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同学

作者:心武雅趣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车祸


      过了十二点了,两人才回到凤凰小区。孟思扬一进韩冰雪家里,就把东西全仍在沙发上。韩冰雪立刻拿起两身衣服,说:“来,试一下。”
      孟思扬问:“你不是给自己买的吗?”
      韩冰雪说:“反正是毛衣,男的女的穿都一样。再说,我买的好像大了点儿,我穿不合适。给你吧。”
      孟思扬终于忍不住了,说:“表姐,你何必……你不当老师了,你也没收入了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韩冰雪眨巴一下眼睛,说:“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到了冬天,就穿一身校服,冻得哆嗦吧?”
      孟思扬说:“我自己能解决自己的问题。”
      韩冰雪问:“你怎么解决?就你在餐厅打工,挣够自己的饭钱都勉强。”
      孟思扬抬头看了看挂钟,说:“那……我先走了,去火车站了。”
      韩冰雪说:“急什么?先吃过饭,再睡会儿。反正你又没约时间,不着急。”
      她去厨房做饭。孟思扬忙进去帮她的忙。韩冰雪说:“你就别帮忙洗菜切菜了,我不放心。我还是看看你的厨艺,看你炒菜炒得怎样吧。你以前不会穷得油都买不起吧?”
      孟思扬说:“那倒是没有。”
      韩冰雪洗了好几种菜,孟思扬问:“表姐,你平常做饭一顿饭要几个菜啊?”
      韩冰雪说:“今天周末,改善一下伙食嘛。在学校吃餐厅的饭菜你还没吃腻呀?”
      孟思扬说:“总比剩饭菜好多了。”
      最后做了四个菜,两人各做了两个。韩冰雪拿了两瓶饮料,放在桌子上。孟思扬说:“表姐,就一顿午饭而已,不用搞得像聚餐似的。”
      韩冰雪叹了口气。孟思扬吃了两口,问:“表姐,你为什么跟你男朋友分手啊?”
      韩冰雪说:“本来就维持不下去了。我是大四,他是大一,现在大三了。我是他学姐,却比他小。再加上我爸反对,所以……”
      孟思扬说:“可现在你又上高一了。你比他小两岁,却比他小不知道几年级。”
      韩冰雪说:“好了,不说他了。吃饭。”
      吃过饭后,孟思扬收拾了碗筷。韩冰雪说:“你先睡会儿吧。”
      孟思扬问:“你爸周末也不回家吗?”
      韩冰雪耸耸肩,说:“其实这是我自己家。我爸偶尔才来一次。”
      她说完,自己起身回自己房间了。
      韩冰雪不知道孟思扬什么时候出去的。在学校的时候她天天累得不轻,所以到家里中午一睡过去就起不来,直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才勉强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出来一看,孟思扬还在沙发上坐着。她问:“你没出去吗?”
      孟思扬摇摇头,说:“刚回来。”
      “这么快?”韩冰雪在他旁边坐下来,“那你去干嘛了?”
      孟思扬说:“我是实在不想……再过被人周济的生活了,所以……”他从兜里一摸,掏出一把钱来,一百的好几张,也有五十的、二十的,以及十块五块的零钱。韩冰雪脸色一沉:“你总不是重操旧业了吧?”
      孟思扬点点头,又忙摇摇头:“不全是。”
      韩冰雪问:“那这些钱哪儿来的?”
      孟思扬说:“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我是偷人的钱,不过……我不是偷普通人的,我是偷小偷的。这些钱应该也是小偷偷的别人的,但我又没义务找回失主。贼来偷贼,至少我没给好人带来麻烦。”
      韩冰雪也犯怵了,她也说不清这样做算不算对,但转念一想,说:“那也不对。你抓住小偷,就把小偷交给警察,然后警察给你奖励,那才是正大光明的收入。”
      孟思扬说:“那能有多少?抓个小偷,给我的奖励肯定不可能比小偷偷的钱还多吧?”
      韩冰雪说:“你要是贪钱多,为什么不还去偷银行?”
      孟思扬沉默片刻,说:“以前我以为偷银行不会给任何个人造成很大麻烦,而并不是管是不是犯法。雷局长跟我说了一番话,我知道了偷银行也是对社会有很大害处的,才罢手不干。但我做任何事情,还是并不考虑是不是合国家的法律,而是自己心里能不能过得去。我对法律唯一需要考虑的是,一旦自己落网,会受到多大的惩罚。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韩冰雪问:“那你偷了小偷,小偷呢?”
      孟思扬说:“当然逮起来交给警察了。我就是趁这个空当偷了他的。”
      韩冰雪说:“那警察搜查小偷身上,发现他没钱,不就知道你下手了吗?”
      孟思扬说:“小偷不是傻子,就算发现自己身上的钱被我偷了,他乐得说自己这次只是初犯,难道他还会说,‘啊,我原来偷了好几百块钱呢,怎么没了?’就算想到是我下手了,肯定不会宁可多领罪,也要把我供出来吧?我这么做还帮他减轻了罪行呢。再说就算有小偷宁死也要把我供出来,也根本没有证据。一般的警察又怎么会相信,一个见义勇为抓小偷的学生其实也是个小偷呢?”
      韩冰雪半晌无语,片刻,说:“你原来到底好歹也是穿过两个月的军装的,再做这种事情的话,唉……”
      孟思扬说:“所以我也只是下一次手而已,得手之后就没再待着,就赶紧回来了。”
      韩冰雪把钱拿起来,点了点,有一千多,说:“够你俩月的生活费了。”
      孟思扬从里面点了五百块钱,说:“老师,这些钱还给您,谢谢您这么长时间对我照顾。就算住您家里,也要一天一百块钱了。”
      韩冰雪急忙摇手推开,说:“我才不要。这是赃款。你要还钱的话,早晚自己挣了钱再还。”
      她这么说,也没说不要他还钱,孟思扬就不好再坚持了,只好把钱收起来,说:“我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花的。就怕……万一有什么急事需用钱。”
      韩冰雪说:“你要有急事的话找我啊,还有我舅舅,他是你的法定监护人。再说了,他整天提心吊胆生怕你从学校溜了,重操旧业,你要是缺钱,他肯定不敢不帮你的。”
      孟思扬说:“我不想欠人情。”
      韩冰雪看了看表,说:“你歇会儿吧。过一会儿我去做饭。”
      孟思扬说:“还是我做吧。”
      韩冰雪笑道:“中午炒的四个菜,你做的那两个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孟思扬却也不谦虚,只道:“原料不一样,没有可比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时韩冰雪的手机响了,她接电话:“喂?哦,舅舅啊。哦,知道了。”
      她又“嗯”了几声,挂了电话,说:“好了,谁也不用做饭了。我舅舅在他家里置了一桌子菜,要我带你过去。”
      孟思扬说:“无功不受禄,我干嘛要去他家吃饭?”
      韩冰雪说:“好了,你就别拿自己当外人了。舅舅是想聚一聚,毕竟他们一家人团圆一次也不容易,秦蓉和秦强也都上学,俩星期才回家一次。他自己也忙得整天够不着边儿的。多一个人多个热闹,怎么不好?”
      孟思扬说:“我不习惯。上次在他家过春节,我就很不舒服。我从不习惯那么多人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最重要的是……这种场合下,说话都跟平常不一样了,全都很虚伪,只说好话。不管说什么话都要顾及着在座所有人,反正……我不习惯。”
      韩冰雪说:“好啦,也没几个人。你都认识。秦强秦蓉兄妹两个,你认识吧?”
      孟思扬说:“他们两个……还好。”
      韩冰雪说:“还有我外公,舅舅说你也认识。”
      孟思扬说:“秦爷爷,倒也是个很耿直的人,还好。不过,我跟你舅妈不是很熟悉。”
      韩冰雪笑道:“还‘你舅妈’,从法律上来说,那都是你妈妈了。”
      孟思扬摇头:“我可一点儿都不熟。”
      韩冰雪说:“对了,还有一个人你不认识,不过跟我很熟悉,跟你也是同龄人,恐怕也是在场最小的一个了,你们应该聊得开,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孟思扬问:“谁?”
      韩冰雪说:“我妹妹,叫韩冰霜,比你小半岁。”
      孟思扬问:“您知道我多大?”
      韩冰雪说:“舅舅跟我说过很多你的情况,你的生日就更清楚了,就是大年初一前三天。”
      孟思扬心里一沉,那是因为孟扬是大年初一当天被执刑的,秦国胜大概记得那是孟思扬出生三天后,所以对孟思扬的生日记得特别清楚。他岔开话题:“您爸妈怎么取的名字啊?一个冰雪,一个冰霜,唯恐你们不是冷若冰霜。”
      韩冰雪笑道:“这跟名字可没多大关系。你觉得我很冷吗?”
      孟思扬摇头:“刚认识的时候是,后来觉得不是了。那你妹妹上几年级啊?”
      韩冰雪说:“就比你小半岁。你现在十五六了,上高一算是年龄大的了。她也上高一,不过她学习不是很好,聪明劲儿都用在玩儿上了,没考上一中。再说她有些娇养,就算考上一中也决计不上,非要在银杏,让我爸教她。我爸是副校长嘛,在那儿没人敢欺负她。”
      孟思扬说:“副校长?难怪你能在那儿当一年老师。”
      韩冰雪说:“好了,说那么多,你还是去吧。多认识认识人有什么不好?”
      孟思扬不再推辞,一边站起来,一边问:“你跟你舅舅这边很熟啊?”
      韩冰雪说:“差不多吧。我经常去舅舅家的。”
      凤凰小区到秦国胜家并不近,不过孟思扬无论去哪儿都习惯徒步,包括上午去商业街购物。韩冰雪走了一上午,腿疼得要命,睡一下午觉也没缓过来,待要骑自行车,转念一想,舅舅家里也是楼房,自行车不好带上去,放在楼下太不安全了,便想着坐公交车。
      两人刚走到一个站台旁边,孟思扬刚要继续走,韩冰雪叫住他,说:“等会儿,坐公交车吧。106路,直接到我舅舅家小区门口。”
      孟思扬从没坐过公交车,不过也并不反感,心想自己早晚要习惯了正常人的生活的,试着坐一次也无妨。不过就在这时,路边忽然传来一声狗吠,一只黄狗从公交车站后面窜出来。孟思扬一见大喜,忙唤了一声。黄狗跑到他脚下,兴奋地连蹦带跳,往他腿上扑。韩冰雪吃惊道:“这是……”
      孟思扬俯身把狗抱起来,竟完全忘了韩冰雪在旁边,只顾抚弄狗毛,说:“小家伙饿坏了吧?走,我带你去吃顿大餐。”
      韩冰雪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要把它带去我舅舅家吧?”
      孟思扬颇感诧异,或者说很奇怪韩冰雪为什么要这么问。他感觉带一只狗去做客就如大人赴宴带着孩子一样,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这时一辆公交车在旁边停下了,韩冰雪看见正是106路,忙说:“来了。上车。”
      她拿出公交卡,上车,连刷了两次卡。孟思扬抱着狗上来了。司机一眼看见,叱道:“不准带宠物上车!”
      韩冰雪忙对孟思扬说:“把它放了吧,别带着了。”
      孟思扬来气了,不过并没发作,说:“那你坐公交吧。我回去了。”
      韩冰雪忙问:“你回哪儿?你又没家里的钥匙。”
      “又不是回你家。”孟思扬跳下公交。韩冰雪急忙也下车了,白刷了两次公交卡。她见孟思扬神色有异,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孟思扬叹了口气,抚摸了一下狗毛,说:“以前我帮过好几个学生,包括一个叫叶若凡的,是我们班叶琳琳的哥哥。当然他们家里困难,我也算是帮过叶琳琳。但是叶若凡自从知道我是个小偷,立马翻脸不认人了。叶琳琳对我好像也冷眼相向。与此同时我认识了这条狗。我花在这条狗身上的钱肯定很少,顶多每天陪它跑跑步,买点儿吃的,还不如我帮叶若凡交一次的学费多,但有一次,就是春节那天,大年夜里,我知道它每天都要在街上等我去跟它一块儿跑步的,那天还下了大雪,我晚了半个小时,结果它还在那里,让大雪埋着,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
      他看韩冰雪不说话,继续说:“我想换成任何一个我认识的人,肯定都不会如此。而那天我之所以晚到,不是因为下了大雪,而是在你舅舅家过春节,离它等我的地方太远了,我没把握准时间。而这次又去你舅舅家,所以我无论如何不能再辜负它了。这次聚会的都是你们家人,都有血缘关系,只有我跟你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想我不去算了。你还是自己去吧。”
      韩冰雪说:“别别别,刚才我舅舅在电话里说,这次他是专门想约见你,想看看你在学校待这半个多月,现在情况如何了,知道我跟你在一块儿,才叫我一块儿去的,然后顺便把我妹妹也叫来了。你要是不去,我们去了还有什么意思?”
      孟思扬说:“好吧。那我就得带着它。”
      韩冰雪说:“随便。刑警队有不少警犬,舅舅其实也挺喜欢狗的。”
      孟思扬说:“您要是嫌累的话,就坐公交吧。我带着它。反正我知道你舅舅家在哪儿。”

      孟思扬无论跑得再快,也不可能比得过公交车,何况他还带着条狗。那黄狗就在他后面跟着跑,一直到了秦国胜家的小区。当然这时候韩冰雪早就已经到了,在小区门口等着,看见孟思扬过来了,冲他招招手,说:“上去吧。”
      孟思扬带着狗刚要上楼,韩冰雪忙说:“哎,先给这狗收拾收拾吧,不然直接带它进屋里,舅妈肯定不高兴的。”
      孟思扬说:“她不高兴什么?我可能还没这条狗干净呢。她不高兴我就走,街上就有小餐馆,我找个地方吃顿饭,回学校算了。”
      韩冰雪只好不说什么了。两人带着一条狗上了楼,韩冰雪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来了”,是个女生的声音,但孟思扬听出来不是秦蓉。韩冰雪说:“是我妹妹。”
      门开了,韩冰霜探头出来,看见韩冰雪,“呀”了一声:“姐姐。”
      韩冰雪说:“进来吧。”
      孟思扬进来了,黄狗也在他脚边窜进来。韩冰霜奇怪地看了看他,问韩冰雪:“他是谁啊?”
      韩冰雪还没来得及回答,秦国胜出来了,看见孟思扬,“哟”了一声:“思扬来了。”
      孟思扬迟疑片刻,问:“您叫我什么?”
      “嗨哟,都什么时候了,还拿自己当外人。”秦国胜说,“来来来,坐坐坐。这次是专门给你接风的。你……阿姨不在家,我手艺也不行,就在楼下熟食店买了几个菜,别见怪。冰雪,冰霜,你们两个也坐。”
      他低头看见黄狗。黄狗才什么都不懂,跑那么远的路,早就饿坏了,而秦国胜家里的餐桌又很矮,黄狗只轻轻一抬爪子,就放在了桌子上,去扒拉一个盘子。秦国胜问:“这是……”
      孟思扬说:“哦,我带来的。我做义工的时候就是它一直陪着我。我最好的朋友。”
      秦国胜笑了笑:“是吗?那就请它上座吧。”
      韩冰霜坏笑一声,不过还是不知道孟思扬是何许人也,小声问韩冰雪。韩冰雪一时也说不清楚,便说:“我同学。”
      “那舅舅怎么跟他那么熟啊?”
      韩冰雪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秦强和秦蓉也出来了。秦蓉跟孟思扬打了个招呼。秦强却先看见那条狗,立刻道:“哇,好狗啊,哪儿来的?”蹲下去抚摸狗毛。黄狗窜到孟思扬身后。孟思扬说:“别怕,都是朋友。”
      秦强坐在孟思扬旁边,一只手摸着狗,一边从盘子里捏起一块鸡肉:“来来来。”扔到狗前面,黄狗立刻捡起来吃了。秦蓉忍不住说:“菜上有油。刚拖过的地板。”
      韩冰雪和韩冰霜在一旁坐下。秦国胜让秦强和孟思扬坐在沙发上,他和秦蓉坐在另一边。除了秦国胜外这里都是学生,韩冰雪所说的秦爷爷以及舅妈都没有出现。而除了韩冰霜,就全都是一中的学生。秦国胜很是热情,一边张罗,一边问孟思扬:“怎么样?这俩星期上学,还适应吧?”
      孟思扬点点头。秦国胜扭头对韩冰霜介绍:“他可是你们这一届中考全市第一,中考七百六十多分。”
      韩冰霜不以为然,她自己不学无术,也就不关心学习好的学生,和姐姐韩冰雪十一二岁就考上大学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秦蓉说:“我看他适应挺快的。好像还成了他们班英语课代表。”
      韩冰雪说:“这个我当然最清楚。我一开始是他们班英语老师。”
      韩冰霜听了窃笑起来。孟思扬还一句话没说,一直在和秦强逗狗玩儿,一边喂它。秦国胜转移话题到儿子身上:“怎么样?高三还算紧张吧?”
      这里只有秦强一个人上高三,所以他不提名字,秦强也知道他在问自己,含糊应付道:“马马虎虎吧。”
      秦国胜说:“你可别给我马马虎虎的。一模考不好当心揭了你的皮。”
      孟思扬没听懂,看了看秦强。秦强说:“一模就是第一次模拟考试。”
      孟思扬松了口气:“模拟考试,考不好有什么关系?”
      秦强说:“据说一模的成绩基本上定了高考成绩的调子,很少有人高考考得比一模高得多。不过因为紧张滑下去的倒是不少。”
      秦国胜又开始说韩冰霜:“看看你这几个哥哥姐姐,都在一中,而且成绩都还不错。就你一个人跟着你爸,在银杏,坐在这儿也不觉得自惭形秽。”
      孟思扬心想,大概韩冰雪姐妹两个和秦国胜的确是很熟悉了,不然秦国胜作为舅舅也不好跟她这么说话的。韩冰霜吐了吐舌头,笑道:“有什么所谓?我是女生,学得好不如嫁得好。”
      孟思扬吃了一惊,觉得这个女生思想也太开放了。秦强说:“那不一定。中国社会的婚姻规则是——甲男配乙女,乙男配丙女,丁男配甲女。你估计是当不了甲女啦,就算嫁出去,你老公也不会比你好多少,还是你越优秀,你老公越优秀。”
      孟思扬心里皱眉头,没想到秦强也这么开放。韩冰霜说:“谁说的?再说了你说的甲乙丙丁,对女的来说是指容貌,又不是学习成绩。”
      秦强说:“谁说的?我说的是成功程度,甲女指的是什么清华大学的女博士啊,大公司的女老板啊什么的。”
      韩冰霜说:“当老板也跟学习成绩没关系啊。主要靠社交嘛。我在学校好朋友不少,将来人际关系发达,不像你们,就知道死读书,人都不认识,有什么用?”
      韩冰雪说:“谁说的?强哥是体育部的老部长,学生会骨干,认识的人比你多的去了,而且说不定将来还有去国家队的呢。”
      孟思扬心想,原来韩冰雪比秦强还小。真不知道她去年教高三是怎么教下来的。
      秦国胜说:“你认识的人多?那还不是因为你爸是副校长,想巴结你呗。”
      韩冰霜负气地说:“才不是呢。”
      秦强说:“不信你来一中试试。一中卧虎藏龙,别说我们一中的副校长了,好多政界的高官子弟都在我们学校,校长都不敢惹他们。”
      韩冰霜说:“谁说的?就我们市的那些官儿,肯定都把孩子送到省里去了,才不会在一中呢。”
      秦国胜说:“也不一定。我们市一中水平算是省里比较好的了。”
      他岔开话题,问孟思扬:“你周末不在学校,住哪儿啊?”
      孟思扬愣了一下,急忙看着韩冰雪。韩冰雪没好意思地说:“我爸不在家,我让他住我那儿了。”
      韩冰霜“啊”了一声,瞪大眼睛看着孟思扬。韩冰雪说:“想什么呢?孟思扬是我的学生。”
      秦国胜说:“得了吧,你那儿就你一个人,你让孟思扬住那儿,你们现在又是同班同学,万一让你们班同学知道了,肯定流言蜚语满天飞。孟思扬,你周末还是就回这儿来吧。我把书房收拾收拾,安个行军床,就能住下了。”
      孟思扬未置可否。韩冰霜说:“姐,我去你那儿住吧。”
      孟思扬心里奇怪,看来韩冰雪在凤凰小区的那个房子并不是她真正的家,可能只是临时租的。秦国胜说:“这……就你们姐妹两个,安全吗?”
      一想到安全问题,韩冰雪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想起那天晚上在高架桥上碰见的几个混混。她摇摇头,说:“上次我在路上碰见几个流氓,我骑自行车把他们甩掉了。所以我才带孟思扬去的。”
      秦国胜一愣,问:“你说的是你们一中旁边那个高架桥?”
      韩冰雪点头:“嗯。”
      秦国胜说:“上次我接到报案,桥边有五个人被打伤了,拉到医院,我去问了一下,五个人都是腿骨被打折了,虽然他们看起来是社会不良青年,但是挨得也太狠了吧?”他扭头看孟思扬:“不会是你打的吧?”
      孟思扬说:“是又怎么样?他们欺负韩老师。再说您能把我怎么样?我打折他们的腿,叫他们几个月也好不了,韩老师就有几个月的安宁。”
      这番对话说出来,韩冰霜忽然噤口了,孟思扬的话说的时候虽然轻描淡写,但听起来透着凶狠,而秦国胜说五个小混混被孟思扬全都打折了腿,那说明孟思扬是真狠。秦蓉哈哈一笑:“韩老师,韩老师。韩老师就比我大俩月。”
      秦国胜说:“就算赔钱,我是你监护人,那也得我赔。对了,我听冰雪说,你都穷得没钱吃饭了?上次不是告诉你,给自己留点儿钱,别都捐出去了,你没留吗?”
      孟思扬没回答这句话,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这是你让秦蓉给我的两百块钱,原物奉还。我不会花你的钱的。”
      秦国胜说:“得了吧,你打伤那几个小子,我肯定得帮你垫钱。”
      孟思扬说:“法律要是保护他们的话,谁保护被他们伤害的人?我之所以无视法律,就是因为如此,好人往往不得好报。以前是,现在也是。”
      秦国胜说:“你还是这么偏激。唉,当两个月的兵也没让你改过来。”
      孟思扬说:“当兵是当兵。我佩服当兵的,但我认为当兵保家卫国这句话错了,当兵不是保卫的这个国家,而是这一群人,一群一样肤色、说同一种语言的人。国家是指国家机器,指的这个政府,保护它干嘛?当兵是为人民打仗的,而不是为国家。就算我真的去当兵,如果有朝一日军官命令我把枪口调转向手无寸铁——抑或是已经拿起武器的老百姓,我也绝对会枪口朝天的。”
      秦国胜摇摇头,叹了口气:“你还太年轻,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孟思扬说:“也许吧。”
      两人的一番对话下来,韩冰霜更是听得晕头转向,觉得孟思扬的身份扑朔迷离。秦强和秦蓉不再说话,只顾着吃菜,秦国胜则基本没动几筷子。吃过饭,韩冰霜便起身溜回秦蓉的房间去了,孟思扬和韩冰雪起来收拾碗筷。秦强觉得他们是客人,这样很不合适,急忙拦着他们,自己收拾。韩冰雪说:“又不是外人。”
      秦国胜说:“两个男生收拾吧。好了,我出去有些事,晚上我开车送你们两个回凤凰小区。”
      孟思扬不知道他说的“你们”指的是韩冰雪姐妹两个呢,还是他和韩冰雪两人。秦国胜也没解释,就出去了。韩冰雪和秦蓉也钻进了秦蓉的房间。秦强收拾完,对孟思扬摆摆手:“到我房间来。”
      孟思扬跟着他到房间里。秦强的房间墙上贴满了各种手|枪、步|枪的照片,还贴着一张李小龙赤膊的照片。他房间里就一张床、一张写字台,上面放着一台电脑。秦强说:“不用猜就知道,她们三个肯定在玩儿那种……那种只有女生才稀罕玩儿的脑残游戏。咱们玩儿点高档的。我听秦蓉说你打篮球很厉害,在电脑上打怎么样?”
      孟思扬说:“没玩儿过。再说实际上我打篮球也是上周刚开始的。”
      秦强说:“你体质那么好,跑酷运动员,弹跳力好,个子高、速度快、灵敏强,就这三条,就算没学过打篮球,随便摸两下球,在我们学校就能当高手了。”
      孟思扬笑道:“最主要的是我手法好,断球快。”
      秦强一愣,继而也笑起来。他打开电脑,里面是Windows系统。孟思扬不以为然地看着天花板。秦强先把自己的QQ登陆,他刚上高三,而一中每个年级到了高三就要重新打乱分班,所以他这次回来之前已经留了很多新同学的QQ号,准备添加好友。他折腾完自己的一切,孟思扬只在旁边看着。然后秦强问:“你有QQ吗?”
      孟思扬点头:“有一个。”
      秦强便起身,让他自己登陆。他惊讶地发现,孟思扬打字速度很快,完全不像没接触过电脑的人,而且是盲打,QQ号加密码,大约只三秒钟就打上去了。孟思扬刚登陆,下面立刻头像闪动,有人添加他当好友。孟思扬打开一看,是个女的——至少资料显示的性别是个“女”,但具体是不是,谁也不知道。籍贯、年龄,显示她也是个学生,孟思扬想都不用想,知道肯定是本班同学,便接受了请求。但马上另一个请求发过来,也是个女生,添加他当好友。秦强笑起来:“你厉害啊,都是女的。”
      孟思扬说:“这儿写的是女的,鬼知道是不是。”
      两个女生都在线,他刚接受请求,那边就觉察到了,两人相继发来讯息,一个打招呼“嗨”,另一个却问了一句“你好,哪位?”
      孟思扬一愣,随即明白了,可能是她记录了不少人的□□,一股脑加上了,也并没区分谁是谁。孟思扬回了一句:你先添加的我,倒先问我是哪位。
      然后又给另一个窗口发:你好,哪位?
      秦强说:“别聊起来了,时间不多,得抓紧时间打游戏。”
      孟思扬说:“我就问一下名字。”
      这边很快发过来了:是孟思扬吗?我是杨若雪。
      孟思扬一愣,想起是谁来了,就直接关掉了窗口。另一边那个女生则回了一句:我只知道你是本班同学。我是何冬娅,你是哪位?
      孟思扬回了一个:你同桌。然后关上了,然后就把□□下线了。
      秦强说:“好了,玩儿游戏吧。”
      他翻出两个游戏手柄来,一边插上,一边问:“哎,你原来经常玩儿电脑吗?看起来挺熟练啊。”
      孟思扬只“嗯”了一声。
      孟思扬玩儿游戏并不熟练,也并不热心。秦强教了他一会儿,孟思扬就借故离开了,秦强只好自己玩儿单机。孟思扬刚出来,看见韩冰雪也从秦蓉房间里出来了。孟思扬看了看表,问:“表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韩冰雪奇怪,“我们?舅舅不是说让你住在这儿吗?冰霜要去我那儿,你就不用再去我家了吧。”
      孟思扬这才明白秦国胜说的“你们”是指韩冰雪和韩冰霜姐妹两个。他想了想,说:“那我先走了。等你舅舅回来,帮我跟他说一声。”
      韩冰雪问:“你去哪儿?”
      孟思扬说:“去我该去的地方。”
      韩冰雪问:“你到底去哪儿?”
      孟思扬说:“反正我明天会回学校的。拜拜。”
      韩冰雪见他不说,知道多问也没用,就问:“那你让我怎么跟舅舅说?”
      孟思扬说:“不用说。他管不了我。”转身出去了。
      天已经黑了。孟思扬又去火车站。火车站是昼夜不停歇的运转的,车站里也从来没断过人,只不过有时候人多有时候人少罢了。
      孟思扬心里转过弯来,他认定自己白天的做法没错,不存在原则性问题。晚上是扒手作案的高发期,他想趁机多找几个小偷来偷。这样做存在一定的风险,那就是有可能真正的小偷没被抓到,自己反倒被人误认为是小偷。他转念一想,反正自己从前就是小偷,自己的做法只要不违反自己的原则就行了,至于别人怎么看他无所谓了。如果自己偷了小偷的东西结果恰好被失主发现,那就干脆把东西还给失主,在警察来之前逃之夭夭就行了。
      只要不被认识的人看到。不过他想这也问题不大。如果碰见的是曾经和自己合作过的警察,只要自己解释一下,警察会帮他澄清误会。而自己的同学,这个时候不大可能来火车站的。而同时恰好被偷同时自己抓住了偷他或她的小偷而同时又被他或她发现的可能性,基本上不存在。
      他正这样想着,刚走到火车站前面那条大路上,天已经很黑了,路灯都已经亮了。他的直觉告诉他是八点二十。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急刹车的声音,孟思扬急忙抬头一看,一辆汽车停下来,又退了几米,转弯,径直加速跑了,车速在几秒钟之内加到七八十公里,迅速不见了。
      孟思扬急忙往刚才急刹车的地方一看,只见地上横躺着一个人。他大吃一惊,急忙箭速跑过去,到旁边俯身一看,躺在地上的是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浑身都是血。孟思扬没有手机,旁边也没有公共电话,他也没有电话卡,急忙把小男孩抱起来,沿路往市中心方向跑。这时一辆出租车经过,孟思扬急忙拼命挥手,车停下来。孟思扬高叫道:“快,去市中心医院!”
      司机问:“怎么了?”
      孟思扬叫道:“出车祸了!撞人的家伙逃逸了!”
      司机忙说:“快!”
      孟思扬打开车门,抱着男孩坐进来。司机一边加紧踩油门,一边问:“严重不严重?”
      孟思扬说:“现在不知道是死是活。”
      司机一皱眉头,油门踩得更紧了,车几乎是在路上狂飙。孟思扬用手摸了摸男孩的脖子,说:“还有脉搏。”
      不远处到了路口,司机无视红绿灯,直接闯过去了。不过到了市中心的时候路上车逐渐多起来。终于到了医院门口,孟思扬刚要付钱,司机连连摆手:“你快进去吧,车费免了。”
      孟思扬连声道谢,忙抱着男孩下车。他刚下来,司机立刻一踩油门,离开了。
      孟思扬抱着男孩冲进医院,高声叫道:“快!急救!”
      几个护士闻声跑过来,看见满身是血的孟思扬和出车祸的男孩,急忙抬担架过来,把男孩抬进了手术室。
      孟思扬坐在外面等。他根本不认识这个男孩,也不知道他父母是谁,家在哪儿,他父母知不知道他出事了?当然不知道的可能性更大。也许发现儿子丢了,正心急如焚地到处寻找。这时医生出来了,看见他,问:“你是孩子的哥哥还是……”
      孟思扬说:“不认识。我是半路看见出车祸了,才赶紧救人的。”
      医生听了,问:“那你不认识他父母?”
      孟思扬说:“我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更不知道是什么人。”急忙问:“怎么样了?”
      医生说:“正在抢救,还没脱离危险。不过……”
      孟思扬问:“不过什么?”
      医生问:“你带钱了吗?先把手术押金交了,等联系上孩子的父母,让他们还给你。”
      他看孟思扬不过十五六岁,觉得他根本不可能带多少钱,这话说了也白说。孟思扬忙问:“多少?”
      医生说:“一千二。”
      孟思扬从怀里把钱拿出来,迅速点了一遍,连所有零钱加起来,整整一千二,一分钱也不多,也一分不少。他有些吃惊,不知所措地把钱递给医生。医生忙说:“这边。”带他到收银台。医生进了房间,到了窗口后面,孟思扬把钱递给他。医生数了一遍,说:“正好。”拿起一个收据本,写好数字,递给他签名。孟思扬想,原来这医生过来就是收押金的。至于他能不能找孩子的父母讨回这笔钱,这医生才不会关心。他问:“签我的名字吗?”
      医生说:“对。”孟思扬签上名字。
      “有电话号码吗?”医生问。
      孟思扬摇摇头。医生说:“那你就等人家父母过来吧。”低头看了看孟思扬的名字,忽然抬头笑道:“是你?”
      孟思扬问:“你认识我?”
      医生说:“当然认识。上次警察跟我们医院联手把你抓捕归案的。”
      孟思扬顿时沉下脸,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男孩身上有个小学学生证,医院便照着学生证与上面的学校联系,然后联系到了男孩的班主任,班主任又联系到了男孩的父母。一个小时后,一对中年夫妇急匆匆地赶到了医院。孟思扬正在躺椅上打盹,忽然被人推了一把,惊醒了,抬头一看,一对陌生的夫妇正焦急地看着自己,见他醒了,忙问:“乐乐呢?乐乐怎么样了?”
      孟思扬反应过来,忙问:“你们是……那个孩子的父母吧?”
      男孩的妈妈急忙一边点头一边问:“乐乐怎么样了?”
      孟思扬说:“不知道。你们还是问医生吧。”
      他想,孩子的父母来了,自己也该走了。他站起来,心想讨回那笔押金,但不好出口。人家正心急火燎地担心孩子的安危,自己却张口提钱。他想,还是等等吧,如果孩子脱离了危险,那自己就是救了这孩子的命,一千块钱手术押金根本不值一提。如果孩子不幸夭折,那一千块钱就更不算什么了。
      主治医生出来了,满头大汗地说:“万幸,孩子脱离危险了。”
      孩子的妈妈听了,长长地舒了口气,自言自语:“谢天谢地。”
      医生说:“你还是谢谢他吧。”指了指孟思扬,“孩子出了车祸,司机逃逸了。他路上正好碰见,把孩子送到医院的。要是晚个把小时,肯定救不过来了。”
      孩子妈妈听了,转身感激地看着孟思扬,忽然屈膝下跪。孟思扬吓一大跳,急忙伸手扶她:“别这样,阿姨。我应该做的。”
      孩子的爸爸问:“你怎么送过来的?”看孟思扬衣服上沾着血。孩子妈妈也看见了,问:“是乐乐的血?”
      孟思扬点头,说:“我正要去火车站,路上看见有车祸,就拦了一辆出租。司机师傅也是好心,没收我车钱。”
      孩子妈妈浑身颤抖,抓住孟思扬的手,颤声说:“多谢了你啊……要不然,我们家从此可就……真是……”
      孩子的爸爸还算镇静,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皮夹,抽出一张卡,递给孟思扬:“孩子,这是隆茂商城的购物卡,里面有五千块钱,虽然跟我儿子的命相比实在不算什么,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孟思扬急忙推开:“别别别,叔叔,我也没费什么事儿,再说有这么一次救人的经历就算是我最大的收获啦。您再给我可要跑了。”
      孩子的妈妈打断他们,问:“你叫什么名字?”
      孟思扬迟疑一下,说:“我叫孟思扬。”
      幸亏两人并没听说过他。孟思扬的“光辉历史”并没见报,即使报纸上提到了,顶多也就提一个“孟某某”。孩子的妈妈又问:“你是个学生吧?”
      孟思扬点头:“嗯。”
      “在哪儿上学?上高中?”
      孟思扬点头:“嗯。在一中。”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面露喜色:“果然是一中的学生。”她转脸笑道:“我女儿也在一中。唉,这么巧。到底是高中生,素质就是不一样。要是碰上别的怕惹事的,才不会救乐乐呢。”
      孟思扬问:“叔叔贵姓?”
      孩子的爸爸说:“哦,姓余。”
      孟思扬一愣:“余?哪个余?”
      孩子爸爸说:“剩余的余。”
      孟思扬说:“这么说你们孩子叫余乐乐了?”心想,也太巧了,和自己以前的名字完全同音。不过他心底里另一场担心被化解了,原来他听到余先生说姓“余”的时候,又知道他们女儿也在一中,竟然下意识地怀疑她是不是俞菲。不过知道并不是一个姓,便松了口气,却不知道为什么隐隐有些失望。
      孟思扬说:“那……余叔叔,阿姨,你们来了,我也没事了,我走了啊。”
      阿姨忙说:“别。还有件事情。一会儿你能不能跟我们去买件衣服?”
      孟思扬一愣:“干什么?”
      阿姨说:“哦,你这身衣服上有乐乐的血。我想……”
      孟思扬以为她是想帮自己洗衣服,忙说:“不了不了,我自己回去洗洗就行了。”
      阿姨忙说:“别别。我是说,唉,孩子都是父母的骨肉,我孩子的血也是我流的。我想把这身衣服留下来当个纪念。”
      孟思扬笑道:“纪念什么?一看见就没由来地想起这不高兴的事情。”
      不过他也不好违拗,这衣服不过是个T恤,里面没别的衣服。他也总不好在公共场合脱下来。这时余叔叔拿起手机打电话:“喂?是婷婷吗?你把我的运动T恤拿一身过来。对了,就拿前天刚买的那身特步。到市中心医院。干什么?到了你就知道了。快点儿。”
      孟思扬问:“是……你们女儿吗?”
      余叔叔点头:“嗯。”
      孟思扬想,是了,正好是周末,一中的学生都放假在家。
      余乐乐被推出手术室,浑身插满管子。父母急忙起身去看。护士忙说:“先安静,不要打扰病人休息。等一会儿吧。”
      两人忐忑不安地跟着,看着儿子被推进病房。孟思扬也在旁边站着,看他们在病房外的躺椅上坐下来,他也坐下来。片刻,阿姨没话找话地问:“孟同学,你上高几?”
      孟思扬说:“高一。”
      阿姨抬头看了看丈夫:“跟婷婷一样。”又问:“你周末去火车站干嘛?”
      孟思扬心里早就编好了,说:“哦,我表哥大学开学,托我买的火车票,我去火车站取票。”他编的接口不算复杂,也不算简单,至少让人听起来丝毫不会认为是编的。阿姨忙问:“没耽误你的事儿吧?”
      孟思扬忙说:“没事没事。我明天再去也一样。”
      阿姨松了口气。她转过话题问:“那你是高一几班的?”
      孟思扬说:“八班。”
      “哦,是一部的。”阿姨说,“余婷是二部三十五班的。”
      一中每个年级分两个级部,一部包括从一班到二十六班,二部包括从二班到五十四班。高一总共两千多人,他在街上随便碰到一起车祸,受害者的姐姐正好是这两千多人中的一个,几率也是相当小的。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小男孩的名字居然叫余乐乐,和自己以前的名字“俞乐乐”同音,这个可能大概比彗星撞地球还小,不能不说是太巧了。至于孟思扬身上的钱正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把押金交了,更让他觉得这是冥冥中的天意。他忽然想,这件事大概是在告诉自己,自己这笔钱取之不当,如果自己继续我行我素的话,自己这个“俞乐乐”就要落到和这个“余乐乐”一样的下场了。
      每个细节都如此的巧合,这让从不相信命运的孟思扬也不由得惶恐了。所以他没有再提自己交押金的事情,也打消了再去火车站偷小偷的念头。
      余乐乐的妈妈比较健谈,而余叔叔则不怎么说话,只在病房门口左右踱步。孟思扬问:“阿姨贵姓?”
      阿姨“哦”了一声,说:“我姓江。”
      这时,前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女生的声音:“妈。”
      孟思扬猛一抬头,前面赫然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当然孟思扬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就是江阿姨的女儿余婷了。不过还从来没有哪个女生出现在孟思扬面前的时候让他这样浑身一震,感觉自己手脚都放错了地方。他和余婷的目光只接触了一下,就慌忙躲开,看着后面的墙壁,装作和她没什么关系的样子,而等着江阿姨介绍自己。
      余婷果然一开始也对他视若无睹,尽管他跟江阿姨挨边儿坐着。余婷说:“爸,你让我拿的衣服。”把一个塑料袋往老爸手里一放,问:“出什么事了?怎么在医院?”
      余叔叔急忙示意她轻声,小声说:“你弟弟出车祸了,刚抢救过来,在里面躺着呢。”
      余婷顿时嘴巴张成了O型,急忙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江阿姨站起来,孟思扬也忙跟着站起来。余婷奇怪地看了孟思扬一眼,又看看妈妈,意思是,他是谁?当然她第一反应是猜测,孟思扬是肇事司机,年龄看起来那么小,也许骑的是摩托车。
      江阿姨轻声说:“这也是你们一中高一的学生,当时他正好路过车祸现场,把你弟弟救下来了,打车送你弟弟到医院,沾一身血。我才叫你爸给他捎一身衣服过来。”
      孟思扬忙说:“算了阿姨,不妨事的。我自己回家把衣服洗了就是了。”刚说完,想起江阿姨说过的话,她并不是想送孟思扬衣服,而是想把这身沾着自己儿子的血的衣服留下来。
      江阿姨说:“你这么一身是血的,多吓人哪?回去不把你爸妈吓着了?还是你觉得我儿子的命还不值这一身衣服呀?那儿有个厕所,你进去把衣服换了。啊。”
      余婷“啊”了一声,轻声说:“那实在太谢谢你了。要不然我就再见不到我弟弟了。”
      孟思扬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阿姨。”
      “谢什么?你救我儿子衣服才沾了血,还说什么谢。”余叔叔说。
      孟思扬刚要从余叔叔手里拿衣服,余婷已经拿起来,递给孟思扬。孟思扬从她手里接过衣服的时候,浑身一颤,心骤然跳得厉害,那一瞬间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神游天外,自己的躯壳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呆呆地站在那里。不过仅仅一秒钟,孟思扬就回过神来了,忙拿起衣服转身走向厕所。他感觉自己走路的时候余婷正在看着自己的背影,下意识走出了军姿的齐步,这对他来说并不难。
      孟思扬在厕所里换了衣服,包括上衣和裤子。因为穿得薄,血早就沾在身上了,不过已经干了,他就没在意。这时他忽然开始注意起自己的形象来了,仔细打量自己上下。刚才他并没注意,因为他身上沾血是因为救余婷的弟弟,她要为此感谢自己还来不及。孟思扬想,自己什么时候在意过在女生面前的形象?无论是韩冰雪、何冬娅、俞菲或是杨若雪,无论熟悉不熟悉的,他从没有这么在乎过她们怎么看自己。
      孟思扬出来了。余叔叔和江阿姨打量了他一遍,江阿姨笑道:“别说,这身衣服还真适合你。”
      孟思扬有些尴尬,发现余婷也在旁边看着自己,只觉得右半边脸颊火辣辣的,急忙说:“叔叔阿姨,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走了。”
      他这话绝对是违心的。他一点儿也不想离开。只要余婷还没走。他说这话也是言不由衷,是在不自觉地掩饰自己的心理。江阿姨说:“好吧……哎,慢着,你能不能留个地址,或者联系方式?等乐乐好了,我带他去找你当面道谢。”
      孟思扬刚想说不用了,转念一想,忙说:“留什么地址?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高一八班。再说,也没这个必要。那……再见了,叔叔阿姨。”
      江阿姨和余叔叔两人又连声感谢他,孟思扬一边连说“不客气”,一边匆忙转身从医院出来。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2590523/14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