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

作者:很饿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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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三



      李宝柱又问阿越如何,得知是跟杨路家的两个孩子在一起,就说要她们干脆继续先在城里呆着,家里的事情自己会帮忙看顾。陆岑川并不推据,送李宝柱出门,走了没几步忽然问到,
      “宝柱哥,席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于席三,陆岑川心中并没什么具体的印象,只是席家的家风和之前李宝柱提起席三避讳的态度叫她觉得不妙,如今又添一笔,她就忍不住心中的疑问。

      不出所料,李宝柱果然对席三颇有微词,刚刚也说了征兵那年他去劝席三,便气到,
      “当年我劝他不要征兵,他不肯听,说什么给燕子搏一个前程,燕子需要个屁的前程!”他真是气的狠了,说起话来都没有顾忌,
      “都当席老三是老实的孝顺儿子,叫席老太掐住了命脉才会被征兵,骗了燕子嫁给他又骗燕子等他,跟我说这是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只有这样才能离了自家叫燕子过上好日子!?”
      “这王八蛋自己的私房不知有多少,还能交不出一个买人代役的钱!?”
      李宝柱怒极,一旦开口之后,就把从小到大席三那点儿事跟陆岑川讲了个透彻。
      别的都不提,就光是席家三个儿子,席三最不受席老太待见,却能从席老太手里把自己去城里打短工的钱留下大半,这就不是个村里人通常提起席三时,说的那个老实孝顺,又有点懦弱不敢违逆老娘的人!
      更不是夏草玲记忆里那个,一直老实体贴,跟在夏春燕背后百依百顺的影子!
      陆岑川以前通过夏草玲模糊的记忆和村里人偶然的描述,只隐约觉得席三这个人,不管为人如何,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能回护,就不是什么良配,却没把他想的多么奸恶,现下听李宝柱说了这些旧事,顿时目瞪口呆。

      而且席老太不待见席三的办法,就是平日里不太理他,老叫他干活,并且不肯叫他娶夏春燕。不过席三通过不停的跪求哭弱,最终还是达到了这个目标,并且在婚后,席老太对席三的不待见,迅速又完全的转移到了夏春燕身上。
      也许真的是不喜欢的儿子娶回来的儿媳妇更叫人讨厌,席老太那些往日里对席三的冷待,到了夏春燕这里,就变成了无休止的挑剔和刻薄。这不但直接导致了夏春燕在席家糟糕的处境,叫她瞬间顶替了席三受气的地位,更成了席三对外叫人同情,维护自己弱势的形象,甚至离开席家的理由。
      这简直是个人渣啊!!
      陆岑川深吸口气,放下心中再次升起的对夏家母女识人不清的指摘,问到,
      “……都是她的儿子,席老太为什么单单不待见席三?”
      毕竟不是消息灵通的宋老爷子,这李宝柱也不知道,但陆岑川完全不信这世上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爱恨,特别是对自己的亲子,只记下这事,黑着脸回杨家了。

      李宝柱虽然提点了个陆岑川不曾知道的过往,对魏衍的探究其实没多大帮助,而阿越的生父却已经被陆岑川拉进了黑名单,顿时就对能和席三性情相投的同袍也揣满了恶意的猜测,更不肯相信他们的说辞。
      宋老爷子见她这样神色唬了一跳,忙问怎么了,得知席三人前人后两张面皮,也是皱了眉,但到底逝者已逝,夏家母女的人生也不能回头,只得拍了拍陆岑川肩膀,聊作安慰。
      “我怀疑魏衍说谎。”
      陆岑川黑着脸生了好一会儿气,到底眼前的事情急迫些,而过去已经无可挽回,便强行拉回思路,又考虑起眼前人。
      宋老爷子也是点头,却并不是顾虑陆岑川心情随便附和,李宝柱那封信传得实在不靠谱,能真正送到席三手上的几率接近为零。老爷子也是听了李宝柱的话才仔细想了一下,这些乡野村人,能有什么门路送信呢?甚至写信都得找人代劳,陆岑川虽然年幼,但她所知说不定还就是全部,而如果真的只有这一封书信,那魏衍的话就很值得商榷了。
      加上魏衍那淡定的态度和圆滑的处事,宋老爷子阅人无数,什么样戍边的武将能养出这样的管事?遂二话不说拍板定论,跳过魏衍,直接使人传信往京城查探。

      许是陆岑川这边直接找上去说明阿越不用他人代为抚养,魏衍就没再去村里接触席家,只往京中送了书信,就安静的在裕丰楼等待回音。
      但席家那边也很安静,并且是从魏衍一开始进村,就没有做出过任何行动,这就让陆岑川很疑惑了。
      这不似席老太风格啊……
      连夏家那些家常用品都得扣留,夏草玲陪嫁的那点儿粮食都舍不得吐出来的席老太,既有重礼相赠,又许以金银好处,为什么竟没应下这无关痒痛的交换,来跟她要阿越?
      而且这可是个叫自己不痛快的大好机会,自己曾经几度落了她们母女的面子,还亲手打掉她若干大牙,席老太为什么会放过?
      陆岑川想不通。

      但席家的逻辑其实相当简单。
      那自称是席三同袍管家的魏衍,送上厚礼许以重金,说是要带走席三的血脉,为他抚养后人,以全一份同袍情谊。
      席三的血脉谁啊?阿越啊。阿越如今在谁手里?陆岑川啊。
      可是然后呢?
      陆岑川是不是就会成了那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跟着阿越去京城安享富贵的好命人?!
      那怎么行?!这天大的运气,明明是他们老席家撞上的呀!
      可是硬去从陆岑川手里把阿越抢回来?或者干脆说孩子是陆岑川抢走的?
      席老太舔了下自己空洞洞的后牙床,又想想能和陆岑川自在说话的县令大人,和一直与陆岑川交好的里正一家,不敢妄动。
      “娘,您想想。”席枝儿转着眼睛推了下自家老娘的手臂,
      “除了咱们,谁知道哪个是三哥的儿子啊?”
      “……你的意思是?”
      “那个小崽子在夏草玲手里,可咱们还有小三儿呢。”
      席老太被女儿这么一提点,一双老眼贼光就落在了席小三儿身上。这个与阿越年纪相仿,序齿在阿越之前,席老二家的儿子。
      对啊!哪个才是她家老三的亲生血脉,那京城来的富贵人,哪能知道呢?他们说谁是,那就谁是。至于陆岑川手里的那个孩子,不是破庙捡来的吗?这全村人可都知道呢。
      席老太欣慰的拍了拍聪敏的女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就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在心中默默祈求陆岑川千万别来坏事儿,根本不可能去找她。

      京城到底路途遥远,也没什么网络电话,发信机都不知在哪儿,光传信一来一回就得用好多天,何况还得仔细打听。在有消息回来之前,江妙雨平安产下了一个白白嫩嫩的男婴,卫满仓进城报喜,顺道来寻陆岑川。
      陆岑川就继续把阿越放去跟庆儿玩耍,托了宋氏照看,自己一个人跟着卫满仓回村里去。贺过江妙雨母子平安,里正叔把陆岑川叫在一旁,问她这些日子没有回来,可知道席家的事情。
      “席家怎么了?”陆岑川装傻到。
      见她懵然不知,里正脸上就升起了怒容,
      “怪不得他们敢如此张扬!”

      原来有人来寻阿越这事,虽然作为最主要角色的阿越被陆岑川带去了城里,但席家却全家都无处可躲,又不是什么能按捺的性子,禁不住村人轮番探问,大声叱骂了那些嘲笑他们当年做得太绝,逼走陆岑川不算,还把阿越都给了人家,如今连点肉汤都喝不上的村人,进而重提陆岑川所说土地爷送子之事,嚷嚷着阿越根本不是他家席三的儿子,凭什么沾走他家席三的好处。
      这说法就叫当时围观了全程的乡邻们很好笑了,心中讥诮之余,也有明眼的,立即就嗅到了这些话背后的用意。
      席家是想把席小三儿代替阿越,叫人领走。

      没想到她一心关注魏衍,竟错过了席家这么大的动向,陆岑川听了里正转述近日村中鼎沸的各色流言,简直想给席老太点三十二个赞!
      她不想把阿越送给别人,本来就算暂时稳住了魏衍,席家如何反应她也影响不了,并且一时无法处置,但席老太这是硬生生要把自己从对立变成队友么?
      看她竟浑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喜色,里正不由纳闷,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儿也不上心?”
      陆岑川摸了摸脑门,松口气笑道,
      “里正叔,大道理我不懂,但这世界上,我不相信任何人会比我对阿越更好,也不可能把阿越交在来路不明的人手上。”
      她对魏衍和那传说中席三的同袍腹诽日久,此时说来颇有些义正言辞的意思,
      “荣华富贵如何?有所予必有所图,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卫家众人被这说辞一震,她又继续到,
      “如果阿越现在大一些,可以明辨是非,可以保护自己,那么这样富贵的人家所表达的善意,我也不会这样断然拒绝。但阿越如今不过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子,随便的恶意就能伤害他,甚至要了他的命。”
      “玲子,我明白你的担心,但你会不会把人想的太坏了?平白无故的,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害一个小孩子?”
      里正不赞同她这想法,陆岑川也不恼,只接着解释,
      “您也说了平白无故,平白无故,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找一个孩子?如果是对方所说同袍情谊,那给些钱,给些地,照顾一家大小,再由他自己的亲人抚育子女,这才是平常人会选择的方法不是吗?谁会要执意接走一个小孩子?”
      说到这里,陆岑川收了脸上温和的应对,淡声说到,
      “何况也没人能证明,这人话中真假不是?”

      看她不但不肯挑明实情,还把对方形容得如同豺狼虎豹,里正觉得她是年纪太小,又屡遭变故,是以想的偏颇。可这对于阿越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的馅儿饼,若能抓住,以那人阔绰出手,足可窥见荣华富贵近在手边,又是接到京城教养,难道不比这穷乡僻壤好上百倍?
      “你口口声声都是说那人居心叵测,但万一那人却是好心,你却挡了阿越一条平白的青云路呢?”
      “里正叔,哪有平白的青云路?”
      陆岑川反问到,
      “就算有,我也说了,不会有人比我对阿越更好了,如今他需要的是悉心的照料和健康的成长,根本不需要什么青云路。等到以后他需要了,若是怪我,我也认了。”
      一直在旁边抱着儿子默默听他们说话的江妙雨不悦开口,
      “玲子你胡说什么!你这一片心都为了阿越,他哪会怪你!”
      见她恼怒,陆岑川笑到,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此一时彼一时罢了。若是阿越长大真这么想,也只能怪我没把他教的跟自己同心同德。”
      陆岑川态度坚决,里正也不好再劝,卫太婆此时开口到,
      “阿越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就是玲子了,为亲为长,谁能待他比玲子更好呢?”况玲子如今,过得不是也挺好的?
      有了卫太婆这番话,卫家的女人们都表明了立场,里正有些无奈,妇人见地,到底软绵,但仔细想想,他又没法儿说陆岑川的担心有错。那京城来的管家,看着虽然光鲜亮丽,确实也并没个保证。遂笑着叹气到,
      “你说的处处有理,我还能说什么呢?就照着你的想法办吧!”

      有了里正默许,村人的流言便停留在了闲话八卦的水平,席家能够更加便宜的冒名顶替了。而得知了席家这样的小算盘,陆岑川也不再在城里停留,带着阿越住回了自家,离事发地近一些,方便她拿到第一手消息好做反应。

      多日不在,就算有李宝柱几人往她家帮忙打理照顾,庄稼蔬菜还好,鸡鸭兔子们却有些蔫蔫儿的,蛋都少下了几颗。
      见陆岑川竟然带着阿越回来,席家很是紧张了一阵,但看她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就也渐渐放松,只是在心里暗暗祈祷那魏管家赶紧再来,把说好的金银握在手里,才是正经。至于席小三儿会不会真的如那人所说,过上锦衣玉食顶好的生活,席家是深信不疑的,连席小三的亲生父母,都在殷切盼望着把儿子伪装成弟弟的血脉,送给别人的那一天。

      但不知为何那一天就是不来,魏管家好像销声匿迹了是的,明明说好了改日上门听他们决断,怎么他们做了决断,魏管家却不来了呢?
      席家有些按捺不住,轮番叫两个儿子悄悄去打听,看着魏衍确实还住在县城,却又不敢上门去催,不但担心显得太过主动叫人厌烦,更怕惊动了陆岑川,平白丢了大财神。

      陆岑川亦是焦急的在等消息,魏衍那边如同从未来过般平静,而宋老爷子这边,又过了七八天,才终于有了京城的回音。跟回信一起回来的还有杨桥,他又考了个案首,顺利通过府试,拿到了秋闱的资格。
      杨家上下一片欢腾,不但村中众人都跟着热闹,连县令也来亲贺,老爷子抽空看了那京城来的回信,直接给了杨路,杨路看过也很意外,跟老爷子心照不宣的收起这回信,等招待完来祝贺的闲杂人等,再来商议。

      前来贺喜的客人都异常欣喜,作为主角的杨桥到是稀松平常的很,毕竟案首……他也不是第一次拿了。撑着笑脸挨到送走了县令,觉得任务完成了准备溜号去夏家寻点儿新鲜吃食打打牙祭,被杨路喊住,三两句说了魏衍的事,
      “当时宝柱确实是想联系席三,叫我写了封书信试着托人带往锦粱州。”
      杨桥眉头紧皱,
      “只是这信……”
      因不是托的什么有门路的人,杨桥也是觉得并不能顺利到达,后来夏家接连出事,李宝柱就没再提及,杨桥从前跟夏家席家都无甚交情,自然也不会继续追究。
      “除了宝柱,就没人托我写过信给席三了。”
      宋老爷子跟杨路对视一眼,村里会写字能写信的,只有杨桥跟卫里正父子,杨桥这里没有,难道席家会去拜托卫里正吗?
      “无论如何,先把京城回来的消息都告诉丫头的。”

      煎熬的等了这许多天,陆岑川每天的日常就是各种脑补吓唬自个儿,被害妄想症都要犯了,本以为无论好坏能有个进展,而现在听宋老爷子的意思,什么叫查不到?
      她脑子空白了一瞬,不自知的反问了一句,
      “难道这人是凭空冒出来的?”
      宋老爷子跟杨路都担心她忧虑太过,但陆岑川很快就收拾起了情绪整理思路,问起了详细。老爷子也不拖沓,把查到的事情娓娓道来,
      “那姓魏的报出的校尉,只是个从六品的副将,如今确实还在边关领兵,但家里真是一般。”根本不可能像姓魏的所表现的那样阔绰,抚养个孩子倒是轻易,也有几个家仆伺候帮工,可许给席家的那些金银,断断是拿不出来的。
      “而且那校尉的家里……也从来没有姓魏的这号人啊。”
      “还有件事。”宋老爷子脸色微沉,看了一眼同来的杨桥,指着他到,
      “阿桥说他只受李家小子所托,写过一封信给席三。”

      陆岑川自然也知道村里会写字的人一共就那几个,但此时信不信的已经显得没什么紧要。
      魏衍的身份都是假的,那魏衍的借口又何必再当真,这样一来就算他说是从席三的家信中得知了阿越的存在,也没什么好追究的。
      虽然对魏衍的说法抱有疑虑,陆岑川却没想到魏衍连身份都是假的。而魏衍既然在假造身份,被他搬出来唬人的那个校尉,可跟他还有分毫关系?亦或只是单纯胡乱攀扯的一个幌子?
      那么,魏衍背后是不是真的还存在一个“老爷”?
      如果这“老爷”依然确有其人,从魏衍就在作假,更遑论他背后之人?

      所以到底是谁要接走阿越?为什么接走阿越?
      事情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陆岑川突然锁着眉头问到,
      “老爷子,席三得立下多大的功劳,才能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兵被调到京城去?”
      “我曾听杨桥说,近年来边关安稳,有这么大的功劳叫席三立么?”
      宋老爷子三人被她这脑洞震惊了,
      “……你怀疑席三诈死?”
      “不然呢?别人都不合理啊!”
      “席三诈死也不合理啊!”

      且不说这死是不是他想诈就能诈,军功又是不是他想立就能立,就算真的又是诈死又是立功,席三又何德何能,什么样的人品,一个服兵役的小卒子,能被直接从边关调到京城去?
      而这番假托同袍名义要单单接走幼子的行为,席老三是富贵发达了却只想着儿子,要把老家的爹娘兄弟全都扔下?这摆明了的不孝不悌,一旦被戳破,多大的功劳也能被湮灭在世人的口舌之中,还想在朝为官?
      老爷子这话还没说,陆岑川就冷哼了一声,席三要真有这样的魄力,也算是给夏春燕出了一口恶气,又有些为人亲父的担当,好歹挽回了一点污糟的形象。
      宋老爷子赶忙收住这话,之前揭破了席三在人前多年的伪装,又有席老太恶行在侧,夏春燕几乎能说是叫席家害死的,还指望这小丫头跟席家讲孝悌礼仪?没见了面就大耳刮子抽上去,都是有风度。
      诶,好像抽过大耳刮子来着。
      宋老爷子跑了下神,还是理智的否定了陆岑川对于席三诈死的假设,杨桥也叫她不要胡思乱想,自己吓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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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 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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