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失忆的我依然如此酷炫

　　‘你师尊一介炼虚大修，我不过一个小小器灵，如何得知？’

　　脑海中少年的声音似乎极轻地笑了一声，只是话响起时仍然冰冷如切金断玉：‘是吗。’

　　留下两字和温玉珠中心思颇有几分复杂的器灵，寒归云对坐在床边石凳上的苍清继续节奏明缓道：“九宫门南离宗主应当已调查出弟子身份，炼虚元真江聆阙似是受了伤，化神真君沈梦流弟子方致远妾侍有异，方致远身后似乎还有其他人……”

　　苍清耐心听着弟子将这些抽丝剥茧出的消息道来，没有问一句是如何得来的，只是在那好听的嗓音停下后，为弟子理了理披散的墨发，道：“你刚醒来，不宜多耗心神。”

　　顿了顿，白衣元真垂下眼睫，凝视着寒归云的目光宁静又不容置喙：“再睡会儿。”他原想说一切有我，却又突然想到自己的弟子从来都不需要人护在身后。

　　这世上有的人自立是因为只能依靠自己，有的人自立是因为不愿相信别人，还有的人自立是因为内心强大，因而不需要依靠。他知道，他的弟子虽几经生死险境，却依然从未畏惧。

　　将滑落的霞光锦往上拉了拉，苍清神色不容置喙。不止知是否因失血过多，寒归云身体涌起淡淡的疲倦，顺势阖眼休息。

　　洞口被结界阻挡，没有传入一丝风声，在他躺下后，夜明珠光芒渐暗，白衣元真俊美的面容隐在黯淡光影中，挺拔瘦削的身形如石雕铸，沉静又悠远。

　　修士五感敏锐，苍清垂下眼睫，尽量让自己的目光不停留在休憩的人身上，以免打扰他入眠。

　　想起寒归云略有苍白的面色，白衣元真自袖中取出一方玉盒，打开玉盒，其中是被整齐安放的线香。玉白指尖捻起一根香，插入石床角落一个瑞猊蟾蜍香炉，一簇不足小指节大的金黄火焰无声燃起，点燃了那线香。

　　几不可见的轻烟袅袅飘出，盘旋旖旎，将床上安睡的人缓缓包裹，拖拽着沉入更深的梦乡。

　　此香名为蕴璞，取自抱珠蕴璞。制成之时纤细且只有一掌高，但所用灵药灵材却不下万种，其中近百种珍贵异常，年份不得低于千年，原料已是如此，更遑论对制香之人的要求，是以修真界也极少见。

　　不过，蕴璞虽耗费繁多制作不易，却对蕴养修士□□甚至神魂极有助益，或许不如药浴见效快，却胜在不会如药物一般在体内留下残渣，而是一丝隐患都无。

　　抬手将洞内温度调高稍许，苍清墨色深重的双眼注视着盖着霞光锦的人，自极深极浓的颜色中蔓延出悠远温柔的宁静，指尖轻触缭绕而起的轻烟置于鼻下垂眸轻嗅，他俊美冰冷的面容上眉间微蹙。

　　品相还是算不得上上……

　　这香自寒归云出现在密境之中且昏迷不不醒，苍清便开始点，到如今算起来消耗的材料换做灵石怕是能堆成一座小山，但即便如此，他每点一次却仍是要为不够完美的品相皱一次眉。

　　这一月来点的蕴璞都是苍清亲手所制。在寒归云身体第一次出问题后，他便翻出早年得到的玉简开始研习调制蕴璞，也还好他也只为炼这一味蕴璞，否则几年绝无可能有所成。
　　修真界除仙、魔、鬼、邪、妖的划分还有众多流派，如道修、剑修、法修、音修、丹修、鬼修等等，不一而足。制香调香也能算其中小流，只是少有修士专以此修道，多是如炼器，符箓一般作为额外手段。但这并非说制香调香简单，相反，其中博大精深之处不输炼丹。

　　苍清能在两三年制出许多钻研此道几百年的修士都制不出的蕴璞，且还是上品，悟性是其一，修为心境也不可或缺。香道成品与心境极有干系，同一味香，不同心境的人调制可能云泥之别，甚至同一人不同心情调制也有差别。

　　元初初涉香道的修士不算少，其中尤以女修居多，但精深的却寥寥无几。香料也不若丹药一般应用极广，是以元初修士对香料的了解也称不上深，加之同样的香料经常也有差别，这些也造就了香料极易被动手脚。研至高深的修士甚至只需在制香之时将恶念蕴藏其内，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侵蚀比自己心境修为低的修士神志。

　　是以在想起蕴璞之时，苍清就未曾想过托付给其他修士炼制。

　　将床头遮掩琉璃宫灯的纱罩放下一层，苍清执起一卷炼器手札靠在床边寒玉长椅上看起来，冷漠的眉眼在透过纱罩染上几分温黄的光中难得宁静。

　　******

　　修长指尖把玩着手中的潮音螺，白衣元真眼神没有一分波动。

　　“师尊，其他人传讯来了？”苍清应该与那九宫门高阶修士一同进入此处，这寒归云在见到他时便已想到，只是不知还有哪些人。

　　“嗯。”

　　“我已痊愈，师尊不必再为我耽搁。”

　　“不必着急，不差这一时。”苍清以为弟子是担心让其他人久等遂解释道。

　　他在进入这处密境后灵气便瞬间消失，以他炼虚期的修为自然能感觉到灵气并非真正消失，而是被锁在了丹田经脉中，这锁灵的禁制要挣脱也不是不能，只是在思虑一番后，他还是决定留着以待后续。

　　这些天下来，结合知道的消息，他对这密境倒有了些猜测，这应当是一处试炼密境。
　　也只有试炼密境，方能解释这仅仅只能针对低阶修士的锁灵禁制——因那禁制原便是为低阶修士而设。

　　能得到的信息也只有这些了，苍清垂眸掩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忧虑。若只有自己一人自然不惧，但如今不过筑基修为的弟子也被牵连进来，他不能不慎重。修真界密境试炼方式五花八门，如同一般的杀妖兽都算正常倒还好解决些，但联系这密境可能的背景，它又怎么可能正常！

　　难得的，一向极少在意不入眼之人的苍清对叶清商和江聆阙生出了怒意，只是想想到底无用，便又被他压制下去。

　　寒归云又在这处山洞附近休整了三天有余，直到苍清与他交流完修行问题，又为他准备了符箓阵盘等防御之物，二人方才悠悠动身。

　　虽是在这山中呆了许多天，但因着四周大雾弥漫，以他如今被封了灵力的情况，十步之外便看不清，是以到如今还未曾弄清楚究竟落到了什么地方。

　　以苍清的修为即便未曾挣脱禁制，看到的也比寒归云远，但这四周无一丝声音，寂静得诡异，因此纵然看过去无甚危险，他还是在出山洞时便将弟子的手握在手中。

　　不知走了多久，天外似传来悠悠经声，那声音极低，却又响彻这一方空间，极远，却又仿佛在耳边响起，浑厚苍凉，带着道不尽的慈悲。

　　“师尊可曾听见诵经声？”出口的声音在这一方空间仿佛被拉长，最后一字落下，身边的人才反应过来。

　　听得此言，苍清面上也有几分凝重：“未曾。”

　　他又道：“可有何不适之处？”

　　“并无。”

　　“能听出是何经文吗？”
　　寒归云略作沉吟侧耳细听，那声音虽浑厚苍凉却又似远似近飘忽难定，只觉耳边无数梵音低吟，却听不清一字：“难以听清。”

　　苍清广袖轻荡将身边的人更拉近一些，道：“且不必管它，守好心神，勿要为经声所惑。”

　　寒归云也不再分心给那经声，守住心神在大雾中缓缓前进，身后那座有他们原先还藏过身石洞的山早已悄无声息化作了一片混沌，只有弥漫的大雾诡异不散。

　　在经声愈发密集清晰之时，一座丈高城墙与二人隔着大雾巍峨伫立。

　　苍清脚步微顿，紧了紧握着的手，便向那城墙而去。

　　寒归云跟在他身边抬头打量面前堪称巍峨的建筑，暗红色的墙身在透过大雾的稀薄日光中隐现不详，垒筑起高墙的石块缝隙之间那暗红尤其浓重，仿佛经年不干的血液，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城上以上古篆文刻了此城的名字，名曰：长恨。

　　待靠得近了，那在耳边弥漫不散的经声在一瞬间大作后便隐去，倒是车辚马嘶，行人走动，商贩交谈之声渐渐清晰。

　　目光越过大敞的城门，看见的便是一副熙熙攘攘安乐平和的生活图景。城中无一丝雾气，站在城门外也能将对面鳞次栉比的铺子，和铺子外随风飘荡的旗子看得清清楚楚。

　　然诡异的是，被打扫得干净整洁的城门外却无一人进出。城内的繁华和城外的冷清一同映入眼球，让这座城越发像是被世界遗弃，被一道城门割裂成两个空间。

　　苍清取出一条刻满符文的银色细链，刺破他二人的指尖令血珠滴落其上，在红光微起之时将链子两头分别缠绕在自己和寒归云手腕，那细链上的红光渐渐隐去，红光完全消失时细链也一同消失，只余冰白手腕上一圈花纹。

　　见寒归云抬起手腕细看那花纹，苍清如同断玉一般的声音道：“此乃牵魂，出了此方秘境自会消散失效。”

　　没有等到师尊继续解释牵魂的用处，寒归云便被苍清握着手迈过了那道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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