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

作者:很饿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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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王



      待她跟阿越走远,化名萧琢的瑞王才在宣王的目瞪口呆之中低笑了两声,一时被陆岑川不按套路的走法扰乱了步调,两人只好真的在夏家吃点心顺道等起了宋老爷子。
      而陆岑川不会揣度宣王的用心,不会留心瑞王的来意,宋老爷子会啊。
      他一听说宣王今天还带了个相貌气质出众的年轻人一同前来,就在心中猜测这人是谁又所来何事。以宣王在京城勋贵之中的地位,能同他交好,并且被这样慎重的对待,十八九岁的年纪,太后母家的姓氏,单名一个琢字……多亏从齐王那里得来的对京城老少的认知,想猜不出这人是谁都难。

      “都是齐王叔的错!”一上来掩饰身份的计划就失败了,宣王赶紧甩锅到。
      瑞王倒是并不在意,他早猜到以宋老爷子见识,八成会看透自己身份,此时便温文到,
      “要劳烦老爷子照应几日了。”
      他毫无架子,在宋老爷子面前执晚辈礼,态度谦和无比,又没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宋老爷子自然只能笑呵呵的应下这话,无法追根究底的照应他几天。但虽然不能探究这怕是大安最受宠的一位王爷来此的目的,旁敲侧击试探一下,老爷子还是做得到的。
      瑞王便表示此行原因是对陆岑川为人感到好奇,这理由很是像模像样,套种之法成功之后,想要什么样的报酬被陆岑川一笔带过,分毫好处不求就大方答应任由朝廷广泛教授,确实叫人觉得不可思议。除非是真的傻,不然落在这些满脑子勾心斗角的皇家子弟眼里,可不就是所图甚大了,探听一二,实属平常。
      “不如王爷……”
      “老爷子唤我阿琢便是。”
      宋老爷子捋了捋胡子,也不推辞,一笑改口,
      “阿琢不如试上一试?”老爷子出主意到。

      于是下午陆岑川从城里回来的时候,就在路上遇见了一个男人。此人衣衫破损,满身狼狈,靠坐在路边的一处树荫之下,头颅低垂,看不清面目。
      “……力竭而死?”
      陆岑川扫了那人一眼,抱起阿越嘀咕到。
      “姨姨!”阿越蹙起眉头,拿小爪子掩了一下陆岑川的嘴。
      随着确认自己一些言行并不会给阿越造成阴影,陆岑川内心的吐槽最近也少了些顾忌,多数时候阿越都只当寻常,但这样口无遮拦,便会出言提醒。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陆岑川把阿越在怀里换了个方向,让他视线离开树下那男子的范围,毫无迟滞的继续回家。
      “姨姨……那个人?”就这样放着不管吗?
      “荒郊野地,偏无一人,好心救人是有点难,被人讹诈可太容易了。”就算不是讹诈,其他行骗的可能性也太高了些,前面就是村子,这光天化日的,那人看起来也仅是脏乱,还能寻个树荫停靠,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可疑。但阿越还小,恐怕他对这种视而不见不能接受,便解释到,
      “就算他真有不适,你我小的小,小的更小,助人为乐虽是好事,也要量力而为才行。”
      “不如回去找宝柱哥他们过来看一看?”
      本来还以为要跟小朋友多讲一阵防人之心,谁知道阿越听到这里就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乖乖的依在陆岑川怀里,不再朝那人张望。

      回到家人还怪齐的,陆岑川就也不去麻烦李宝柱,打过招呼便对老爷子说了村口遇到的男人,请他如果方便叫人去看一眼。宣王见她根本没管的意思,暗自感叹自己猜对了,还是问到,
      “你既然路过,怎么没干脆搭一把手?”
      陆岑川闻言扭头看宣王殿下,撇嘴扯了个笑意,露出了个“难道你不明白”的表情,宣王心里一滞,讪讪笑笑不再追问。等她带着阿越又往豆腐坊去,才心虚到,
      “王兄我就说吧,她能把那些满嘴海誓山盟的书生都一概而论为登徒子,这种不明来历的路边人,她是不会管的。”特别是还带着她视作珍宝的阿越。
      瑞王敛目不语,这老掉牙的路数,确实可以浅显明了的试探人心,可陆岑川这样的处置,除了证明她不是个不知世事的烂好人之外,心性脾气到一时难以评断了。
      宋老爷子把两人反应看在眼里,笑着捋了捋胡子,满意陆岑川果然没有上当,又出主意到,
      “她一个小丫头,你们弄个大男人试探自然不行,得用小姑娘啊。”说着眨了眨眼,
      “若是姑娘跟小娃娃遇上了麻烦,她最是不会视而不见的。”
      “我们出门在外,哪有现成的姑娘跟小娃娃?”宣王皱眉反问。
      出门就连伺候的丫头都没有了?这两个倒是俭省,哪像两个王爷?宋老爷子转转眼珠子,笑到,
      “大可去买一个嘛。”
      宣王正考虑可行性,瑞王却没有错过刚刚老爷子眼底的满意,果断拒绝,顺便还解释给宣王听,
      “老爷子有心向着夏家姑娘,你我不如老爷子熟知她性情,一旦听从,怕是就要弄巧成拙了。”
      瑞王并不上当,心中也没什么被防备的恼怒,脸上一派安然,只笑看宋老爷子。老爷子被他这样看着,毫无被拆穿的尴尬,哈哈笑着看宣王炸毛,安抚的说没有没有。

      瑞王借口好奇陆岑川人品性情的试探就这样顺理成章的结束,但拜托老爷子照料一二,却是真的。他身体不好,像宣王那样每日奔波往返县城跟村里是受不了的,这也是宣王为什么没有避开宋老爷子,单独接触陆岑川的原因。
      “阿琢尽管住下,度用仆俾之类也不要跟我客气,这院子虽然不大,多住几个人伺候却是尽够的。”
      老爷子新盖的房子,自己都还没住,就顾忌着瑞王身份,把最好的屋子让出去了。但这么一处小院子对宋老爷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当初盖的时候也只是想着往后每年来看女儿外孙,跟陆岑川比邻方便有趣,如今别说借给瑞王做人情,送了也是划算的。
      瑞王却因不想露出马脚客气了一下,他也着实没什么伺候的人,去年被身边人下毒之后,所有的仆俾侍从,甚至陪伴他长大,太后当年选中的宫人,从前最是亲信,自小伺候他的小厮,也一个不留的清理了。
      “多谢老爷子操持,只是我这人懒怠,用不到这么大的地方。那边阁楼我很喜欢,亦是朝阳,老爷子再让我一间书房便足够了。”
      宋老爷子自然应允。

      但虽瑞王这样说了,他身边人却都不敢照办。特别是跟着他来的老管家,本来只身远离京城就叫老管家很不赞同,这会儿又要往更偏僻的乡村里去,他生来矜贵,怎么能去吃这样的苦头?
      瑞王对此只是不在意的一笑,他此时身体虽然不好,可比起上一世的每况愈下,已经不知好了多少,既然能受得住一次,就能受得住第二次。何况为了他不能颠簸,连借住的地方都事先选好了,还有个最操心的弟弟跟在身边,能吃什么苦呢?
      且打从再睁开眼睛他就明白,没能醒在被下毒之前,上天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却不让他躲开这一生的病体缠绵,这就是注定的,他认命了。

      老管家见根本劝不动,苦着脸就要向京里哭求,被宣王拦住了,多大点儿事儿?随着瑞王住进宋老爷子家里,宣王自己也跟着住在了村里,转眼间下人仆俾就把这看着还挺宽敞的小院占满了,又有流水一般的东西被送进村里来,还美其名曰都是自己要用的。如此一来瑞王没法再拒绝,只好笑着摇了摇头。
      到这时杨路才得知了瑞王到来的消息,对这样的遮掩不由担心,宋老爷子一摆手,不在意到,
      “瑞王如今既然不想显露身份,我们随便多话反倒不是帮了丫头,”而且,
      “那丫头对着宣王就不太活络,”若是有平日对付他们的一半伶俐,哪会是现在的局面?
      “可我看也不像是在提防宣王,难道是不太喜欢这些天潢贵胄?”
      面对老爷子的疑问,杨路只能苦笑。以陆岑川的性子,怎么会因为这样笼统的身份就讨厌什么人呢?在杨路看来,她只是糊弄人立时就被戳破,还没放下罢了。
      然而这次杨路跟宋老爷子却都料错了,他们全没想到陆岑川竟然是打定主意不跟宣王深交的,就放任她自己处置。

      而对于这位宣王的表哥,陆岑川心里其实也有些猜测。
      这名为萧琢的青年身体好像十分不好,跟着宣王来村里之后,就对农家生活生出了几分兴趣,又说村中环境安逸悠然,适合休养,竟就借老爷子新房住了下来。
      他看着温文尔雅的,长得也好,跟宣王殿下说是表亲兄弟,长相却没有多少相似。而且可能是体质孱弱的原因,这人身上颇有一种云淡风轻,不是心性之中的沉稳,而是岁月长久而来的磨砺。按说他只虚长宣王几岁,又是交好的亲眷,生长环境应该差不太多,萧琢身上却已经毫无宣王那种掩饰不去的骄矜之气了,甚至自持身份贵重的清傲,都更内敛两分。
      他相貌昳丽,和这种看透人世沧桑的感觉特别的不相称。
      至于别的,宣王话中虽然弯绕颇多,但一时半刻的,陆岑川倒也看不出更多。
      不过要说起来这人性格还挺不错的,谈吐有礼行止温文,他顶着一个客人的身份,陆岑川也就客客气气的对待他,在双方都抱持着善意的情况下,保持着恰当的疏远,相处还是很得宜的。
      至少陆岑川是这么觉得的。

      但也只有陆岑川这么觉得罢了。

      宣王坐在宋老爷子常常钓鱼的位置,提上被吃光鱼饵的空勾,瞟见陆岑川蹲在菜地旁边,和阿越两个嘀嘀咕咕的嘟哝晚饭的菜色,就无奈的叹了口气。
      打从那天以表亲的身份介绍了王兄,且在老爷子那里安置下来之后,陆岑川对待他的态度就也有点回到最初,虽然掩饰过了,但这样明显的反复,宣王哪还能看不出是刻意在疏远呢?他心里有些陌生的失落,觉得这样还不如魏衍之事曝光,倒也能看看陆岑川对王兄的态度,总比现在即连累自己,又毫无进展强些。
      瑞王手上也捏着一杆青竹钓竿,比起宣王心不在焉的一无所获,他倒是真的钓上两尾鱼来,还都不小,扔在一旁的鱼篓里扑棱。老管家正忙碌着怎么把大批精致的吃穿度用弄到村里,此时他们后面只跟着各自的护卫,见这弟弟偷偷叹气,就也瞥了陆岑川一眼。
      这人的一天相当有规律,早晨喂了家中的鸡鸭之后去地里看一圈庄稼,然后进城照看生意,过了中午最忙的时候就回来,先给阿越整治点心糖水,当然现在还有他们的份,之后收拾家里,照顾菜地,再去暖房溜达一圈,就准备晚饭。一整天忙忙碌碌没个空闲,和之前使人盯着她时也无甚不同,要非说她是故意保持距离,反而显得自己等人难伺候了。
      如此态度,倒也符合两世为人的戒心,只是……瑞王敛目思索几日来所见陆岑川为人处事,确实心性爽直,待阿越也是真的好,对亲近的人坦率赤诚……只是不知为何,心中一丝不妥帖的维和感,始终挥之不去。但这个小姑娘言行举止都很得当,也确实如阿宣所说,心思只在伶俐通透,并算不上是虚伪做作的心机之人。
      一时想不明了,瑞王也不强求,虽陆岑川旗帜鲜明的划开了界限,他到也不是真的不招人待见,杨桥就跟他相处的不错。诗词歌赋的,两人能谈论的东西颇多,甚至还在很多看法上有共同话题,杨桥大约是跟没文化的陆岑川混久了,遇上在读书上志趣相投的人,很快就无话不谈起来,恰逢重九,竟还邀他同去重阳诗会热闹一番。

      这却并不是府城的重阳诗会,而是本地的诗会。
      今年杨桥中举,又是解元,挣得了从来没有的大荣光,林县令就想趁此机会,效仿府城在本县办个重阳诗会,提一提地方上学子的气势。杨桥本无意于此,却在县令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要去为了本县的将来,给莘莘学子树一个榜样,只得应了。
      又有林县令明知宣王身份,人家来不来是一回事儿,帖子总之是郑重的下了,加上诗会上酒水之外少不了种种点心,林小姐张口便推荐了陆岑川的手艺,那些点心的样式并不为难,有钱赚又能打一打常在坊的名号,陆岑川听过县令要求,随便点头就接了单子。
      于是当日夏家院中便只剩瑞王一人,杨桥就热情邀约瑞王同去。
      宣王最讨厌读书了,刚想拿瑞王做幌子,说不去了在家里陪伴兄长,就听了杨桥邀约,顿时看着堂兄满眼希冀,结果瑞王一笑应承,只好蔫头耷脑的跟着进城。

      不过他们三个是饮宴的宾客,陆岑川却是供货的商家,自然不会同行,一大早就进城张罗各项事宜去了。
      林县令这次跟陆岑川定下的一共有三样点心,还有两道花果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诗会还分男女两席宾客,陆岑川却也花了些心思,在两边的点心上做出了小小的不同,应时应景之外,依从男女喜好也适当区别,花果茶更是从配料到口味都不相同。
      常在坊第一次接这种大单限时的生意,最初有些手忙脚乱,店面也没关,几乎都有些照应不上,但按照陆岑川指挥形成了流水的作业线之后,场面就完全能控制了,中途甚至还追加了两回,也没出差池。常在坊诸人圆满结单,刚刚松了口气,王小唱忽然哀怨的喃喃到,
      “……看着可真好吃啊……”
      陆岑川一个没忍住,噗嗤就笑了出来,王小喊看着自己委屈的妹妹,想起她前面一边咽口水一边往糕点上点花瓣,也没忍住,笑声便接连蔓延,陆岑川笑得都要岔气儿了,拧了一把小丫头懵懵懂懂的脸颊,
      “这有什么的!叫你哥现在给你做呀!”

      忙碌了一天,最后又跟王家兄妹笑闹了一场,陆岑川今天难得呆到了天黑,刘二拐的事情多少叫她有些膈应,这会儿还带着阿越,就想着干脆在店里睡一夜算了。谁知正百无聊赖的在店里算账,就见有人冒着夜色进店里来,定睛一看,是宣王的车夫袁成。
      袁成颔首致意也不废话,
      “夏姑娘,我家两位爷并杨公子都在外面车上,您要是忙完了,不如同路。”
      竟特意拐来接自己,这太叫陆岑川意外了,不知是谁的主意,怔愣一下也不拒绝,同王家交代一声,跟着袁成出门。
      出门便见一乘宽敞马车,外表并不怎么张扬,只漆木的颜色很是厚重沉稳。杨桥正笑嘻嘻的挑着车厢的帘子等着她,见她犹豫打量,以为是之前给马车颠簸怕了,便笑到,
      “快来,这车可绝不会叫你颠腾半分。”
      宣王也招呼到,
      “是了,放眼大安,没有一架车马能有我兄长这架安稳了,你可不要错过。”
      他一副殷勤推荐的模样,也不知不坐这马车到底是错过什么了。陆岑川把阿越先递给杨桥,也不用人扶,利落的就撑进了车厢里,两个等在外侧的人这才缩回去坐好,最里面正襟端坐一人,正是瑞王,见陆岑川进来,也浅浅一笑以作招呼。
      待他们都坐好,袁成扬鞭一喝,车子便稳稳当当的行进起来。

      他们之前好像在进行什么话题,刚刚因陆岑川打了个岔,此时便又继续。陆岑川没胡乱插嘴,只抱好阿越坐在车里四下打量,不细看还好,一细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杨桥跟宣王没有骗人,这马车确实平稳许多,是陆岑川坐过为数不多的马车中最好的。
      ……但是这车厢里各样器具小几茶具且不说,光是车厢底部铺就的厚厚的绒毯,车厢壁上还包裹着绣工精美的织锦软缎,这坐垫里面絮的是什么?触感绝不是棉花,竟像是什么细碎的纤维蓬松出来的轻软质感,仔细一摸,大约是什么禽类的绒羽。
      陆岑川虽然只是做点心,但也是在灶台边烟熏火燎的忙了一天,这种豪华的配置,没有焚香沐浴沉思静心,怎么好意思坐啊!?
      自己坐着的这软垫,是不是已经得送洗消毒了?!
      谨慎又僵硬的摆正了坐姿,陆岑川悄悄抬眼打量瑞王,在这奢华富丽的车厢里,烛火随着马车行进摇曳,袅袅的烛光之下,这青年简直要跟背后奢侈的装饰融进同一幅画里去,宣王还算应景,杨桥简直就跳戏,至于自己,整一个画外路过的龙套甲。
      陆岑川那股不相称的感觉又来了。
      这种举手投足俱是风采的人,跑这种乡村野地里来干嘛啊?就算是觉得乡下清静环境好对身体有益,也找个旅游城市去休养啊,青树村这种除了山就是田连点儿景致都没有的地方,哪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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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章 瑞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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