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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黑夜和白天
拉法不知道小布罗受了什么刺激，变得很乖。两个人在火车上坐了一天，晚上八点多，靠在他肩上睡觉的小孩动了动。
“你醒啦？”他也许确实挺会照顾人，这孩子今天脸色好多了。不过力量匮乏引起的虚弱是没办法的。
“嗯。”
拉法扭头看看他。这么听话，有些不正常。
“你确定你没事？”
“路斯克大人，您希望我留在您身边吗？”
“我是路斯克吗？”拉法听到这个词就头疼。
“您应该是。”小布罗没有看他的眼睛。
“不要勉强啊……”拉法很无奈，布罗如果不追随自己，两个人又该何去何从呢。
“布罗，有办法让你回去原来的世界吗？”
“……”亮蓝的双眼里，拉法看到自己的表情很认真。小布罗停了一下。“您希望我离开您？”
“只是问一下可能性。你几乎什么有用的都没有告诉过我啊。”
“如果您的力量足够，做什么都是有可能的。”小布罗低下头。
“我像路斯克吗？”拉法还是对这个“前世”和自己的关系有一些疑问。
“您……”小布罗犹豫了。
不知道这孩子还记得多少，那次的损坏究竟有多少后遗症，拉法无从知晓，只能等他说。
“您……本质和路斯克大人一模一样。”
“本质？”拉法感觉有些不可靠。“你已经看出我的本质了？”
“我……您反弹回来的，还有您的记忆。”
拉法没想到这个。“记忆吗？”
“准确地说，是您对布罗的情感。”小布罗眼睛里有些迷惑。
“你知道你的精神体受到损伤了么？”到底这个小布罗是怎么回事？幼体？
“我的记忆断断续续。”小布罗坐正身体。“我只知道在原来的世界跟路斯克大人在一起的事情。您怎么来到这里，和后面的，很零散，我连不起来。”
可怜的孩子。
更可怜的是……自己。
也就是说，那个布罗，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么？
或者……
拉法眼中，这个孩子有着先前布罗的轮廓，只是个性冲动了些。
对布罗来说，最重要的，是和路斯克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吗？他将这段记忆保护了下来。
对现在的这个孩子，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与其说原先世界的记忆是你最珍贵的财富，不如说，那个世界的知识，对现在的我，会有很大用处。
拉法宁愿这么想。
布罗依然在为自己着想。
可是……
面对这样的自己，小布罗会很迷惑。
这是你的意思吗？
让我和小布罗，就这样重新开始。
这么看，灵魂这东西，真是靠不住啊。
真是……
靠不住。
曾经有过的，失去，就再也回不来。
再也不会有相同的。
对你，对我，均是如此。
你看透了么。
你是……深爱着路斯克的。
你也为我，保留下一个忠实的灵魂。
小布罗一时也许会迷惑，但是，他绝对不会抛弃自己，更不会背叛自己。
这种安排……布罗……
太沉重了。
布罗你……
太狡猾。
心头涌上的沉重感，让拉法平静，也让他微微心酸。
何德何能，受到你们如此的珍爱。
“拉法大人。”小布罗忽然站起来，然后对他行礼。
“请允许我，从现在起，追随在您身边。”
“你想好了吗？”
“是的。这是我的愿望。”
“那么……”拉法倾身吻上他的额头。“我允许你。请陪伴在我身旁。”
让我们从这一刻开始。
直到永远。
今后的旅程，还很长。
回到竞技都市统共花了九天。
好累。
在房东太太狐疑的目光中，拉法推开门，一头倒在了床上。
“谢谢您。”小布罗帮他完善礼节。
“不客气。对了，小伙子，你那个朋友来找过你一次，叫库洛洛的那位。”
拉法又从柔软的被子上爬起来。
“谢谢您。”
终于回来，要好好睡一觉。
冲洗一通，拉法让小孩也上床来睡。
“你以为你是小狗吗？来一起睡吧。”
一头服帖长发的小孩终于点头。
“睡到饿再起来吧……”
拉法盖好被子，闭上眼睛。
想了想，他把手机插上充电。
也许谁会找自己呢。
拉法的电话不再关机，但是没人接。
本来准备睡觉的年轻蜘蛛首领靠在床头上没动。
手机显示凌晨三点。
失踪九天，完全查不到行踪。
现在回来了？
他拿起外套。
虽然判断会回来，但是……
确认一下。
房间里荡漾着浴液的清香。
扬言要让自己魂断此世永诀往生的人靠着一颗白发的小脑袋闭着眼睡得很沉。
放出冷气也许能让他快点清醒过来。
某人动了动，睁眼了。
“……”
某人没说话，看着他。
库洛洛给对方一个微笑。
“想不想散步？”
某人咳了一下，爬起来。
“哦……”
除了路灯的光亮，行道上几乎什么也没有。
一切都睡着了。
只能看到偶尔一辆匆匆驶过的汽车，或者一个倒在地上或角落里的落魄鬼。
“哈——”拉法揉揉眼睛。
好困……
“请问首领大人，你晚上不用睡觉的么？”在睡衣外面裹了件长风衣，他穿着拖鞋就出来了。英明神武的首领大人在搞什么……
对方没回答，不紧不慢地徜徉在街灯下。
自己就要歪歪倒倒的了。拉法抽出衣袋里的手，在脸上拍了拍。库洛洛这是不定期发神经么？“我想回去睡觉……”
库洛洛终于停下脚步，回身。
“……”拉法看这张熟悉的脸，等对方有点什么反应之类的。
等啊等。
某人的眼皮耷拉了半天，终于合拢，脑袋靠到自己肩头。
温热的呼吸吹在自己领子上。
终有一天，他会吃掉自己的灵魂吗？
不错。
脸颊稍侧，贴上对方的肌肤，他轻轻扶住拉法的肩膀。
被这个人吃掉。
被这个简单的，明晰如同一块水晶的人啃碎。
可以。
现在，你陪我一下下。
以后，我永远属于你。
终结在你手中。
他一动不动，感受整个重量依在自己身上的某人。
这一刻，我存在，你也存在。
已经离满满的餐盘那么近了，有人拖住他的胳膊就是不让他伸手！
还在他脸上拍拍打打的叫他走。
“干吗！”
“起床了主人。”
湛蓝的眼睛被几绺刘海挡住，小布罗的手正从他脸上拿开。
“你在报仇吗？”一路上他就是这么叫醒小布罗的。
“主人你不饿吗？不是说饿了就起来吗？”少年在他身上将被子叠了起来。
“你叠歪了。”好难看。
小布罗用眼角看他。
“我好像记得我出去了一趟？”而且似乎是和哪个了不起的人物一起……
“和我。”
对面，平整的黑色裤脚交叠，黑发年轻人拿着一本书在看。
“啊……”想起来了。
不过，他怎么回来的？
拉法盘腿抱手坐在床上，右边被子的不规则形状没有得到任何修正。长发少年站在一边，对面看书的年轻人专心致志。
“……”好多人。
“走，去吃饭。”
有小布罗跟着，再跑到福斯那边去做闲人保镖就不太合适了。
“你愿意一个人呆在家里吗？”
小布罗不说话。
拉法联想起一些聪明的名犬容易得孤独症。让健康状况欠佳的青少年在家自生自灭显然不妥。
“也不能一直跟着我啊……”
“我会很快恢复的。”
拉法看看小布罗。这就是家里有孩子要照顾的感觉吗？巴不得早点下班回家烧饭或者干脆把麻烦送到他外婆家什么之类的。
呵呵呵。
少年看到主人脸上出现了诡异的笑容。
“看来又要辞职了。”拉法丢开有的没的胡思乱想，转头问坐在身边的金主。“首领大人有什么不用动脑子而且每天可以在三餐前一个半小时回到家里的工作提供给我吗？”
“……你现在做的事情很复杂？”
“……我也会不好意思的啊……”
诚心忏悔了二秒，拉法拿出手机，啪啪输入老头子的号码，将刚才的求职要求重复了一遍给线那头。过了一会儿，喜笑颜开地收线。
“……”库洛洛目不转睛地看他。
“干吗？”
“你前段时间干什么去了？”
“旅游。”
“突然决定的？”
“嗯，心血来潮。”
“他是那只狗？”
“……确切地说，那只狗是他。”
“和你一样？”
“哪样？”
“……”
拉法想了想，问对面的小布罗。
“说起来，路斯克也是有原型的吗？本来是动物之类的？”
小布罗皱眉了。“请不要把我和动物比在一起。”
“……就是说，人形是路斯克的唯一形态吗？”该不会自己原来也是匹马什么的……
“……唯一的。”小布罗拿起叉子，对着水果戳过去。
“哦……”汁液从那颗葡萄上的三个眼儿里流了出来。
“是这样呢，真可惜。”他告诉身边正在等待答案的人。
幽静餐厅的一角，引人注目的两个英俊年轻人开始用餐后咖啡。一边形貌出众的少年用叉子吃了一个又一个葡萄。
无故旷工，当然要老实交待一下。拉法翻了翻电话簿，找到福斯家的号码拨过去。
小公子在家。
让小布罗在家呆着，拉法下午去了福斯那里。对方见到他很高兴，他有些歉意。
“不好意思。”
“没关系。拉法是我的朋友，你没事就好。”
“实际上……”他犹豫一下，算了等会儿。
“怎么？”
“最近你身边挺安宁的。上次动手的那家，你有什么消息吗？”
“嗯，除了知道是临沼市的，其他没什么特别。”
“……”拉法想怎么措辞。他确实蛮喜欢福斯。但是，无耻地要求对方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然后心安理得地离开么？
他有点不舒服，但是……
“你可以告诉我一些能够让我安心离开的话么？”
“你果然要走了么？”
“嗯，情况变化了，有些不方便。”
“我说了我这里没什么特别，不用担心。”
“……”
“你说过不想介入，就不要管。”
“我就爱自打嘴巴。”
“……呵呵。拉法的原则果然很灵活。”
“你直接说我没节操吧，我就是这种人。”他站起来，坐到福斯那边。
“一般朋友告别的问候不都是这样？拉法没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福斯侧过身，看着他的眼睛。“这是我自己的人生。”
“我怎么越听越觉得不安。”拉法仰头靠好。“老板呢？”
“在外面。后天回来。”
福斯靠在他身边，不远，也不近。
“如果对方比你强很多，怎么办？”
小公子微笑。“认输。”
“或者找人帮忙。”拉法注视灯光下黑发蓝眼的少年。
“要找得漂亮。”少年继续微笑。
“还要小心引狼入室。”拉法叹气。
“没错。”
“就看哪一边更有耐心。”还有自己能耗多久。这个少年，会做出正确的判断吧。
“是的。”
“福斯，我希望当你一辈子的友人，但是又不想伸手帮你。”可以说很卑鄙。
“我知道。”少年挨近一点。“不是不帮。而是一旦决定出手，就会把对方当作自己，出尽全力。拉法是这样的人。必要的时候，你会救我一命，如果值得救。不是吗？”
“多么任性。”拉法露出无奈的笑容。
“拉法在说自己吗？”
“是的。福斯，你比我有担当得多。”
“……有的时候，我也想任性一次。”平静如画的少年眼中泄漏了一点点少见的情绪。
“所以翘家？”
“嗯。”
“还有什么想任性的么？”
“……”福斯眼里的蓝和小布罗不一样，是纯粹的一片天际的色彩。
“想不出来！我多可悲啊！”少年忽地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蹭来蹭去。
“……我可以认为你在占便宜吗？”小鬼……
“没有母爱的孩子多么可悲啊……”撒娇继续。
拉法翻白眼，继而舒了口气。
这么狡猾的孩子，会成长好的。
个子已经和他一样高的少年没有松手的意思，似乎搂得很舒服。
“……”
让他搂一下吧。
黑发的脑袋歪在他肩头上小寐起来。
应该不用太担心。
认清形势，理顺关系，然后实事求是地做出决定。
这样就行了。
福斯做得到。
第二天，拉法带着小布罗离开，去了协会小镇。
之后一星期都在尼特罗眼皮下忙忙碌碌。
老头子看到小布罗，第一句话是：“这样的孙子也不错。”
拉法知道了小布罗的某种素质也被老头子看上了。
当然在协会总部这里没有什么有创意的任务做，拉法接到的都是七七八八的琐碎杂事。
正合他意。
带小孩的人就要像这样过日子。难得的体验。
不过，如果小孩子不用操心太长时间，快点自立就更完美了。
至少不要病歪歪的。
拉法呆了一阵子，决定离开，带着小布罗到了威尔峰比斯姬的老房子那边住下。
贴近自然的地方对小布罗恢复力量比较好。
希望没有落空，二个月后，小布罗和他都恢复了对力量的调遣。
“那一战还真是元气大伤。”拉法感叹了一下。
“这种恢复只是恢复而已。”小布罗打击他。
“没关系。”拉法收收东西，回家。“我们有的是时间。”
“……”跟在后面的少年没搭话。
之后拉法“孩提时代”的训练场就成了两人用力量对战的竞技场。
打发时间罢了。
威尔山脚下的生活跟隐居差不多，如果没有一干人的来来往往。
又在做饭的拉法知道了免费住回房子的代价。
老头子把这里当成五星级宾馆了。
话说回来，这里难道本来就是协会一个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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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向着结局——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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