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同学

　　孟思扬坐在车窗旁边，思绪如潮。他脑子里不断晃过，要么是叶琳琳，要么杨扬。杨扬还从来没跟他说过类似“喜欢”这样的字眼，但他总觉得自从昨晚开始，他和杨扬关系已经不一般了。如果再答应叶琳琳什么的话，就对不起杨扬了。他喜欢叶琳琳吗？他自己也想不清楚。至少他并不反感。
　　秦国胜开口了：“你不怕给你同学带来危险吗？”
　　孟思扬说：“我觉得三义会不会太把我放在眼里，他们觉得我死了，或者半身不遂。另外他们要是能看到我这么好好的到这里，那我装受伤可一点儿效果没有了。”
　　秦国胜说：“怎么没用？实际上你没死的消息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你这么做唯一的用处就是骗骗杨扬。”
　　孟思扬说：“难道我下次见到她的时候，还装成受伤的样子吗？”
　　“下次见她？”秦国胜说，“那你的伤也该早就好了。”
　　警车在郊外的一条宽阔的马路边上停下了。不远处停着一辆面包车，也是警车，不过是深绿色的。车身上左边写着“武装”，右边写着“特警”。秦国胜说：“过来。”
　　孟思扬都看不出车上有人。秦国胜说：“上去。”
　　孟思扬去开车门，但车门紧锁着。孟思扬冷笑一声，伸手去兜里找东西。当年他可是连特警武装押运的运钞车都盗过的。秦国胜伸手拦住：“我没让你进去，我让你上去。”
　　孟思扬说：“瞧不起人吗？好！”用手一扒，身子轻飘飘往上一纵，到了车顶上。秦国胜说：“坐稳了，车要走了。”
　　话音刚落，面包车开动了，孟思扬急忙趴下来，贴在车顶上。警车往前开了一会儿，便从马路上下来，驶到了小路上。小路坑坑洼洼，车身颠簸十分厉害。孟思扬练过壁虎功，紧紧趴在车上一动不动。警车大起大落、忽上忽下、忽快忽慢地在土路上走了一个多小时，忽然停住了，孟思扬低头一看，一个武警上尉军官跳下来，说：“不错，你可以到车里面坐着了。”说着打开车后门。孟思扬从车顶上跳下来，说：“是。”虽然对方说的很客气，但他知道那是命令。他知道在车里面坐着也不会舒服的。
　　果然，他一进车厢，发现车前后是不连通的，车厢是密封的，他一进来，后面的车门就关死了。车厢里空空荡荡的，一点儿能抓手的地方都没有。车子重新启动，仍然是坑坑洼洼，颠簸起伏。比起在外面，车里还闷得很，换做哪怕平常不晕车的正常人，这会儿也早就上吐下泻了。又坐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车，车忽然平稳起来，但没一会儿，就停下了，车门打开，武警上尉吼道：“下车！”
　　孟思扬刚跳下来，上尉将一个硕大的背囊往他手里一塞，孟思扬觉得手里猛一沉。上尉喝道：“背上！”
　　孟思扬背上背囊，上尉又将两支步·枪挂在了他脖子上，喝道：“正北方向，十公里越野，跑步——走！”
　　孟思扬一看，自己是在旷野里，上尉也没告诉他哪儿是北。但他方向感好得很，马上判断出来了，背起背囊就开始跑。
　　车发动起来，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上尉见孟思扬方向对了，也就不说什么，轻装在他后面跑步跟上。
　　孟思扬实在不觉得有多累。秦国胜说的不错，他的劣势在于轻武器的使用，因为以前没条件训练那个。但要论体能、敏捷、速度，一般特警可还比不上他！就算是受过极大强度训练过的特警，又有几个能在外墙徒手攀爬几十层高楼，甚至直接从楼上跳下来毫发无损？不过特警不是特工，他们的优势不在这里。他们的优势也就是孟思扬的劣势。
　　上尉一身迷彩，轻装徒步，发现自己居然跑不过重装的孟思扬，诧异极了，暗想果然是刑警队长推荐过来的。秦国胜的说法是这小子“欠练”，特警大队长还诧异，秦国胜想让孟思扬锻炼一下，去普通的武警中队不就行了吗？上尉这才发现，这个“欠练”的小子，也只欠让特警队练练他了。
　　跑了不到四十分钟，孟思扬就看到了远处的部队大院，听到了不时传来的口号声。孟思扬刚跑到平坦的水泥地上，上尉也跟了上来，气喘吁吁地说：“武装越野跑这么快，你是不是当过兵？”
　　孟思扬说：“谁说当过兵的才会跑步？”
　　门口的哨兵拦住孟思扬。上尉走过来，哨兵敬了个礼。孟思扬跟着上尉进来。上尉说：“先跟我去宿舍，你所有的物资都在背囊里面装着，二十分钟时间收拾好，换迷彩服，到障碍场集合。”
　　孟思扬只好说：“是！”
　　上尉带着孟思扬到了宿舍，进了一个房间。宿舍里一个人没有，内务规整得整整齐齐，整个房间里干干净净，一丝灰尘都难看到。上尉一指：“这个床铺。”
　　孟思扬注意到这是个尾班，所以人数不满。他迅速拆开背囊，从里面抽出一床被子，发现没有轧，犹豫一下问：“还要叠被子吗？”
　　上尉冷冷地说：“规整到位。”
　　轧被子显然是来不及了。不过就算没有轧，也总能叠出个样子来，但要叠成周围其他那几个士兵的被子那般有棱有角，非一朝一夕的工夫，孟思扬觉得上尉也不会故意为难自己，便花了五分钟匆匆将被子叠好。然后从里面抽出迷彩服，迅速换上。将背囊里面的东西清理完，孟思扬问：“这玩意儿放哪儿？”
　　上尉说：“好，这个你不用管了。”冲外面喊了一声：“值日员！”
　　“到！”一个士兵跑过来。上尉把空背囊扔给他：“放在包库。”冲孟思扬说，“过来！”
　　孟思扬跟着他一路狂奔，跑出大院。大院后面是一片空旷的场地，不时碰到一队分队在跑步训练。这时远处传来枪声，孟思扬心里一震。
　　靶场旁边，站着一队特警战士。旁边站着一个中校，一挥手：“下一组！”
　　靶场并非一般的靶场，前面有不少障碍物。两个特警持枪往前冲，忽然障碍物后面冒出匪徒或者人质的脑袋，或者人质的脑袋旁边就是匪徒的脑袋。特警迅速卧倒，两个点射将目标打掉，然后再起身跃进。
　　上尉跑到旁边报告：“副大队长同志，孟思扬。”
　　“嗯？”副大队长扭头，孟思扬一身迷彩，在旁边站着。他点点头，也没让孟思扬入列。等两个特警训练完回来，旁边计时员报出成绩。副大队长喊道：“集合！”
　　这里大约有一个排的部队，站成四排。上尉亲自整队：“向右看齐，向前看。”不过并没报告，因为孟思扬的到来并不是什么正式的事情，没有专门的报告词。他就直接走到一旁。中校走到前面，说：“讲一件事情。国际贩毒组织，三义会，在我们国家登陆了，我们市也出现了他们活动的踪迹。这件事主要是刑警在负责调查，但必要的时候，我们也会行动。据了解，这个组织总部在美国，美国是不禁枪的，你们知道，他们弄武器很容易，轻武器不少，所以大家不要掉以轻心。第二件事，介绍一个人。”
　　他扭头看了孟思扬一眼，孟思扬走了过来。
　　中校目光在队伍里扫了一遍，说：“来过这里两年的老兵，我不用多介绍，你们可能没见过他，但绝对听说过他。孟思扬，曾经从我们特警队几十号人的重重包围下全身而退，现在终于改邪归正了，是吧？”
　　他扭头看着上尉。上尉说：“原来是他，我倒是没想到。”
　　中校说：“话不多说了。孟思扬奉命到我们队集训一个月，以步·枪射击和战术动作为主。体能和格斗的话，嘿，量你们一般也不是他对手。袁东勇！”
　　“到！”
　　“孟思扬安排住在你们班，他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吧？”中校问上尉。上尉说：“内务已经规整到位了。”
　　“好。”中校说，“孟思扬入列。继续训练吧。”
　　孟思扬再次开始了在部队的生活。和上次在武警中队不同，不再有枯燥的队列训练，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艰苦的战术、射击。孟思扬基础很好，攀越障碍他只摸了一遍，就超过了大部分特警，还能玩儿两个花样动作。但孟思扬的确没练过射击，连步·枪都是第一次摸。第一个星期孟思扬就不和其他特警一块儿训练，而是单练枪。上尉亲自教他。一开始也不直接学射击，而是拆枪！不但是自己配发的自动步·枪，还包括各种淘汰的、没淘汰的、国外的各种枪械，以及手·枪。因为武警和野战部队不一样，野战部队早已过去了解放前以缴获敌军的武器为自己的装备来源的年代，使用的武器都是自己的兵工厂统一制造的。现代作战短兵相接的机会也不多了，缴获敌人武器装备的情况也更少了。而武警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可能会遇到更多复杂的情况，经常单枪匹马、深入虎口、短兵相接，这就需要在特殊情况下，缴获匪徒的武器，也能很熟练的使用。
　　孟思扬手头的技巧是很好的，只稍微训练一下，拆装枪械就十分熟练了。不同的枪械也大同小异。还要训练闭着眼睛拆枪组枪、不同的枪械零件混在一块儿，蒙着眼睛用手把它们区分出来，再各自组成一把枪。孟思扬学得极快，只一个星期的工夫，就学得差不多了。这时他才开始学射击。主要是步·枪射击和手·枪射击。虽然特警队有更新式的自动步·枪，上尉却让他从八一式练起。这种步·枪很难打，打好“八一”再打“九五”会轻松得多。而手·枪则先练比较沉比较老的五六式，都已经是老古董了。到了九二式，枪壳变成了塑料的，就轻了很多。
　　终于轮到孟思扬到了一百米障碍速射训练场。孟思扬计时起跑，刚跑十几米，远处障碍物后面出现匪徒的脑袋牌子，孟思扬一个点射过去，将牌子打中了。中校看了上尉一眼，点点头。孟思扬继续跑进，刚翻过矮墙，前面高墙一侧同时出现一个匪徒和一个人质的牌子。孟思扬仍然抬手就打，而且准确打中了匪徒。这时上尉忽然大叫：“停！”
　　计时停止。上尉厉喝：“过来！”
　　孟思扬莫名其妙，但还是跑回来，立正站好。中校问：“刚才那一枪，如果让你打一百次，你能保证打中匪徒多少次，并且不误伤人质？”
　　孟思扬犹豫一下，说：“报告首长，九十次。”
　　“就是九十九次，那如果你行动一百次，还是要打死一个人质。”中校说，“但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就不能拿人质的生命冒险。另外，这里只是个靶子。真正行动的时候，你面对的是真正的匪徒，真正的人质，你敢保证你开枪的时候，手都不哆嗦一下吗？”
　　孟思扬不说话。上尉说：“换个弹夹，去拿两百发子弹，就刚才那两个靶子，打一百枪！”
　　孟思扬换了弹夹，前面出现两个靶子，挨得很近。孟思扬蹲在一百米开外，无依托击发。
　　“嗒嗒”两声，一个点射，“匪徒”头上出现两个弹孔。中校喃喃自语：“只练了两个星期，点射里两发子弹距离这么近，据枪可真够稳的。”
　　上尉说：“这小子臂力大。”
　　孟思扬很沉着地射击，每次都是两发子弹出膛，五十枪下来，匪徒靶子的中心已经被打成了筛子。
　　中校叹了口气：“是个当兵的好苗子，不过，不一定适合当特警。停止射击！”
　　孟思扬停下来。中校手里拿着一张照片递给上尉，上尉看了一眼：“这女孩儿谁啊？”
　　中校说：“你问孟思扬。”
　　上尉走到孟思扬旁边，问：“这是谁？”把照片放在他面前。孟思扬一看，是杨扬的照片。他大吃一惊：“我同学。拿她的照片干吗？”
　　“同学？”上尉笑了笑，一直走到靶子旁边，将照片挂在“人质”上面。距离太远了，孟思扬根本看不清照片，但也能想像得到。他不愿看到“杨扬”被子弹打穿的样子，虽然前面五十枪都弹无虚发，并没打到“人质”，还是微微有些紧张起来。
　　“嗒嗒”，又是两枪，上尉放下望远镜：“偏了一点。”
　　孟思扬是看不到自己的弹着点的。他每一枪打出去，靶子看起来都毫无动静，他心里也发虚，不知道子弹是不是打在了“杨扬”身上。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射击。最后一百发子弹打完了。中校惋惜着摇摇头：“这还只是照片而已，要是真的呢？”
　　孟思扬看靶，上尉把照片拿下来，孟思扬一看，照片还完好无损，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上尉说：“你前面五十枪全都命中，后面五十枪，你都下意识往右边偏了，一半脱靶。”
　　他拍拍孟思扬的肩膀：“心理素质还得练练啊。”
　　孟思扬说：“那以后碰到人质，我不打就是了。”
　　上尉说：“何况，你刚才是静瞄，靶子也是静的。真正交战的时候呢？”
　　孟思扬沉默不语。上尉说：“当兵嘛，先得把自己练得铁石心肠了再说。”
　　他说：“好了，换手·枪吧。”
　　特警部队时常进行模拟实战演习，抢救人质、拆除炸弹、围剿匪徒等等。孟思扬第一次参加演习，按照预案，分队从楼后面使用绳索攀缘上去，破窗而入，抢救被歹徒挟持的人质。
　　一个小组四个人，组长用手语指挥，四人轮流担任警戒、尖兵，小心靠近到楼后面。
　　“三号警戒，二号、四号，跟我一起上。”组长用手语道。孟思扬是四号。组长和二号一齐将攀岩索挂在凸起物上，孟思扬却没有拿攀岩索，一手持枪，一手单手往上爬。他速度也比两个同伴快得多。
　　“四号，服从命令，使用攀岩索。”组长打手语，可惜孟思扬比他快，在上面，不往下面看，转眼到了目标窗口后面。演习前有预案，参加演习的士兵都看过。他往下看了看，组长打手势让他汇报室内的情况。孟思扬顺着窗户往里看了看，两个扮作匪徒的特警持枪押着一个女子，孟思扬一愣，他不知道这女的是哪儿来的，难道他们搞演习，还请群众来当演员吗？他无暇多想，忙用手语报告情况。不过做其中一个手语的时候，孟思扬迟疑来一下，手语中表示“女性”这个意思，是用手做出碗状放在自己胸口，意指女性的胸部，孟思扬做这个手势前犹豫了一秒钟。小组长看出来了，不由得低声笑骂了一句，一挥手，按照预定方案动手。
　　孟思扬猛打碎窗户，一个滚翻进来。两个“匪徒”似乎早有准备，同时抬枪瞄准了他。当然，他们都知道这是演习，所以早就全神戒备了。孟思扬落地同时跳起，膝盖弯部压在了“匪徒”步·枪的提把上，将枪口压了下来，同时开枪了。枪里是空包弹，另一个“匪徒”中弹，自动退出战斗。这时“人质”尖叫了一声，晕了过去。
　　“匪徒”立刻丢了枪，和孟思扬近身格斗。当日副大队长说玩儿格斗他们一般不会是孟思扬的对手，心里还不相信，觉得孟思扬顶多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再怎样也如何能比得过整天训练的特警？但一交手他发现自己太轻敌了，孟思扬身手比他快得多，似乎还会认穴道，脚尖踢在他身上，力气似乎不打，但打得他浑身一软，就像被哈了痒，顿时没力气了，被孟思扬制服了。
　　就在这时，枪声响了，孟思扬感觉背后被击中了，不由得大吃一惊，只听“人质”笑道：“你牺牲了。任务失败。”
　　孟思扬叫道：“什么意思？你是人质啊，怎么还帮匪徒？”
　　“人质”问：“你认识人质吗？”
　　孟思扬一愣，摇头。“人质”说：“那你们做预案的时候，就不考虑人质是匪徒假扮的情况吗？”
　　这时其余两个特警冲了进来，四处瞄了一下。孟思扬按照演习规定已经不能说话了。组长冲他打手势，孟思扬一动不动。组长笑道：“难道你牺牲了？那这两个匪徒怎么也都死了？同归于尽吗？”说着看了看“人质”。女子忽然跳起来，飞起一脚踢在组长手腕上，枪脱手了。二号眼疾手快，冲她开枪了。女子一抬手，表示自己死亡了。
　　“嘿嘿，一个小组四个人，一次行动牺牲了两个，收获不小啊。”上尉进来了，“演习结束！”
　　几个特警、“匪徒”、“人质”都站起来，给上尉敬礼。那个女子从身上翻出一个计分档案，一个个打分。
　　“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见过你？”女子看着孟思扬。上尉说：“他叫孟思扬，新来的。”
　　“新来的？也太年轻了吧？怎么进特警队的？”女子说，一边记一边说，“行动的时候违反命令，不使用攀岩索徒手爬楼，没有对人质加以防范，另外，违反演习规则，在中弹后还说话了。”
　　孟思扬说话了：“我以为是你先违反了演习规则。”
　　女子冷冷地说：“预案里没有任何一条表示，说人质不会攻击你们。”
　　“可我们的行动就是营救人质。”孟思扬说。
　　“可是事实的行动你们的题目不是歹徒给你们定的，歹徒也不会按照你们定的题目行动吧？”
　　孟思扬说：“既然这么说，错就在上级了。上级没有发现人质其实也是歹徒，而下命令让我们营救，让我们救敌人吗？”
　　女子冷冷地说：“发现人质是假应该是与歹徒直接交手的一线部队的事情，难道你认为总部应该无所不知，什么都提前策划好确保万无一失了才行动吗？那侦查情报又是谁搞的？战场情况瞬息万变，难道你要求上峰在下达命令前就必须考虑到所有情况吗？”
　　上尉说：“好了孟思扬，你的话太多了。你就是有意见，也不能这个口气跟首长说话。”
　　孟思扬一愣：“首长？”
　　上尉说：“她军衔是中尉，大队作战股参谋，冯雅池。”
　　孟思扬只好敬了个礼：“对不起首长。”
　　冯雅池说：“一点儿也不像个当兵的，太年轻了些。”
　　上尉笑了笑：“他本来只是过来集训一个月而已。”
　　冯雅池有些不满，说：“这儿可是特警部队，属于机密部队。”
　　上尉对组长袁东勇说：“好了，回去等通知吧。”
　　四人灰头土脸地收拾好装备，离开演习区域。
　　那天射击训练结束后，上尉就把杨扬的照片给了孟思扬。宿舍里不能随便张贴东西，孟思扬也不愿把杨扬的照片贴在哪儿，也不敢贴身藏着，怕汗水浸湿了，便压在褥子下面，晚上睡觉前拿出来看看。他盼着这一个月的训练赶紧结束。
　　孟思扬算着到寒假开学只剩三天了，这里却似乎没人提他是不是要走的事情。孟思扬也不敢直接去找副大队长问什么，而上尉并不清楚上级的安排。特警部队马上要开始一个大型综合演习，说是马上，也是一个星期后的事情了，上尉通知孟思扬参加演习。
　　孟思扬满腹不安，根本无心训练。上午实弹射击的时候，忽然旁边开来一辆警车，秦国胜从里面下来了。孟思扬一眼看见他，不由得大喜过望。旁边还有副大队长中校，还有作战参谋冯雅池跟着。这时上尉跑过来叫孟思扬。
　　“停止训练！孟思扬，出列！”
　　孟思扬站起来，从训练场下来，到三个人前面，敬礼。秦国胜说：“在这儿待了一个月，怎么样？”
　　孟思扬说：“还好吧。”
　　上尉说：“他军事素质过硬，但……心理素质不够。”
　　“哦？这我还是头一次听说。”秦国胜说，“你小子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
　　孟思扬说：“我也快该开学了。也该……走了吧？”
　　秦国胜说：“你说呢？我这不是来接你的吗？不管练得怎么样，你也没时间了。”
　　孟思扬问：“这就走吗？”
　　秦国胜点点头，说：“你先回去把衣服换了吧。”
　　孟思扬说了声：“是。”转身离开。中校问：“也不考核考核他什么的吗？”
　　秦国胜摇摇头：“也没这个必要了。任队长，具体来说怎么样？”
　　上尉说：“这小子不当兵可惜了。我不信他从小没摸过枪。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小子天生和枪有缘分，一个星期，把大大小小所有枪械摸过一遍，都会拆装了，闭着眼能把几支枪的零件区分出来并且装好。”叹了口气，他说，“我练到这个水平，至少是当了一年特警之后了。”
　　秦国胜问：“然后呢？”
　　上尉说：“步·枪无依托射击，前一百发子弹倒是百发百中。不过，我把一张照片贴在人质脸上，他再打靶，就脱靶一半儿。”
　　冯雅池问：“什么照片儿？”
　　秦国胜似乎知道，也没问。上尉也没回答。
　　过一会儿，上尉说：“他上完高中，真想让他直接就过来当兵。他就是太年轻了些，要是在这里待上一年，保准是个出类拔萃的战士。”
　　孟思扬回来了，还穿着自己原先的衣服。秦国胜说：“走吧。”
　　他来得平平静静，走得也干净利落，班里的战友都在训练，也没法来送他。
　　车在路上开了半天，才回到市区。秦国胜问：“你去哪儿？”
　　孟思扬说：“开学还有三天，我……还是回我租的地方住着吧。”
　　秦国胜笑了笑，送他到了东湖小区门口。孟思扬觉得这一个月的忽然离开有些莫名其妙。他也不多想了，举步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敲门，半天，没有回声。孟思扬顿时有些紧张，一个月来各种抢救人质的模拟演习已经让他有了一种思维定势，正常的时间没人在家，孟思扬就怀疑人是被绑架了，急忙先撬开锁进去了。屋里一切都摆得整整齐齐。丝毫不像有人闯入过的样子。孟思扬正在疑惑，忽然外面传来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忽然听到门口传来惊叫声：“啊，我们家的门怎么被人打开了？”
　　“有贼！我先进去看看！”叶若凡的声音。孟思扬松了口气，见叶若凡神色紧张地进来，有些好笑地说：“的确是来贼了。”
　　“孟思扬！”叶琳琳叫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孟思扬说：“刚刚，我见你们都不在家，还以为你们出什么事了呢。”
　　叶琳琳松了口气，说：“一个月不见了，这都快开学了，你才回来。你……你好像瘦了。”
　　叶若凡咳嗽了一声。叶琳琳脸有些微红，说：“那……还有两天开学，你还住在我们家吧？对了，真是的，你连年都没过。”
　　孟思扬想，怎么没过？不过他是在特警队过的。特警队除夕和大年初一都有训练演习，只不过在除夕夜搞了一次聚餐而已。叶若凡微笑道：“明天元宵节，元宵节的来历，不就是给前线没来得及回家过年的将士过的小年吗？咱们明天给孟思扬补过一次，不就行了？”
　　叶琳琳说：“好啊，今天上街去买汤圆儿，再买点面和肉，再包一次饺子吧。”
　　孟思扬看着叶琳琳，心里有些百感交集，说：“那还是我请客吧。”说着从兜里去掏钱，结果钱没掏出来，掏出一张照片。他刚要放回去，叶琳琳眼疾手快，忽然一把扯了过来：“谁啊？咦，这不是杨扬吗？”
　　她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了。叶若凡说：“得了，你当初不是还撮合人家的吗？”
　　叶琳琳叹了口气，还给孟思扬。孟思扬说：“这……对不起。”
　　叶琳琳说：“有什么对不起的？也是我自作孽，当初不该帮杨扬的。”
　　孟思扬说：“这和你帮不帮她没关系。”
　　叶琳琳说：“好了，别说这个了，怎么还能你请客？你没住我们家，却还交房租，怎么还好让你请客？”
　　叶若凡咳嗽一声，说：“孟思扬，杨扬来找过你，问我们知不知道你在哪家医院，吓得我们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琳琳还把市里所有医院都找了一遍，没找到你，担心了好几天，哭鼻子抹泪的。”
　　孟思扬愣了一下。叶琳琳幽幽地说：“你这些天到底去哪儿了？”
　　孟思扬说：“警察带我去了个地方，不过让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叶琳琳问：“那你到底有没有生病住院？”
　　“生病？”孟思扬笑道，“我还从没生过病。”
　　叶若凡问：“那杨扬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思扬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了，下次见了她再说清楚吧。”
　　孟思扬进了房间，却发现自己的被子已经变形了，虽然还是四折叠着，但远远不是自己走之前叠的豆腐块了。他愣了一下，叶若凡说：“前几天难能有好天气，琳琳把你的被子拿出去晒了，不过她怎么叠，也还原不出你原来叠的样子了。”
　　孟思扬说：“重点不在叠在修。”他坐下来，随手在被子上捏了两下，捋了几下，被子就骤然变了样子。这时他看见自己的衣服被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床头上，他拿手一摸，发觉和自己走之前不一样了。这时叶琳琳进来了，看他看着衣服发呆，便笑道：“你的衣服再放下去就发霉啦，到时候要弄得满屋子都是味道，我只好拿出去洗了，你别见怪。”
　　孟思扬只好说：“那多谢了。”
　　他心神恍惚地坐下来。叶若凡笑着叹了口气：“我妹妹对我都没这么好过。”
　　孟思扬说：“她的心意我领了，可是……你让我回到学校，还怎么好意思跟她说话？”
　　叶若凡说：“反正……孟思扬，你也没答应杨扬什么吧？”
　　孟思扬站起来：“你什么意思？”
　　叶若凡说：“你不想让杨扬伤心，你就舍得让琳琳伤心吗？我听琳琳说过，杨扬还误会过你。反正她们两个，你总要辜负一个了，琳琳可是你同班同学，再说她又是我妹妹……除非你觉得咱们俩的友谊不值一提。”
　　孟思扬冷笑一声：“你是在怂恿你妹妹上高中谈恋爱吗？”
　　叶若凡说：“哈，那是你想得俗了。琳琳也不用你跟余婷似的整天黏在一块儿，她只要你能理会她的心意，就心满意足了。不然，她受了影响，反而更影响学习。”
　　孟思扬忽然问：“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吗？”
　　叶若凡说：“早出来了。琳琳给你们田老师打电话问过了，你还是你们班第一，不过又和上次一样，年级第三了。年级第一还是考试的时候我同桌，徐婉莹。”
　　孟思扬问：“那琳琳呢？”
　　叶若凡说：“你们班第二，年级……十几名吧，和以前差不多。”
　　叶琳琳探头进来：“哥，午饭怎么做？谁做？”
　　叶若凡说：“这样吧，还和上次一样，一人做一个……”
　　叶琳琳摇头：“三个菜像什么话？一人做两个吧，六个菜，给孟思扬接风。”
　　孟思扬起身出来。三人一齐去厨房。
　　中午，三人一块儿吃饭的时候，叶琳琳小心翼翼地说：“孟思扬，开学后我们班重新排座位，咱们俩同桌行不行？”
　　孟思扬一愣，说：“那不得看田老师的意思吗？”
　　叶琳琳说：“那不应该和上次一样吗？按成绩从上往下，你第一选座位，我第二个。不管你选哪儿我都跟你同桌，只求你别像上次那样，主动弃权，最后一个选了。”
　　孟思扬犹豫，说：“姚梦超刚从实验班回来，我跟他商量过，下次如果排座位的话，我还跟他同桌的。”
　　叶琳琳说：“那你反正不能最后选了。反正我是第二名，你弃权我也就弃权，你什么时候选我就在你后面选。”
　　孟思扬笑道：“这还不简单吗？姚梦超是班里前几名的，他前面也没几个人。我只要在他后面选就行了。”
　　叶若凡急忙看了孟思扬一眼。叶琳琳呆了片刻，无话，闷头吃饭。
　　“孟思扬。”叶琳琳又开口了，“前几天我在医院找人的时候，碰见流氓了，险些让人欺负了，幸亏有好心人出来帮了我。我想让你……教我练几天格斗，怎么样？最起码，能用来防身吧？”
　　孟思扬“嗯”了一声，说：“这没问题，不过没什么时间了。”
　　叶琳琳说：“这不还有两天吗？”
　　孟思扬默默点点头。

　　寒假马上要开学了。
　　孟思扬在叶琳琳家里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孟思扬来的时候根本没带什么。叶琳琳在一旁看着，一言不发。
　　“没什么东西了。”孟思扬说。
　　叶琳琳说：“孟思扬，跟你商量件事情。”
　　孟思扬“嗯”了一声。叶琳琳说：“回到学校，咱们同桌行不行？”
　　孟思扬没回答。过一会儿，他说：“还不知道老师怎么排座位呢。”
　　“应该跟上次一样。”叶琳琳说，“按照成绩自己选座位的话，你是班里第一名，我是第二，你选到哪儿，我就跟着选到哪儿。当然，前提是你别像上次那样，放弃第一个选座位的机会。”
　　孟思扬犹豫，像是在考虑。
　　“你不愿意吗？”
　　孟思扬说：“我怕别人说闲话。”
　　“闲话？闲话肯定是我爱听的。”叶琳琳说。
　　孟思扬点点头：“好吧。不过，听天由命，万一老师不再按照上次的方式来了呢？”
　　叶琳琳说：“那……只要老师还像上次那样办，你就不许也跟上次那样一直不选。”
　　孟思扬说：“好吧。”
　　孟思扬在叶琳琳家住最后一个晚上。明天还有一上午的时间，下午就要返校了。孟思扬想，明天去干什么？在叶琳琳家里干耗几个小时吗？
　　他想去找杨扬，但又怕叶琳琳知道了不高兴。
　　此时的孟思扬，性格和原先相比变了不少。
　　想来想去，他想到一个折衷的办法——请琳琳和自己一块儿去找杨扬，或者约她出来玩儿。
　　他从房间出来，见了叶琳琳，叶若凡也在一边儿的桌子前面坐着自习。孟思扬叫叶琳琳：“哎，叶琳琳。”
　　叶琳琳一愣：“怎么了？”
　　“明天……我去找杨扬。你要不要一块儿跟着去？”
　　“找杨扬？”叶琳楼惊讶，眼角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孟思扬“嗯”了一声，说：“要不……给她打个电话，约她出来玩儿也行。”
　　“你知道她的手机号吗？”叶琳琳默认算是同意了。
　　孟思扬摇头。他没有手机，一般也不以手机为通常的联络工具。
　　“算了，我还是直接去她家找她吧。”孟思扬试探着说，“她家很远的，你一块儿去吗？”
　　叶琳琳叹了口气：“你这么说意思就是不希望我去了呗。”
　　孟思扬没多说，转身回房间了。
　　早上，孟思扬起了个大早，跑到城北，杨扬姑姑家住的地方。想到一个月来朝思暮想的人马上就能见到了，他心里忐忑不安，想着如果敲门的时候开门的是她姑姑的话，他该怎么说。
　　到了楼下，孟思扬放慢脚步。
　　他上楼，到了门前，屏住呼吸，敲门。
　　没人应。孟思扬心里一沉。他怕杨扬家出什么事。敲了半天，也没人应，他干脆故技重施，把门打开了。
　　一推门进来，他愣住了——屋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但一些电路线路还都在。灯也能打开。看样子像是搬家了。孟思扬大失所望，转念想，反正今天就开学了，就算她搬家了，她也总要回学校上学。
　　心里惴惴了一会儿，孟思扬起身离开。他到了楼下，刚想要回叶琳琳家里，忽然想起什么，直奔文老师家去了。
　　他心想，杨扬一直在教文老师的女儿弹钢琴，她搬家的时候也应该告诉文老师。
　　到了文老师家，敲门。果然有人在，文老师开了门，看见孟思扬，大吃一惊：“思扬？你怎么来了？里面坐里面坐。”
　　孟思扬忙说：“不了，我是想问问……杨扬她来没来过？”
　　文老师没直接回答，而是说：“你不是出……车祸了吗？好利索了没有？这一个月也没个音讯哪，杨扬她也不知道你在哪家医院。”
　　孟思扬忙问：“那她以后来过吗？”
　　“过年前一直来。”文老师说，“不过她跟我说，她家里要搬家了，过年前搬走了，她也就没再过来。”
　　孟思扬急忙问：“那……她家搬去哪儿了？”
　　文老师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去省城了。”
　　“省城！”孟思扬目瞪口呆，“那……她还在一中上学吗？”
　　文老师摇头：“不了。她转学了，好像是去……临泉二中了。”
　　孟思扬心情直跌到谷底去了，呆呆地看着屋里某一个点。文老师说：“别想那么多了。反正上了大学早晚也是分开，晚分不如早分，这时候说不定还能更好接受一些。”
　　“她有什么联系方式吗？”孟思扬问。
　　“她有个手机号，是之前用来跟我联系的。不过她搬家之后我也没打过，她也没给我打来过了。你试试吧。”他把手机递给孟思扬。孟思扬翻到电话簿，找到杨扬，打了过去。
　　连“嘟嘟”的声音也没有。孟思扬听了一会儿，说：“停机。”
　　文老师说：“那看来这个号她已经不用了。”
　　孟思扬心想，杨扬临走前，就没托任何人给自己留下话吗？文老师显然没有。叶琳琳也没有。那就基本上不会有别人了。
　　他匆匆告别了，心绪不宁地往回走，那么远的路，他走回到叶琳琳家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他一进来，看见桌子上饭菜还摆着，但旁边却没人。听到开门声，叶琳琳和叶若凡出来了。
　　“你总算回来了。”叶琳琳松了口气，“菜都热了两次了。”
　　孟思扬说：“你们没必要等我的。”
　　“谁等你了？我们吃过了。这是给你留的。”叶琳琳问，“见了杨扬了吗？”
　　孟思扬摇头：“她搬家了。”
　　叶琳琳颇感意外：“搬家了？你知道搬去哪儿了吗？”
　　孟思扬说：“省城，临泉。”
　　“啊！”叶琳琳说不出是惆怅还是高兴。惆怅是替孟思扬惆怅，高兴是为自己高兴。
　　“那……她也转学了吗？”
　　孟思扬“嗯”了一声：“临泉二中。”
　　“咦，这是谁告诉你的？”
　　“文老师。”孟思扬叹口气。叶琳琳想说什么安慰孟思扬，但怕说出来像是风凉话，便缄口不言。
　　“赶紧吃饭吧，吃完收拾收拾就该回学校了。”
　　孟思扬“嗯”了一声。
　　下午，孟思扬和叶琳琳、叶若凡三人一块儿回学校。兄妹两个都是大包小包的行李，主要是被子和褥子。孟思扬只带一床被子，是军被，套了学校发的被罩。他也不带任何书，不带褥子。
　　孟思扬帮叶琳琳拎着东西。和放假的时候一样，孟思扬找了一辆出租车，到了学校。
　　已经来了不少学生了。很多人是上午来的。孟思扬看到操场上就有人打球，其中还有自己认识的。他急忙把行李放下：“不能帮你拎着了。同学看见了。”
　　叶琳琳说：“那又怕什么？”片刻，她说：“孟思扬，反正……杨扬也走了，你也并没……答应她什么啊？哦，我这么说，你别以为……杨扬搬家是我捣鬼。”
　　叶若凡不说话。孟思扬则犹豫。
　　到了宿舍楼前面，三人不得不分开。叶琳琳独自去女生宿舍楼。孟思扬和叶若凡走了一会儿，也分开了，他们也不在同一个宿舍楼。孟思扬进了宿舍，回到熟悉的八班的寝室。林小川、周琛两人已经回来了，看见孟思扬，相继打招呼。孟思扬看了林小川一眼，想了想，还是叫了他一声：“小川，告诉你件事情。”
　　“什么？”林小川漫不经心。
　　“杨扬转学了。”孟思扬说。
　　林小川“嗯”了一声，是扬声的，然后问：“她去哪儿了？”
　　孟思扬说：“临泉，二中。”
　　林小川本以为她只是转到潞安另一个中学而已，一听是临泉，吓一大跳，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什么？临泉？”
　　孟思扬说：“是啊。”
　　林小川结结巴巴：“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孟思扬说，“一个假期没见她，今天上午去找她的时候，她家里已经没人了，空的。我问了……她邻居，才知道的。”
　　林小川不说话了。孟思扬知道他早就放弃了。而告诉他这些，意思是他和杨扬也算是分开了，让林小川不再对他心存芥蒂。
　　过一会儿，林小川长长叹了口气，一言不发，躺下来继续睡觉。
　　孟思扬收拾好床铺，就直接回教室了。
　　班里稀稀拉拉坐着十几个同学。孟思扬进来的时候并没引起任何反应，几个同学抬头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继续该干嘛干嘛了。
　　这和孟思扬军训结束后第一次进八班教室的时候引起的反应已经完全今非昔比了。孟思扬心里感叹了一下人是物非，不过也并不失落，他觉得越不引起人注意越好。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姚梦超还没回来，不过也没多久他就进了教室，看见孟思扬已经来了，便打了个招呼，在旁边坐下。
　　“怎么样？”姚梦超问，“寒假里出去玩儿了没有？”
　　孟思扬摇头。
　　“也是。一般夏天出去旅游好点儿。冬天太冷了。”姚梦超说。
　　这时叶琳琳进来了，一进来就直接到了孟思扬旁边，叫姚梦超：“哎，姚梦超，商量件事情。”
　　姚梦超受宠若惊：“什么事？”
　　叶琳琳说：“开学调换座位的时候，我跟孟思扬同桌行不行？”
　　姚梦超愣了一下：“这……你问我干什么？你问他呀。”
　　叶琳琳说：“他说你跟他商量好要同桌的。”
　　姚梦超吐了口气：“那也不固定。哎，无所谓的事情。孟思扬？”
　　孟思扬说：“那得看老班是不是还用上次调座位的方式了。”
　　姚梦超说：“那正好啊，你们两个一个第一一个第二，只要你不像上次那样一直不选就行了嘛。”
　　孟思扬说：“那好吧。”
　　琳琳说：“那我们说好了啊。”回到前面坐下。
　　姚梦超·碰了碰孟思扬：“怎么回事啊？叶琳琳她这是……”
　　孟思扬说：“我怎么知道？”
　　“装蒜。”姚梦超说。
　　“你是班里第几？”
　　“你没看成绩单吗？”姚梦超反问。
　　孟思扬摇头：“没有。我自己的成绩还是叶琳琳告诉我的。”
　　姚梦超问：“你们假期里还经常见面吗？”
　　孟思扬说：“别转移话题。”
　　姚梦超说：“哦，我是班里第四。第三是韩冰雪。”
　　“莫沉呢？”
　　“他是第五。”姚梦超说，“后面的我就不关心了。”
　　孟思扬说：“哦，那要是我和叶琳琳同桌的话，你无论如何可以跟韩老师同桌了。”
　　“别再这么叫啦。”姚梦超说，“一叫老师就总觉得拉高了辈分似的。”
　　孟思扬不以为然：“你真和韩冰雪同桌吗？”
　　“我在楼下待那么长时间，要说最熟悉的也只有她了。”姚梦超说，意思是回答“是”了。
　　放假的时候，班里同学差不多都把书搬光了，孟思扬感觉格外别扭——原先教室里几乎所有的桌子上都课本林立，几乎每个人都用书立把自己的所有书夹好摆在桌子上。地上扔满了临放假前收拾东西扔出来的废纸，好多同学把上学期的学案都当废纸扔了，包括莫沉、姚梦超这几个学习不错的男生，但不包括叶琳琳这样成绩优异的女生。她们总是将学案、作业小心翼翼地码齐粘在一块儿，上面的笔记工整漂亮，就算以后再也用不着，也不会舍得扔的，何况她们还要留着它们当做以后复习的资料。
　　田老师进来了，招呼陈运达过去。过一会儿，陈运达回来，叫道：“现在在班里的同学，到后面拿上劳动工具，把班里的卫生打扫一下。”
　　班里一阵骚动。比较老实的学生纷纷站起来到后面去拿扫把簸箕，后排的几个男生压根不理睬他，该干什么干什么。陈运达也不多管。很快，教室里尘土飞扬。
　　田老师出去了。干活的同学立刻懈怠下来，随便扫了扫，扫了一堆垃圾，清理完之后就把工具放回去，回到座位上忙自己的去了。这时俞菲进来了，她却没回自己的座位上，而是到俞佳的同桌秦凯乐的座位上坐下了。
　　这时俞佳还没来。虽然他们是兄妹，一块儿到学校的不假，但都各自先回宿舍收拾东西。俞菲比哥哥来得早。俞佳来之前，秦凯乐先回来了。他看到俞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愣了一下，走了过来，敲了敲桌子。
　　俞菲抬头看着他：“干什么？”
　　“哎，这是我的座位。”
　　“反正你课本还没摆出来，跟我换换位置又怎么了？”俞菲往她自己的座位一指。
　　秦凯乐却不愿意：“凭什么？先按照上学期的座位坐。等老班说换位了再说。”
　　俞菲说：“谁说要按上学期的座位坐的？哪儿写了？班长说了吗？”
　　“不然不就乱了吗？”
　　“那就咱们两个换一下，不会乱的。”
　　秦凯乐有些不高兴了，沉下脸：“没你这么无理取闹的啊。我可算明白了，你怎么把孟思扬给得罪的。班里所有人迟早都让你得罪干净了。你先回去坐着，等你哥来了，他一句话，让我跟你换位的话，我二话不说马上走。”
　　“你说的。不过，凭什么我去那边坐着？你先到那边坐着不行吗？”
　　秦凯乐无奈了，回头叫道：“陈运达！你管不管这事？”
　　陈运达问：“怎么了？”
　　“她占了我的位子，还有理了。”秦凯乐忿忿地说。
　　陈运达还没说话，孟思扬忽然站起来，走到俞菲面前，两手往怀里一揣，冷冷地看着她。俞菲看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立刻站起来，拿起书包，一声不吭地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了。
　　秦凯乐惊讶极了，看了孟思扬一眼，说：“多谢孟教官了啊。”
　　晚自习前，班里基本上所有人都已经到了。田老师进来了，走到讲台上，说：“同学们，明天早上算是正式开学了啊。我们今天先把座位重新调整一下吧。”
　　班里立刻骚动起来，一些同学开始呼朋唤友。田老师敲了敲黑板擦。叶琳琳问：“老师，还和上次一样吗？按照成绩挑选座位。”
　　田老师摇摇头：“不完全是。你们期末考试的成绩都知道了吧？”
　　班里一片议论，大部分人还是点头，只有一部分同学不知道。老师说：“这次呢，咱们这样，为了促进班里同学学习的共同进步，这次排座位采取结对子的形式。具体来说，班里成绩前二十名的同学，每个人从第二十名往后的同学里面给自己选一个同桌——自己觉得要好，可以帮扶一把的。然后你们自己商量选定座位。没有被选中的其他同学，再按名次来把剩下的座位依次挑完。这么做没什么意见吧？”
　　同学们众口不一。叶琳琳心里反对，却不敢说，她周围几个要好的女生同学就有在二十名开外的，她要是公然反对的话，等于宣称自己不愿意帮她们，少不了得罪人。也因为这个原因，学习好的那一批学生都不吭声了。而二十名以后的同学，想法也各不相同，有的希望能有一个学霸级的同桌好好带一带自己的，也有觉得这根本没用的，还有的就是根本没打算提高自己的学习成绩。
　　乱了一会儿，却没一个出言发表意见的。田老师说：“既然都没什么意见，那就这样定了。不过，我们就不当众结对子了，我一个个叫同学上来，让他自己在名单上选吧。孟思扬。”
　　孟思扬一言不发地上来。田老师手里拿着成绩单，已经在二十名和二十一名之间打了一条线。她用笔指了指后面：“你选一个同桌吧。你自己觉得能带的。”
　　叶琳琳在下面紧张地看着。不过她也并不是很失落，她想就算不是和孟思扬同桌，只要和孟思扬挨边儿，也没什么区别，只要孟思扬不是选一个过道旁边或者靠墙的座位。
　　一会儿，孟思扬下来了。叶琳琳抬头用目光拦住他问，孟思扬没回答，直接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叶琳琳。”
　　叶琳琳上来，田老师把名单让她看，叶琳琳低头一看，看到二十名往后的同学，俞菲的名字旁边，赫然打着一个对号。她吃了一惊：“孟思扬……选的她吗？”
　　“你别管别人了，自己先选一个吧。”
　　叶琳琳咬了咬嘴唇，说：“俞佳。”
　　她心里想的是，每次俞菲都坚决要求和哥哥同桌，就在刚才，她还强行占着秦凯乐的位置不放。调完座位后，只要她一提，俞菲肯定会和自己换座位的，都不用跟老班说一声，就像上学期俞菲和孟思扬换座位一样。
　　田老师哪里想到叶琳琳想的这些？她略感诧异地看了叶琳琳一眼，但没发表评论，在旁边一张纸上写好，再在俞佳名字旁边打了个对号。
　　韩冰雪上来看到这两个对号的时候，就以为孟思扬选的俞佳，叶琳琳选的俞菲。
　　前二十名的同学选的时候，一些二十名开外的同学就满心紧张不安，不知道谁会选中和自己同桌，又都怕最终没人选自己。当然前二十名同学选同桌的结果，也并没什么好保密的，很快就传出来了。
　　“韩冰雪选的林雨。莫沉选的张泽浩。狄雅声选的殷芸芸……”
　　“孟思扬选的谁？”不知谁问。
　　“好像是俞佳……”不知谁回答。但这个回答肯定最初源于韩冰雪。
　　终于尘埃落定，老师说：“剩下没有确定同桌的同学还有——林可，马梦洁，谭笑，顾若飞……”
　　这时林可开口了：“老师，没有好学生愿意带我们，已经很可怜了，还让我们最后选座位，太不人道了吧？”
　　田老师说：“那……这样好了，你们先自己组成同桌，让你们先选座位，好吧？组好一对就过来到我这里报名。”
　　没有被念到名字同时又不是班里前二十名的同学，则在纷纷猜测是谁选的和自己同桌。
　　等最后这些同学选完，回到座位上坐好，田老师开始按成绩依次叫排在前面的同桌组：“孟思扬，俞菲。”
　　班里顿时一小片议论纷纷。
　　“哎呀，孟思扬选的俞菲！”
　　“可能是余婷走了，他不愿意再跟别人多说话，正好俞菲不搭理他嘛。”
　　韩冰雪也吃了一惊。她吃惊的是如果孟思扬选的俞菲的话，叶琳琳为什么要选俞佳？
　　孟思扬马上要走到讲台的时候，叶琳琳冲他叫了一声：“孟思扬。”
　　孟思扬看了她一眼。叶琳琳说：“旁边给我留个位置。”
　　孟思扬没说答应，也没说拒绝，说：“看情况吧。”
　　叶琳琳旁边的女生纷纷看她。
　　俞菲大概也始料未及，但还是一言不发地上来了。田老师说：“你们两个选个座位吧。”
　　孟思扬看了看俞菲。俞菲开口了：“老师，我等我哥和他同桌选了之后再选吧。”
　　田老师说：“孟思扬同意吗？”
　　孟思扬点头：“好。”
　　叶琳琳看他们下来了，急忙看着孟思扬。孟思扬还没说话，老师就叫了：“叶琳琳，俞佳。”
　　“哎呀，这是哪门的好戏啊？”
　　班里一片议论纷纷。
　　叶琳琳和俞佳上台。老师让他们选座位。俞佳说：“哪儿都行，我只要一点——我得靠墙。”
　　叶琳琳问：“为什么？”
　　“不然我妹妹一定会坐我左边。”
　　叶琳琳心里一沉。她看看座次表，靠墙的桌子旁边就是过道了。但她也不愿意和孟思扬隔一个过道。
　　“孟思扬不一定听她的话。再说，你为什么不愿和你妹妹挨边？”她刚说完就后悔了，如果俞菲和俞佳挨边，意味着她和孟思扬之间隔着两个人了。
　　“这样吧。咱们选一个旁边已经有人的位置。”叶琳琳说，“这儿。”她指了指，在林可旁边，“你和林可隔着一条过道。”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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