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蒲和她的万宝路男人

　　“有烟么？”
　　陌生的男人的声音，低沉暗哑；陌生男人的鞋，肮脏破旧。失去原来颜色的牛仔裤裤脚已被暴雨淋湿。阿蒲微抬起本遮住脸的雨伞，被抬起的伞带起一串水珠，仿佛在她的脸上留下泪痕。阿蒲掠过男人上身，凝视他的双眼。时间停下来与阿蒲一起思考，雨声却焦急地坠落在地面。雨是没有思想的死物，可那么急切的从万尺高的云台跳下，到底是为谁而殉葬。
　　雨中夹带的风让淋在雨中的男人有点冷，他有些发紫颤抖的嘴唇再次张开，“烟，有么？”

　　下雨天时候鬼故事，也适合邂逅。
　　阿蒲给他的是一包万宝路，少了两支烟。那两支失踪的烟一起在今天的凌晨，消失在她和一个只知道名字男人的指缝间。
　　那双有些粗糙的手接过烟，却看也不看放进裤兜，目光不移女人的双眸。
　　“也许，我还需要借个火。”
　　阿蒲收留了这个落遢的男人，男人待在这里，很长时间没有走。

　　很多男人匆忙出现在阿蒲的生活里，短暂停留，又消失的无影无踪。阿蒲听过的一首歌唱道“你说我好什么都好谁当我情人都会笑可你为什么都不要”时有点伤感，这种情绪维持的时长小等于一支烟生命的时间。
　　那天阿蒲在午夜时回到家，男人已经熟睡，能听到微鼾声。门口拜放的男鞋，沙发上男人的牛仔裤，地上的烟灰缸，茶几上搁着她给男人买的香烟…他已经在她家住了三个月零七天，她每天都会在回家看见男人后，在房间门后的墙上划一个五角星，这是男人不知道的事之一。
　　因为他们不了解对方，也没有试着去了解。男人睡在隔壁的书房，他们过着各自的生活。阿蒲依旧留恋在不同人的怀抱里，却会在午夜前回家，这里的男人会在天亮时离开，家里的男人一直却一直都在。
　　门后的墙上有九十七颗五角星，还会有第一百颗，第一百九十九颗，或许更多，阿蒲摸着坑凹的墙面，闭着眼想像。

　　男人从这座城出走，流浪漂泊三十多年，又回来。还是没有家，什么也没改变。19岁以前，他一直被人领养再送回，又被领养送回…人总是在需要你时爱你，满足时忘记你。每个人都需要被医治，那个女人像苦口良药在他需要时出现，她是他第一个女人，烟、吻、情，他和女人一起流浪，离开这座城。
　　他们没有走很远，在某座城市的某间酒吧，女人把酒醉的他留在那里，和另一个人，另一些人走了。男人没有停止前行，只是包里再也没有烟。

　　陆续地碰过几个女人，她们陪他度过一段寂寞的时间，又离他而去。断断续续三十几年，他从未厌倦直到听到那个女人的死讯。那个带他离开空城又抛弃自己的女人在喧闹炎热的午后，跳下了铁轨，那列不知道开往哪里的列车沾上了她的血，血滴中狂野不羁的毒液腐蚀钢轨渗入砺石。他在当晚坐上回去的火车，候车时站在列车白线边的让他有一瞬的恍惚，她在跳下去的那一刻想到的是谁。

　　雨天来的突然，衬得相遇得微妙。那高挑的身影走得缓慢，似乎不介意被酸蚀的雨水打湿那件优雅的深紫色长裙。他站在她的面前，伞檐阻隔了暧昧，他却依然能闻道她身上淡淡的尼古丁的味道，他觉得眼前的人能给自己一支烟。
　　这个女人的脸不算美丽，却有种奇异的美。她脸色有些苍白，眼周的轮廓有些深，让眼睛显得多情而深邃，比起回答，她似乎更愿用眼神回答。那天在男人问完后，她就那样用美丽的眼睛凝视着自己。

　　他没有数在女人这里住了多久，他们自那天后便停止了交流。他还上干净的衣服，躺在行军床上，陷入了沉沉的睡眠。日子比从前单调，他开始写文字。后来某一天他发现自己习惯了观察女人的生活。
　　她有很多情人，却似乎都不爱他们。她在他们中寻找，他想知道她在找什么。

　　尾声
　　太阳的照射让脸颊有些疼，阿蒲看着在烈日下挑拣水果的男人的背影，自己脚边放着新买的食材。阿蒲不知道他们在一起多久了，在很早之前她不再划五角星算男人驻留的日子。拎着买好水果的回来的男人，提起放在地上装着食材的购物袋，走到阿蒲的阳伞下，“走吧，回家。”还是低沉暗哑的声音，阿蒲用左手轻握住男人的手腕。

　　他们在某一天相熟，阿蒲在男人迈出那道线前离开了那些男人，这个用万宝路换来的男人比她先找出了她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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