　　还好……

　　杀青晚宴结束后，王青和冯建宇一起回到酒店房间。冯建宇喝得有点子多，王青还是在不停地磨叽。冯建宇有时候就不太明白，这个无时无刻不在絮叨的学弟，是怎么被介绍来演池骋的呢。他偷偷瞄着他的侧脸，是因为这张角雕脸吗？

　　我会失去你吗。

　　“看你喝的，眼圈都喝红了。”王青看着他，用手抚上他美哭无数粉丝的眉眼。

　　那个动作非常细腻，细腻到冯建宇感觉自己快被他揉化了。他慢慢地揉着，揉着，用粗糙的大手剐蹭冯建宇的每一寸肌肤，他的嘴角总是一边扬起来另一边却没有，急死了冯建宇这个强迫症。

　　等到自己错乱的酒气已经贴到王青的唇上，冯建宇已经不记得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在哪儿了。要说接吻，他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褪去表演必备的那种浮夸，真的吻到互相纠缠，冯建宇觉得自己并不熟悉这种套路。

　　他只是觉得他很紧张，感觉自己已经要缩成一团儿了。湿润的舌游走在两个互相紧扣的口腔里，却还是想要争取更多的自由。

　　直到深吻结束，准备入睡的冯建宇还是有点儿错乱。但他能感觉到，他的手已经被王青紧紧扣住，渐渐变成十指相扣的模样。

　　我喝醉了，还是醒着。冯建宇没有问自己，有很多问题，从开始问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答案是什么了。但是他还是要把这些说出来，因为这些都是他的真实感受。

　　他爱王青，他是冯建宇。

　　5.

　　都只是在刻意靠近你。

　　6.

　　“…哥……宇哥！”

　　冯建宇渐渐清醒。

　　“宇哥，辛苦啦。”宣宣弯着腰，好看的眉眼充斥着蜿蜒的血丝。“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走吧。”

　　典礼？冯建宇低头看看自己。西装革履，衣冠楚楚，胸口的彩色口袋巾把自己衬托的神采奕奕。

　　不……冯建宇用力的掐了一下自己，然而，什么都没有改变。

　　原来，这才是现实。

　　一瞬间，所有美好，所有回忆，全部熄灭。冯建宇打了个冷战，他仿佛回到那片深海，四肢僵劲，呼吸困难。

　　他固执地让自己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疲惫。回忆排山倒海的袭来，他不敢笑对来宾的眼睛。

　　自己下一秒会被看穿吗？

　　我也，不知道啊。

　　7.

　　礼堂内，灯火通明，一派辉煌。冯建宇落座席间，看着四周装饰的百合，想起那天的后续。

　　“那你呢，”王青合上杂志，“你们处女座怎么求婚啊？”

　　“我们？那可就牛逼了。”冯建宇不屑地说。“我要是求婚，必须八抬大轿！我要把礼堂都装上花，什么贵买什么！什么香来什么！还得整百八十个小惊喜，比如说变个魔术啥的，那多浪漫啊~变出一朵花就来一句花语，专挑浪漫的来……”

　　“你跟花有仇啊？整那么老多花儿干谁啊？”

　　“干我女票呗~”冯建宇一脸洋洋得意，“你这毛孩子当然不懂了，用什么花什么时候用都是有讲究的！女孩子都喜欢这个……”

　　“那好吧，”王青挑挑眉，“那就这个方案吧。”

　　那天的自己，不过是听说王青想要策划一出求婚便手足无措。他让自己说的话，都是气话，信口胡诌。

　　又贵又香，他就买了十家花店的卡萨布兰卡，放满了能放的地方。礼堂里充斥着醉人的花香，冯建宇觉得，自己也要醉了。

　　他想起卡萨布兰卡那部影片，机智多谋的主人公里克，一生所爱重返身边时却已嫁为人妇，为了她的幸福，他还是选择了枪决那个妨碍他们逃走的混蛋，亲眼目睹老情人，和她现在的挚爱渐渐远去。

　　我亲手搭建了这座礼堂，现在我要借它之手，赐予你们二人永远的幸福。

　　“八只百合的花语是，永不磨灭的爱情。”

　　“大宇，”冯建宇转头一望，蔡照和陈秋实也过来了。“蔡照秋实，好久不见了。”起身麻利的握起手来，那份由岁月和身份撕扯的伤口才猝不及防地疼起来。“艾玛，王青真是会玩儿，这花儿也搞来太多。”蔡照拿起桌子上的一束看了半天，然后笑了笑掰了一朵儿小的，塞进了大宇胸前的口袋里。

　　“七朵百合的花语是，负担不起的爱情。”

　　陈秋实递了红包，慢吞吞地走了过来。看到冯建宇胸口的花儿，他也不禁笑了。蔡照说，这花儿还是要配对人的，还是大宇戴着好看。秋实说可不咋地，这俩人待久了，品味都快一样了，啧啧。

　　说话间，灯光熄灭。三个人迅速落座，司仪走上舞台。礼炮和音响的声音混在一起，一瞬间爆炸在礼堂内，震得冯建宇太阳穴都快撕裂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挺久。华彩音乐结束，冯建宇看着那束花，花都被震蔫儿了，四仰八叉的倒在桌子上。

　　轻松柔和的音乐响起。王青走在这边，新娘娇小的身影完全被他挡住了。冯建宇抻着脖子看，本以为上了台之后能看清，但是他所坐的这一桌很偏，还是不成，新娘和司仪的脸都被柱子挡住了，好死不死，就只能看得见王青。

　　他今天也是西装革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人一辈子就一次，能不幸福吗？他的笑容是那么温暖，融化了到场的所有人。

　　冯建宇想了想，笑了。拿起那束花，再揪下来一朵，放在兜里。

　　“六只百合的花语是，一种永恒的美。”

　　8.

　　“下面，有请新郎发言！”热烈的掌声中，王青拿起话筒，扫视了场下的来宾。

　　“哈哈其实，这一切都有点快，太像一个梦了。”

　　是的。冯建宇也想说，太快，也太乱；太美好，也太残忍。时间让我以为我们终究可以散了，但是最后我们还是不得不互相纠缠。

　　“…下面，我想请我的老情人讲几句。”正想着以前的事，王青突然让全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了。冯建宇错愕不清，他的耳畔全都是三个字：老情人。

　　“嗯……事实上我们只是演了一部剧而已，我不就摸了你几下嘛你还至于一直黑我？”拿起话筒之后，冯建宇就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像自己了。

　　“嗯……感谢王青，在他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刻，邀请我到场。”

　　“然后我，作为你的…学长，作为你的朋友，作为你的同事，只能以我最真挚的祝福，祝愿你，我的学弟，我的朋友，我的……”

　　“…我的老情人，”冯建宇努力让自己尴尬的笑了笑，“祝福你，新婚快乐。”

　　一时间，台下掌声雷动。冯建宇站在红毯上，怔怔地看着王青。王青满眼含笑，也望着自己。那一瞬间冯建宇想要截图这个瞬间，就这么盯着彼此吧。

　　也许以前是我们都太年轻不懂事了。

　　如果我有跟你讲过我的那些梦境就好了。

　　这些年来我努力成为一个冯建宇，不肯和王青这个名字捆绑在一起。我越是努力的做我自己，其实就越是在靠近你。

　　想让你看到我，看到这个一直一直努力做自己的我，也许值得你挽起手，翘起嘴角，并肩而行。

　　“那，你有什么礼物送给我吗？”

　　冯建宇一低头。不知何时，自己手里已经拿着那束卡萨布兰卡。

　　兜里两朵儿，剩下的六朵呆呆地垂在包装纸里。“有。”

　　“我……准备了一份最大的礼，送给你。”

　　冯建宇不想走，双脚却不听使唤往前迈。他就捧着六朵花，寒酸的面对满座宾朋吗？不……

　　他的目光瞥到旁边的新娘。

　　白，娇，漂亮。一双大眼睛真大，双眼皮像割的一样，水亮透明。

　　冯建宇走到台上，镁光灯晃得一切都是黄色的。他木讷地，扯下一朵小花，对着新娘说，

　　“弟妹，送给你，你真漂亮。”

　　台下哄堂大笑。

　　然后，冯建宇抬起头，对上王青喜悦的眼眸。

　　“青儿，你知道，五朵卡萨布兰卡的花语吗？”

　　9.

　　冯建宇打了个喷嚏。

　　他一翻身，感到身上有阻力。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原来是王青的胳膊，已经搂过来了。

　　搂过来……

　　卧槽！冯建宇瞬间清醒了，一个猛起吵醒了身旁的王青。王青醒了也是一愣，但他很快就翻过去继续睡。大宇掰过他，跨栏背心儿，乱糟糟的刘海儿……

　　“青儿，青儿，新娘呢？”王青被冯建宇摇得直想吐，一把揽过他的脑袋压在胸口，皱着眉沉默不语。

　　但是没用了，已经睡不着了。王青这才稍稍清醒了点儿，一脸不解的看着大宇。

　　冯建宇也意识到：

　　刚才一切的一切，全是做梦。

　　做梦。

　　他突然感觉自己被上帝拯救了。一个无力，四仰八叉地又跌回了床上。

　　感觉到旁边的人点了颗烟。冯建宇正美着，王青吐了口烟雾，缓缓地说，

　　“大宇，我刚才，好像梦到我结婚了。”

　　冯建宇反复确认自己没听错之后，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倒流了。

　　“梦到什么……？”

　　“不知道，乱糟糟一团，”王青若有所思地往后靠去，“前面记不太清了，就记得后面，司仪让我邀请你发言。”

　　冯建宇的脸已经绿了。

　　“……说下去，我想听。”

　　“我记得，你好像说要送我一份大礼。然后拿着一束花上来，问我，知不知道五只卡拉不拉屎的花语是什么。”

　　是卡萨布兰卡啊宝贝儿……大宇无奈，但是已经无力纠正了。

　　呼……还好没出什么岔子。冯建宇笑着揉揉脑袋，一个梦而已，出了岔子能怎么样啊。

　　“那你回答了吗？”冯建宇也靠向床头，问道。

　　“嗯啊，我说，是死亡。”

　　冯建宇咋舌。他居然知道啊。“死亡？那我一定是把所有人都杀了然后抢走了你老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着打了几个滚儿，冯建宇心中的阴霾已经渐渐散去。

　　还好还好，都不是真的，还可以，重新开始。

　　冯建宇想了想，起身去洗漱。

　　“没，你没有。后来……”

　　冯建宇的脚步僵在原地。

　　“……后来？”

　　王青的一颗烟抽完了，随手被他扔进一个水瓶里。“后来，你从你手里的花中采了一朵儿，放在了我的胸口袋里，说……”

　　“四只卡萨布兰卡的花语是，不要放弃一个你深爱的人。”

　　王青心里琢磨着，他怎么也知道。他看不清大宇的表情，只是觉得他的背影很别扭。

　　谁都没有讲话，屋子里是凝固的沉默。

　　好尴尬。王青感觉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顺势就说，“好吧大宇，其实我没来得及告诉你，我打算策划一个求婚典礼。”

　　冯建宇的脑袋像是被人狠狠地揍了一下。

　　“……啥？谁？”

　　“是谁？”冯建宇转过头，王青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当然是我了，不然你觉得我亲自跟你说的还能是谁的事儿啊。”

　　冯建宇一下子不能反应过来。

　　10.

　　其实，我刻意做我自己，只是刻意在靠近你。

　　End.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