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邦

　　（一）
　　2011年10月18日，梁捷，今天你结婚了。

　　她拆开桌子上的包裹，经过一番挑选后找出一本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记下这句话。写完的同时笔尖顿了一下，轻微颤抖着，却不知再从何落笔。她叹口气，放下笔，翻开手边的结婚请帖，手指轻轻触摸那个铭记于心的名字。艳红精致的请帖仿佛散发着幸福的气息，被那样的喜悦和幸福刺痛了般，她闭上双眼并紧紧将请帖贴着胸口。她垂着头，微微弯着腰，像要深深拥抱一个人般。

　　她终究没有哭。

　　维持这个动作半响，她站起来，将请帖放在桌上，然后打开衣柜。她轻轻笑了。
　　“好了，该挑选参加婚礼的衣服了。”

　　（二）
　　2002年，莫诗婷拖着个小巧的行李箱走进了她的高中大门。

　　高中生涯开始的第一天并没有上课，而是全班同学被叫到班上开班会和发课本。班会期间班主任允许学生们随意找位置坐，同时要求每个同学站在讲台这介绍自己。莫诗婷顿时紧张起来，她不擅长任何需要当众说话的活动，尤其不擅长自我介绍，无论站在任何一个台上都会开始腿软和声音发抖，甚至会出现慌不择言的情况。在她暗自紧张内心疯狂备稿的时候，一个又一个同学上去又下来，老师叫了她的名字。

　　哎？！那么快？！她明显抖了一下，然后站起来，在同学们的注视中屏息走上去。
　　自我介绍最能给人第一印象，也是在同龄人中划分团队的一个重要时刻，好的自我介绍可以让一个人很快融入一个圈子。非常重要，所以绝对不能出漏子。

　　诗婷站在讲台那，看着下面同学好奇的眼睛，手紧张地握拳，能感觉到自己腿在发软。她咽了口唾沫，张开嘴。
　　“我叫莫诗婷，是个三无产品——无身材、无相貌、无脾气。”
　　同学们和老师都愣了一下，然后传来些许的笑声。
　　听到笑声她的声音抖了一下，并且变小了，她继续说：“……我很平凡没什么擅长的东西，也许只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很执着，有时候可能过于执着了，这可能也算是缺点吧。嗯我还喜欢做白日梦……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完毕后鞠躬，然后在全班的掌声中下来，坐到椅子上诗婷还觉得自己在轻微地颤抖。啊啊啊刚刚自己在说什么？！真是丢脸死了啊！她捂住脸在心里哀嚎。

　　“大家好，我是梁捷。如果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都可以来找我，能帮助大家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我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接下来的男生的声音很温和，诗婷抬起头，看到一个面容清秀的男生站在那，他自信而谦和地微笑着站在那里，很温柔，笑容仿佛能包容一切。
　　很奇特的，看见男生的笑容，诗婷心里的紧张懊恼渐渐消失了，内心仿佛有种暖暖的感觉。直到男生坐回位置诗婷的目光仍然追随着他，她甚至没发现她望着男生的时候她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她那时候还不知道，有时候过于执着会变成一种偏执。

　　（三）
　　“梁捷，老师说的这题你能教教我吗？”某节课下课后诗婷轻轻拍了拍梁捷的肩膀，“好啊。”梁捷放下课本，转过身，看了看题目后拿起一支笔，从自己的桌上拿了草稿纸，仔细地给她讲解了一遍。看到她依旧迷茫的神色，梁捷放慢了速度，重新讲解了那题直到诗婷理解透彻。

　　正式开学后根据班主任的位置调换，梁捷坐在诗婷的前面，这让诗婷有些轻松，因为她并不擅长和人相处，需要较长时间才能融进一个团队里，但是梁捷从自我介绍开始就让她觉得这个人很好相处，也是第一个让她好奇并有点想去认识的人。

　　梁捷人很好，对每一个人谦和礼让，即使被触怒也尽量采取温和方法解决，不轻易伤害双方。他对每一个人微笑，对每一个人说谢谢辛苦了早安之类的话。他能帮就帮，默默地做了很多事情。但他并不是那种随口就应承一件事的人，只要他答应就绝对倾尽全力去完成。同时他谦和的态度在同龄人中也是极少的，在第无数次看到他跟清洁大妈说早上好的时候，诗婷觉得这个男生是不是太过于好好先生，或者说是他戴着的面具太重了？

　　梁捷和班上的男生相处得并不好，这个年龄段的男生很轻易就会排斥异类，像梁捷这样无论心态还是行为都更成熟的人在他们眼中无疑是太装逼，而且因为梁捷自身的个性使得班上大多数女生都很欣赏他，这更触及到了青春期少年自尊攀比的内心，因此梁捷没少被他们排外。但是梁捷却也没怒，一如既往地想和同学和睦相处，甚至在女生看不过去打算回敬男生的低俗时梁捷仍会为男生们说话，结果当然造成了反效果，梁捷依然还是被大多数男生排斥，被女生欣赏着。

　　“你不累么，一直这么老好人。”在看了好几次梁捷、女生团伙和男生团伙之间的争纷后，某次体育课因病请假在教室自习的诗婷盯着前座同样请假的梁捷后背出神，回过神的时候她看见梁捷惊讶的神色才发觉自己无意识将内心想法说了出来。
　　她慌了神。怎么能说出这么没有礼貌的话！她几乎想打上自己个几拳。

　　“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那是我无心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慌神的她越解释越凌乱，冷汗全部都冒了出来。那时她和梁捷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偶尔也会相互开一开玩笑损一损对方，但是事后她也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么慌张，满脑子都是不能让他误会我这个想法，简直是偷腥的猫被主人抓住一样。
　　在最初的惊讶过后，梁捷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他说：“不累啊，能帮助别人能对别人好为什么不这么做呢，自己也会很开心啊。而且我也不能决定别人对我的看法，我认为正确的我就会一直做下去。也许以后也会有像这样被排斥之类的事情，但我就是我，我需要坚持自己。而且我想试着包容，男人嘛有一颗包容的心是很重要的。”他轻轻揉了揉她的头，转过身继续整理试卷习题。

　　其实诗婷自己的心态会相较于同龄人更为成熟一点，她对于高中男生的印象大约就是幼稚、喜欢开女生玩笑、吵吵嚷嚷、自我中心之类的，因此她几乎和班上的男生没什么交集。但是梁捷待人接物几乎不是这个年龄该有的老成，温柔处事，几乎给人一种可以包容身心美好的感觉。
　　诗婷直到下课教室里涌进上完体育课同学们的欢声笑语仍未回过神来，她手放在心口，感受到了那热烈的心跳。
　　想被包容，想尝试那美好，即使成为那感觉的瘾君子也无所谓，即使之后要饮鸩止渴也无所谓，只要能给她那美好……

　　当晚诗婷在日记本上写下三个字——最初的。

　　（四）
　　梁捷的成绩很不错，诗婷虽略逊色一些却不差。所以当得知梁捷的目标大学时，诗婷发现自己离那目标并不远，毕竟她属于刻苦学习外加一点聪慧的类型，成绩自然不低。在不禁意间她已经将那个大学当做自己的目标并为之前进。

　　也许是第一次喜欢的人，想被他包容，感受到最美妙的滋味，她自然而然地想向对方靠近，然后骨子里的沉默与自卑让她不敢太过接近那个人，害怕受伤以致她只能躲在洞里瑟瑟地望向洞外憧憬的对象。
　　剩下的两年时间诗婷没有浪费，努力学习的她的成绩更上一层楼，此时她和梁捷相处得更和睦，两人都很合拍，梁捷不止一次称赞她，有时候也会对她做些亲昵的举动，但两人的关系始终卡在某一个点上，不温不火。诗婷并不着急，因为她并没有在高中恋爱的想法，梁捷亦是如此，而且这种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联系让诗婷感觉很舒服，也能更投入到自己的学业中。

　　高考前一天晚上，嘴角带笑的诗婷握着手机沉沉睡去，手机里都是和梁捷的信息，最新的一条是“诗婷，高考加油，希望你能考到你心怡的学校”。
　　进考场的时候，诗婷仰头望向蓝天，轻轻呼出一口气，她伸出手朝天空握了下拳，挥了挥拳，然后在心里默默和自己做了个约定。
　　高考结束的诗婷并不像很多学生一样慌张，她对自己的成绩很有把握，而且她也对梁捷很有把握。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去实现那个和自己的约定。

　　当她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梁捷约他出来。
　　“梁捷，恭喜你考上了N大学！”在相约地点，她站在梁捷面前，有些手足无措。即使三年的相处能使她稍微轻松点但是独处果然还是对她是个大挑战。
　　“谢谢，努力总是有回报的，诗婷你在高中也是很努力呢，考上了什么大学？”梁捷一如既往地笑着。
　　“……是、是和梁捷你一样的大学！”诗婷的脸开始泛红，她咬住唇，手握拳又松开，腿有些发抖。简直和高中第一次自我介绍一样没用呢。诗婷在心里嘲笑了一下自己。
　　“那我们还是校友真是太好了。请多指教哦，诗婷。”似乎没发现诗婷的异状，梁捷揉了揉诗婷的头，那是他在高中期间对诗婷最亲昵的举动，也是两人熟悉了之后梁捷最喜欢对诗婷做的小动作。

　　诗婷望着梁捷的眼睛，望着他和煦的笑容，咽了口口水，她轻轻地抓住梁捷的衣角。她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那温度高得连眼睛都仿佛被蒸出了热气以致视线有些模糊。她张开口又闭上，反复了几次之后她下定决心，看着梁捷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吐出这句话。
　　“梁捷……我喜欢你。”
　　梁捷愣了愣，他认真地看着诗婷，一脸诧异。诗婷在他的注视下冒出了冷汗，但是依然抓着梁捷的衣角，强装镇定地盯着他。梁捷盯了她一会似乎憋不住笑意，噗地一声笑出来。
　　“傻孩子，你怎么不早点说呢。”他对诗婷露出了有史以来最温柔的笑容，同时抱住了她。

　　“傻笑什么呢闺女，你不是要出门么？”眼前的美好场景被妈妈的声音打破，诗婷才猛地发现自己竟然陷入了一个白日梦里。她望了一眼墙上的钟，顿时慌张地跑出家门。
　　来到约定地点，诗婷发现一切竟然和她的白日梦走向几乎一模一样，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几乎要跃出胸膛，也许按这种发展下去她和梁捷……

　　“诗婷对不起，我们还是做朋友好些。”梁捷低垂着眼，似乎有些为难和不忍，“我们这种朋友关系不是更好点吗？”

　　哎？

　　诗婷愣住了，已经要展露的笑容僵住了。这个发展不对啊，她以为梁捷也是对她有意的，毕竟她觉得他们是那么的合拍。冷汗渐渐冒了出来，她咬了咬唇，指甲掐进了手掌里，她勉励克制了住了身体的颤抖。她只用了很少的一段时间压制住惊愕的神情，然后表面上迅速地回复了常态，即使内心再怎样惊涛骇浪她最后也只是望着梁捷微笑，然后说：“嗯，是呢，我也觉得这样更好。”
　　梁捷皱眉，“诗婷……”
　　诗婷说：“我没事的，不过是被拒绝嘛，不要小看女生啊！”她眯起眼笑，拍了拍梁捷的肩膀，“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吧？”
　　“嗯这是自然，我们以后还是校友呢。真的对不起呢。”不知道是否真的被诗婷的表象骗了，梁捷像舒了口气般，刚想再次揉诗婷的头，却顿住了然后尴尬地放下手。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无比尴尬。
　　“……那就这样吧，今天辛苦了！梁捷，N大学见面了！”咬了咬牙，诗婷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对梁捷挥了挥手，在梁捷还未来得及回话的时候便飞快地跑走了，她甚至没有回头再看梁捷一眼。她像被揭穿的小偷般，狼狈极了。

　　这天晚上诗婷的手机来了几条新的短信，她看也不看就删掉，然后抱着枕头直瞪瞪地看着天花板直到窗外天色发白。
　　她没哭。

　　（五）
　　2005年，莫诗婷一个人拖着一个大行李箱走进了这个外省的大学。

　　上了大学诗婷才发现大学是个需要活跃的地方，大家都需要努力展示自己并往渴望的位置前进，就像一个小社会一样，不往上爬那么只能在底层。诗婷在这种环境中有些不适应，并不擅长交际的她觉得自己在班级里已经变成了空气，或者变成了同学口中书呆子的代表。虽然有些冷清，但诗婷却也乐得自在，毕竟她对除了那些能触动她内心的事情和她自己选择的道路以外的一切事物的态度都是淡漠的。而且自从毕业被拒绝后，她养成了一种习惯，就是在日记本上记下自己的白日梦，做做白日梦然后记录下来那几乎是她在闲暇时候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了。

　　诗婷其实并不丑，甚至算得上是清秀型的女生，而且也许是常年读书的缘故她有种令人心动的书卷气，在恋爱开放的大学里她也不乏追求者，但是她一次次地拒绝了那些人，仅仅是为了能观望不远处的那个人，那个她从高中开始喜欢的梁捷。

　　她已经一步步踏入了为自己设下的牢笼。

　　梁捷和诗婷不同，他在大学里混得风生水起，老成的处事温和的态度优秀的成绩都成了他前进的奠基，他进入了校学生会，并在大二成为了学生会长。他喜欢上学生会里一个一直跟他共事了一年已经升为副会长的女生，那是个有些飞扬跋扈的女生，她的确有着能让她自豪的资本，果敢自信大方加上清丽的面容，她在学生会甚至是学校里都是一个风云人物。那是一个能让他心动的人，女生明显也很欣赏梁捷，在梁捷表白后两人迅速确立了关系。

　　当诗婷看见那女孩挽着梁捷的手臂，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近时，她就愣住了，然后看着他们擦肩而过。梁捷没有看见她，就连这么几次说话打招呼的机会都已经消失了。诗婷在心里自嘲，梁捷的目光几乎都在身边心爱的女生身上，哪里还看得见她。
　　“诗婷？快上课了哦！”同伴发现发愣的她，连忙抓起她的手跑起来，“再不跑就迟到啦！”诗婷今天一整天都处于神色恍惚的状态，这种稀奇的状态令舍友有些疑惑，但是询问她她也只说没事，最后大家也只好认为是她的感伤期到了便不再去理会。
　　晚上诗婷躺在床上，回想起今天见到的两人，手抵着心口，眼睛干涩。
　　真是一对璧人，但是好痛啊，心跳得好快……好痛。

　　作茧自缚。
　　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她闭上了眼睛。

　　（六）
　　在大学期间诗婷不是没想过要处对象，但是看到对方的脸就会想起梁捷的脸，她最终还是没法接受和别人在一起，这对他人不公平，她不能这样残忍地伤害别人。
　　没法谈恋爱，不热爱各种活动，于是整个大学期间诗婷都在学习，除了学习她想不出还有什么能使她不分神的事情，一但分神就会开始想他，会做白日梦。她已经记录了几乎十几本的白日梦。诗婷在大三考过了雅思，跟父母商量后打算出国读研，出国的原因她没和父母说，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想逃离这里。
　　诗婷在大学期间没有主动联系过梁捷一次，她一直默默地看着他，从别人的口中偶尔得知学生会长和副会长的消息。她不能去打扰，不敢去打扰，因为她不能也没有资格去干涉和拆散别人的幸福。

　　梁捷的大学生活挺幸福的，有学业有各种工作和实践经验，还有相爱的女友陪伴，他已经规划好了之后的人生并打算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在毕业典礼前一天，诗婷将十几本日记本通通寄回家里。家人按照诗婷的要求将那个邮寄箱子原封不动地放在她的书桌上。

　　很快便到了毕业的日子，05届的毕业生欢呼着丢着帽子，校园里都在庆祝，吵杂的混乱的喜庆的人群。
　　“梁捷，喜欢你。”
　　在毕业大军混乱的队伍里，诗婷靠近梁捷，深深地看着他的发他的侧脸他的肩他的背，深地仿佛要刻在心里永不磨灭，她在他背后说了这么一句话，四周吵杂的声音很快将这句话淹没，等到梁捷似乎有所察觉回头找寻时她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梁捷！”女友扑到梁捷怀里，把梁捷从疑惑中拽了回来，他抱着女友亲吻女友的嘴唇，忘掉了那句模糊的仿佛从没出现过的话。

　　毕业后的诗婷去了英国读硕士，一年结业。异国他乡并不会让诗婷觉得孤独，反而在这种彼此都不熟悉的而且有差异的地方生活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诗婷的成绩很好，在读研期间尝试投简历都有公司要她其中不乏著名公司。诗婷在和家人的通话中不止一次提到如果在这边干得好的话就打算移民，然后全家人一起过来，但是被家人询问理由时却缄默不语。

　　虽然诗婷从骨子里就是个很自卑的人，但是一直以来她都坚持着她的观点走出自己的道路而且从不回头从不动摇，为此她被父母说教了好多次，都是关于她太执着啊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啊，即使知道那是错的方向不应该坚持但是莫名的感情强迫她继续坚持这个方向这些观点，但是由于这些方向无伤大雅并不会阻碍她真正前进的道路所以一直被父母纵容着。她被父母这么说教的时候也是一声不吭，紧抿嘴唇沉默不语直到父母无话再说。
　　我是作茧自缚，但是不后悔。她在一次和父母的通话中对他们说了这一句话，只有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

　　硕士结业后她在伦敦找到了份很好的工作，工作一年后休假回国，在家休息了一星期后收到了梁捷寄来的结婚请帖。

　　（七）
　　“下面有请新娘出场！”司仪兴奋地说着，一身纯白婚纱的新娘挽着爸爸走红地毯进来，全场欢呼鼓掌，坐在角落的诗婷静静地看着娇羞的新娘，心里暗暗赞叹。
　　这个就是结婚的人啊，脸上的幸福真是显而易见呢，很动人啊。而且真是一身漂亮的婚纱呢，透亮洁白得仿佛能散发出往幸福前进的光芒。
　　她把视线移回新郎的脸上，这个角度不太能清楚新郎的神情。诗婷轻轻抿唇，手掌撑住下巴，眼神执拗地盯着梁捷，像是一定要看清他的脸般。

　　“莫小姐，你愿意嫁给梁先生吗？”面对司仪的问话，诗婷突然吓了一跳，然后慌忙点头，大声地说嗯。全场发出了善意的笑声和掌声。
　　“这种时候还走神啊，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孩子呢。”对面的男子笑了，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颊。
　　“梁捷……”诗婷愣住了，然后伸手抓住了梁捷停留在她脸上的手。她眯起眼，将他的手贴到她的脸上。
　　好温暖，就像之前一样。这般虚幻的温暖，美好短暂之后却要人饮鸩止渴的可恶。
　　“真是甜蜜的小两口呢，但是呢婚礼的誓言还是得继续进行的！那么梁先生，你愿意娶莫小姐为妻吗？”司仪看到两人的互动，笑了，然后面向梁捷问。
　　“当然，我愿意照顾她一生。这么让我不省心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呢，我怎么放心别人来照顾你呢。”梁捷的笑容越发温柔。

　　诗婷一直看着梁捷，她记忆里清秀的少年已经变成了一个沉稳内敛的男人。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却依然会露出这样幸福的笑容。和最初见面那种包容所有人的美好不同，那是只包容自己的特殊的美好。

　　“那么请两位交换戒指！”戒指送至他们身前，诗婷伸手取了戒指，握住梁捷的手，即将将戒指套入他无名指的时候，诗婷轻声说：“梁捷，你不会离开我吧？你会一直在我的身边吧？”她不敢看他的眼睛，轻轻地垂着头。
　　梁捷有些惊讶，然后笑了，他取过另一枚戒指，套上诗婷的手指，握着她的手让她抬起头，然后望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诗婷终于笑了，她感到她的眼里已经盛满了泪。
　　“我喜欢你，梁捷。一直都喜欢你，最喜欢你。谢谢你。”诗婷张开双臂，深深地抱住梁捷，然后踮起脚亲吻他。

　　现场热烈的掌声让诗婷回过神，她迷茫地看了看四周，然后看向台上相拥的新人，两人脸上幸福的笑容美得让她不能直视。
　　诗婷突然笑了，那是她最释然欢愉的笑容，她用力地鼓掌，直到手掌发麻无力。

　　她忽然想起高考那天看见的天空，那是她见过最美也是最充满希望的苍穹，仿佛能深透内心的蓝色，美得几乎让她落下泪来。那时候的一切都还未开始也未结束。
　　到头来，梁捷根本没有留任何东西给她，只剩那模糊记忆中温柔的笑容和陪伴自己走过9年的白日梦。她明白她都明白，只是到现在她才能从那迷人的牢笼中走出来。

　　她终于失声痛哭。
　　那只是她的乌托邦，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乌托邦。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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