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ee]困城

　　第二天早上，两人到附近吃完早餐后在海边散步了许久，直到临近约定的时间未来才和山崎分开。

　　此时海滩边还有零星的人在游荡着，未来静伫在细白的沙粒上，望着漫无边际的碧海，慌神间回想起以往的许许多多。

　　山崎默许她逃避，她放任自己沉溺。在摔倒后的现在即使是她已经愿意慢慢爬起来，她还是对水有了恐惧。

　　但是她知道这样是不行的，要想和处在悬崖边缘的他好好走下去的话，她就必须跟紧山崎的步伐迎难而上，她不想再让他孤独一人了，即便自己多么渺小，纵然自己多么无用。

　　“已经不想再一个人了。”

　　海浪一个接连一个扑向岸边，渐渐侵上她脚边，似乎要漫湿她的鞋子。偶尔吹过的海风掀起她的鬓发，再次过肩的墨发被打散，未来挽起耳边一缕，瞅了始终离她一步之遥的的海水一会便转身离去。

　　山崎回来的时候未来窝在床上俨然已经睡着良久，他提了提被子盖好，凝视着她的睡颜一会起身悄悄关门。

　　“诶花见呢？”
　　“睡着了。”

　　山崎和松岗也没跑远，吃了中饭后两人聊了许久，关于以后的关于梦想的。最后松岗见他开始心不在焉的样子，看看时间就赶着山崎回去了。

　　晚上九点的飞机，山崎没让松岗去送机。三人在车站旁闲聊，直到从道路尽头映出直通车的影子，山崎才和挚友像往常一样对拳，相视一笑而后道别。

　　松岗站在原地看着山崎和未来排在队伍末端正说着什么，脑里闪过的不是早上陪山崎看诊时医生所说的话，而是在那个波光粼粼光影折射的池边，他的好友对自己道的那句疑问。

　　小学时他在找到接力的队友时，他选择了转学去实现自己心中所想；在国中时他飞往南半球的这片大陆乃至后来回去日本的那段时间里……在那些他没有参与山崎宗介的时光里，已经有个人用内心去接纳了这个人。

　　毫无别心，一心一意地全然接纳。

　　当初他知道山崎的伤患时是愕然的，到了最后他除去给予了山崎新的希望外能做的真的微乎其微，但幸好……信念之外，他已有依靠。

　　“宗介！”想到这里，松岗唤着好友的名字，在对方回头之际他笑着说：“是你的话，一定行的。”

　　话里满满都透着对好友的信心，无论在哪方面。

　　*

　　“我回来了。”
　　“啊欢迎回家。”

　　山崎妈妈听着从门口传来自家儿子的声音，随意应声。山崎背着包站在厅门口望着正在做饭的母亲良久，似乎在沉思什么。

　　许久听不见声音，山崎妈妈扭头便见儿子一个人站在那里，“未来呢？”

　　“我让她先回家，她也累了。”顿了顿，见母亲又继续忙活手上的工作时，山崎开口：“妈，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
　　“关于结婚的事情。”

　　这话成功把山崎妈妈的节奏打断了，她擦了擦沾水的手转过身来，面容带着些许严肃。山崎的五官似她，剩下的轮廓便是随了山崎爸爸的硬朗，唯有那双眸是父母的糅合，既不是纯粹的黑色，也不是生机的翠绿。

　　“这是已经决定了吗？”见儿子郑重地点头，山崎妈妈吸了一口气，手指拭擦着左手的戒指，心平气和地和他说着：“我不怀疑你的决心和责任感，毕竟你这性子和你爸爸一个样。”

　　“妈妈的确不清楚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你会有这想法也一定会有你的理由。但家庭不是仅仅只有一个理由就可以组成的，所以你还要顾虑更多去壮大你的理由，让它更加充实更加富有诱惑，等到有一天它足以说服所有人。”

　　“宗介你有认真想过吗，你有信心能好好兼顾两方面吗？面对如此敏感的未来，你真的可以在给予甜头后不让现实扇她一掌吗？”

　　山崎妈妈说的其实不过都是些很显而易见的表层话，但这些话在揭开帷幕后却是一个又一个实际的话题。她对自家儿子的品性很宽心，却担心他背负身上的担子会不会愈加沉重。

　　那么多年来山崎遇到磕磕碰碰的事太多，特别在梦想一词上，即使是现在他也仍是举步维艰，如果这时候他再给自己加重，会不会只要一步错就把好不容易维持平衡的天秤打翻。

　　到时候摔倒的不仅是未来，背着她的那人才是最痛的啊。这所有的想法，都不过是来自一个母亲对孩子的顾虑。

　　“但是妈，这与能不能无关，而是绝对要做到的事；也不是独自背负，而是相互扶持……更何况未来不是一个软弱的人。”

　　她只是一度隐忍把所有坚强都挥霍了，而山崎妈妈见到的就是那个脆弱的未来，所以才会有理解偏差。

　　他无法开口向母亲透露两人那段黯淡的时光，而今未来的伤口正在渐渐愈合，为了她自己也好为了让她得到更多的承认也好，他都想让她得到更坚强的后盾。

　　不再害怕被厌恶，不再担心被丢下，以他的一心一意为界限，圈出一片永无暗日的天地予她平稳安宁。

　　山崎宗介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轻易妥协，一次不行就两次。纵然是面对自家母亲，他也是寸步不让。

　　山崎妈妈凝视着他坚定的面容许久，最后还轻笑着无奈微微昂首，回身继续之前的事情：“等会你爸回来你也这样说服他再说吧。”

　　说到底，山崎家的放养政策多多少少都是建立在这父子对事强硬的态度和安稳严谨的性格上，太过执拗只会终日不宁，所以一旦被劝服其他人也不会再硬碰硬下去，只求做决定的那个无愧于心无所后悔便好。

　　*

　　“我出门了。”
　　“宗介，接着。”

　　一把闪亮的东西往他脸上砸去，山崎轻松地截住来势汹汹的钥匙，疑惑地看着自家父亲，山崎爸爸摆摆手转身走回客厅，“你爷爷奶奶留给你的，有空过去收拾收拾吧。”

　　山崎想起小时候自己常去住的那栋临近海边的日式老屋，还有老人和祥的脸庞……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啊。

　　握着钥匙的手插|进口袋，他推门走出，在过去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啊。

　　“未来不在。”
　　“……我来找花见伯母的。”

　　花见昔日见着眼前这比他还高大的人，皱紧眉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差点把那句自家母上也不在的话也甩出去，最后撇撇嘴还是让他进来了。

　　山崎在玄关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论怎样紧张还是有的，虽然他看上去还是一脸平静，“打扰了。”

　　花见家的男主人不在家，花见妈妈便是话事人，未来家的情况山崎也是知道的。而他接触最多的就是花见妈妈，当初决定与未来一同去东京的时候，和他谈和的也是她。

　　不似花见未来和花见昔日那般总是情绪外漏，是个内敛藏得住心事的人。和他母亲的那份恣意阔达不一样，是另一种安稳的处事不惊。不如说现在的未来性子更像的就是她，虽然母女俩长得并不是非常相似。

　　花见妈妈知道山崎来拜访后便把花见昔日赶到后院，在听到他的来意也没打断示意山崎说下去。

　　只是山崎素来话不多，语言简洁明了，客厅蓦地陷入沉默当中。良久花见妈妈也是让他再考虑清楚，没有怀疑他的立意和用心，但让其考虑清楚的着重点是在未来身上。

　　“我家女儿已经没有再一次爬起的勇气了，容错率近零……这才是你在这她刚刚踏出一步时提这事最大的负担，所以我不希望你是在逞一时之气。”

　　“当然这请求我是同意的，不论是未来她怎么说还是我自己亲身所感，你都是个很好的孩子，我也安心把女儿交托给你。”

　　她何尝不知女儿的那份感情就像魔怔一般，妥协也好放心也罢反正即使她反对也无用，好在眼前的这人实在。

　　而今她能做的也就只有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提醒他们更多，让他们自个考虑清楚。都是快接受成人仪式的人了，相识的年月也那么长，虽说要完成磨合还早得很，柴米油盐之类也是之后的事，这些不是他们自己思量不行。

　　想着想着花见妈妈忽然觉得自己都被说动了……_(:з)∠)_

　　“所以说，你的请求还是不变吗？”
　　“是。”

　　听到这溢满坚定的一字，她突然像放下心头大石一般，眼尾是自家儿子一脸扭曲的面孔，她笑道：“孩子她爸新年回来，到时候再好好谈下吧。”

　　见着花见昔日快要喷出火的嘴脸，她依然无视，忽地带上调笑：“毕竟……我家女儿还没答应你呢。”

　　说完花见妈妈目光含笑地望向厅口，山崎转身而视，那里站着的俨然是还穿着睡衣的人儿，不断眨巴的眸中有些许不知所措，唇角的嗫嚅映着脸蛋上丝丝红晕。

　　这样的花见未来令山崎宗介回想起国一时那段初识的时光，青涩非常。

　　*

　　两人是在老家参加的成人仪式，虽说出席自愿且又是两个地方来回一趟，但他们还是不约而同的想回到这里。意外的是除去松冈凛，他们还见到国中和高中时期的同学朋友，包括岩鸢四人。

　　山崎还见到之前在澳大利亚时松岗提到的橘真琴的女朋友，然而一眼过去回神去想也只有一个印象……高，然后……然后没了，名字的话倒是记得清楚，毕竟是个一口胡就容易和好友名字弄混的音。

　　成人仪式过后，他们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东京继续完成学业，而山崎也加入游泳部渐渐开始了游泳的正式训练，毕竟当初选这所大学为了不过就是这个。

　　虽然心态早已调整过来，无论最后能不能在游泳强校的众人中脱颖而出，只要能继续游泳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天文社众虽仍在安利他但也只是往业余爱好上带，最后反而把安利热情转到未来身上。而未来也默默接过这工作，除此之外山崎也不知道她哪弄来的吉他，俨然成了器乐社的编外人员，天天都要拨弄几回才肯睡觉。

　　每次山崎快要被闹得发火的时候，就干脆不再看手提一把甩开那破吉他，扛起人就往床上扔，顺便回身把吉他飞房外还关掉门锁上。

　　起初做完这一系列后山崎还能平复下来重新坐回矮桌前看东西，但那不知死活的人竟然还在鼓着腮帮控诉，殊不知山崎额上的十字神经弹得欢快。

　　闹到最后他妥协般关掉电脑熄灯睡觉，到现在他已经不再天真地以为把吉他扔开就能完事，所以他都是默默啪的一声盖上手提……床上交流去了。

　　*

　　室外的雪渐渐化成水消失无踪，山崎到达体育馆的时候头发还是湿的，刚从泳池边过来还没来得及擦干，年初那刻他的刘海差点被心血来潮的未来剪了个秃，现在渐渐长了回来，他也不用再顶着被秋野吐槽那是爱的发型到处走。

　　篮球场上的是同系的队伍和隔壁建筑系的篮球队在争夺着冠军，两队比分都咬得很紧，每一次球入篮框场内都能响起一片呼喊。

　　山崎找到未来后两人就站在出口前的栏杆上看着，趁着声响小的时候偷闲说上几句。与山崎剪短了的头发不同，未来的黑长直也回来了。

　　直到球场上计时器归零那刻的最后一球一发入魂，冠军出炉，在欢呼和哀嚎中他们似乎听到了其他声音。

　　“山崎！”
　　“诶/嗯？”

　　来人见山崎和未来双双回头望向自己，默默捂脸提手指向一人：“我喊女的那个山崎。”

　　时光大步向前走，在荏苒间窗外枝头的樱色花瓣又在春风中散去。黄叶红枫布满整个秋季，岁月里涌动着的情愫逐渐释怀，融入年光中得以升华。

　　沉淀着回忆与叹息的又一个四季轮回，似水流年也好日月如梭也罢，那些承载着熠熠生辉与孤寂难眠的年月，只睄一眼便让人割舍不下。

　　等到白发苍苍垂暮之年再去追思这恍如转眼而过的青春，那在空无一人的冷寂之城中比及你到来的想念，终将不再是梦年，也不负此生钟情。

　　彼时你牵着我的手推开了城门，去赶赴那一场你我所期盼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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