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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剑相随
设定:朱闻苍日一个好酒好游历的公子哥,箫中剑一个爱人已死而几乎不出傲峰之巅的青年。
冷峰相望不知年,斯人故剑随己身。斜阳拂身,问人生几何,或曰:以剑相随。
——记霹雳布袋戏·朱箫
“萧兄,你说的可是这个意思?”朱闻苍日说着,趁着箫中剑望着手里的剑失神的时候,直接抢过了箫中剑身旁的酒壶,将酒喝了个精光。而箫中剑也不过是冷眼看了朱闻一眼。正好朱闻也突然想起什么要讲给箫中剑听,顺势坐下的朱闻看到箫中剑正冷眼看着他,便呛了口烈酒。
箫中剑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只管着从一旁堆着的柴火里挑出发潮的木头。朱闻并不作声,只是轻摇着手里的折扇,怀里揣着空酒壶,看着月色朦胧下的箫中剑生篝火。朱闻渐渐倚着竹林里一根竹子睡着了,箫中剑淡淡看着,垂下双眸,忆起两人第一次遇到的时候。
街上大型客栈酒楼都挂上了红福,时逢新春,雨却仍旧淅淅沥沥下着。偶尔有几个手里拿着糖人玩耍的孩童,因为踩到了些许泥水,被父母责骂了一番,而后便又跟着伙伴玩去了。箫中剑一身黑色貂裘,到了一个酒楼,就取下帽子,刚找了个没人的空座,眼前就被一抹红色挡住了视线。
当时还有些瑟风刮过,即使店家的大门掩的再厚实,风还是从窗缝里吹了进来,划过两人的脸颊,箫中剑额前垂下的白色发丝随风拂动起来。“这位仁兄,可是没看到这桌上还摆着的酒樽么。”
说话的人面容俊朗,手执把折扇。一身儒生装扮。箫中剑只抬了眼,看了那人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哦,原来这里有人。”说完,就起身径直向外头走去,却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叫住。
“既然见过就当是有缘,吾看别家也没空座了,共用一张也并无不可。”
“嗯?”箫中剑转身,略微垂下睫毛。
只听得,那执扇的青年缓缓说道:“在下,朱闻苍日。”
“箫中剑·剑无人”
“名字可真长。”
朱闻身后跟随着的人没忍住笑出了声,箫中剑那苍白如雪的面色,仍旧那样冷着,没有任何表情。就直接走回座位了。身后跟着的朱闻只能连连摇头的调侃:“不解情趣。”
那日后,朱闻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箫中剑住处,到傲峰之巅的次数比回家的次数还多。也开始称呼箫中剑为萧兄,对此,箫中剑自是毫不在意。一日,朱闻提着两个酒壶,身边也没跟人,就到了傲峰之巅,见了箫中剑就拉着他说要到外面游历。
时逢多雨的季节,在泥地上行走也就变得更加困难,况且,朱闻带箫中剑到的竹林子还有条布满青苔的古道。
箫中剑很少出过傲峰之巅,对外头一切山水都不是很上心,朱闻这种没事就爱往外到处跑的公子哥,自然就顺理成章的走在了前头,但不久,就出了个问题——朱闻忘了路。朱闻索性直接在林子里找可以休息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想起来。
恍惚间已过了三日,他们依旧在竹林子里,朱闻也还没想起来路的方位。
几日间,箫中剑开始变得话多了起来,从一开始的偶尔回个“哦,这样。”“嗯。”或者就是冷冰冰的脸看着说得兴起喝酒的朱闻。现在只要朱闻说上一句,箫中剑能回个两三句,有次,两人聊得都忘了彼此还在竹林子里直接说了一日一夜。
“回去吧。正好要处理些事情。”将随身带着的酒都喝光了的朱闻,在深夜里忽然对着坐在篝火前早已熟睡的箫中剑说道。
“明日不行吗?现在已经很晚了。”
“可…离早上也不差几个时辰了不是吗?傲峰之巅交给奈落之夜你就真的…那么放心?”
箫中剑没有回答。已经被朱闻吵醒的箫中剑也没了困意,踉跄起来跟着朱闻往回走。路上,遇到一上山砍柴的老农,那老农在古道上清理着青苔,一节一节,弯着身子及其小心,朱闻上前和那老农说了什么,那老农便从古道边的竹林子里拖出了一具尸体,躬着身子将尸体抬回去。
“老人家怪可怜,孙子得罪了地主,地主叫人将孙子给杀了,还不能收尸。”看见老人家已走远的身影,朱闻渐渐向箫中剑走近了些。
“为什么不能?地主说了什么条件。”
“要将古道上的青苔清理干净,前提是要背着一筐柴火。”
箫中剑额前垂下的白色发丝沾了些连绵细雨,思虑了会儿,说道:“那你给了老人家可以安葬的银两还是…”
朱闻并没有让箫中剑说出第二种猜测的机会,只言简意赅的回道:“后者。”
“我想也是。”
“哈哈哈哈。”说着,朱闻摊开手里的折扇,轻轻扇了扇。
暮色逐渐朦胧下来,朱闻执扇的手放到了背后,看着微黄夕阳照映下的箫中剑。朱闻看着不知觉就出了神,箫中剑觉得莫名,却没有说什么,两个人就一直在那儿僵着,等到天际披上一层黑纱的时候,朱闻说:“萧兄,看来今日是又要在这林子里多住一夜了。”
箫中剑本来也觉得没什么,但后来想起一件事情,刚要点头答应下来,随即驳口道:“走夜路吧。”
朱闻觉得奇怪,但出于平日里都是自己和箫中剑提这提那,还要箫中剑替自己跑腿,难得箫中剑提出了要求,自己也不好不答应的情况下,也就没有说什么。
两人在第二日正午时分,回到了傲峰之巅。刚到时,朱闻便说自己突然有事,需要赶紧回去一趟,和箫中剑告别后,就离开了。
傲峰之巅上,如以往一样飘着零星细雪。箫中剑的身影在茫然的白色里,眼神却只落在被霜雪覆盖得只剩下剑柄处那悬挂的剑穗露在外面,箫中剑满满俯下身子将剑从陈雪中拾起。
剑,已被遗忘多年布满锈迹,但,住在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一把剑可以遗忘。
箫中剑不知道坐在傲峰之巅的一块石头上开始擦剑擦了多久,只知道当他再次抬头看向落阳的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样仍旧是零星的细雪,没有那一抹特别的红色。此时,箫中剑停下擦拭,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日子。原来,朱闻已经十日没来了。
他曾以为没有朱闻的傲峰之巅会和以往一样,是个没人知道的所在,他也可以坐在石头上看向细雪分明的天际发呆。他曾以为这些在朱闻离开后,都会恢复以往的寂静,可他现在却变得对这种寂静有种莫名的敏感。
第二日清晨,箫中剑还坐在石头上对着手中的锈剑出神。朱闻拿着两壶酒来到,脚步轻缓,手里的执扇依旧半开着。
朱闻知道箫中剑在伤神,看到他明知道自己的到来,却仍旧是盯着手中的锈剑,心里竟起了涟漪。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便茫然的看了看手里拎着的两壶酒,将一壶酒放在箫中剑的面前,说道:“萧兄,看的何物如此出神?”
“一把锈剑罢了。”箫中剑冷冷的回道。
朱闻早知道箫中剑会这么回答。也并没有太上心,就寻了个离箫中剑近点的地方,坐下。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得箫中剑一声:“那里不能坐。”
“哦?这却是为何?”
箫中剑抬眼看了看朱闻,而后拾起面前的酒壶,喝了几口。也不知从何处讲起,只是简单归纳了一下经过。朱闻听后表示对自己站的下面躺了具尸体很是惊奇,居然想要让箫中剑带自己去看看。箫中剑自然是不同意的。
被驳了要求,朱闻也没有什么不悦的神色。只管自己倚在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子上喝酒。“其实,带你去看看也并无不可。”
这话听得朱闻不由得将刚入口的酒水给喷了出来,酒水也溅到了锈剑上几分。见朱闻的反应如此剧烈,箫中剑便随即道:“不过那下面的地道入口已经被我忘了,想来也是去不了的。”
“萧兄,也会为了儿女私情如此颓废吗?”
“什么?”箫中剑听得有些错愕。
“既然人都已经西去了,那么耿耿于怀在一件旧物上,不是将过多的悲伤都放在自己身上吗?那样,岂不是会很累?”
他只觉得是应得的,却没想过,自己一直都困顿其中。
朱闻见箫中剑思虑着什么,也就不打算打扰他,继续喝着酒。手触到锈剑剑柄的时候,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然后说道:“这柄锈剑还是可以重新打磨一下的,萧兄若是如此在意,不妨交给吾,吾正好认识个铸剑师。”
“不必了,这把剑也该去陪它的主人了。”
忽然地上的尘雪夹杂在一起,一片白茫之中,只看到箫中剑将手里的锈剑慢慢的放进了一个早就准备着的土坑里。他其实一直都知道会有那么一天,虽然他的内心里,一直都还有个声音反抗着。但,现在,这一切已如昨日,不可挽回。
落叶林中猛然一击刀剑惊响,只为了能够留住那个曾经带自己再次了解世情的人。只为了那抹傲峰之巅上特殊的红色。
几度极招上手,却力不从心。
当最后一招交手时,天地间只留血色染红了落叶。天上不知何时落下了零星细雪,如同傲峰之巅一样。箫中剑躺在朱武的怀中,没有任何怨恨,只有一句:“让我最后再看一次吾的好友——朱闻苍日。”
箫中剑逐渐朦胧的双眼,却清楚的看到了那张脸庞。那个和他第一次见面,就和自己打趣像熟络得有数十年交情的朱闻;在落叶林的古道上相视的瞬间;一别十日后的再续;他不由得感叹自己的命途,但,始终不悔。
暮色格外的红,朱闻觉得刺眼的很。手里依旧拎了两壶酒,缓步走向傲峰之巅。俯下身子将一壶酒放在墓前,喃喃的说着:“萧兄,为什么我每次来傲峰之巅,你总是冷冷的不说话…”只听得“哐当——”朱闻手中的酒壶掉落在尘雪中,随身背着的剑也从手中脱落竖立在墓碑前。
“现在,你应该,不会觉得黄泉一路寂寥了…你说,我能不能找到这么爱发呆的你呢…”说着,手从墓碑上每一个刻字滑落。
傲峰之巅上,仍旧是零星的细雪。也不再有特殊的红色。
2015.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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