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念续之缱绻红尘

作者: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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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4 章


      苦着脸坐在椅子上,我一边喝茶一边盘算着怎么把谎给圆了。
      不过,好像怎么说都说不通啊。
      母后也真是的,既然琴书画都难不倒,为什么独独栽在这个棋字上啊,搞得我现在还要想对策。
      要不,就说她一夕之间忽然开窍了?
      不行,万一父皇心血来潮要去试探一番,岂不是要穿帮?
      再说宫里头那么多眼线盯着,传个话也就是一晃神儿的功夫,到时候弄巧成拙,还要麻烦一些。
      现在问题是,那一番话,怎么着也不该是我这个岁数的人说的啊,真是伤脑筋!
      回头看见大开的雕花棱窗户,心里一动,书上不是说三十六计走为上,我何不……
      “子衿。”
      背后一声唤,我连忙把踏在椅子上的左脚收回来,转身笑吟吟对着父皇,“父皇,今天天气好好啊。”
      父皇往窗外看了一眼,点点头,“是不错。”
      我看着他淡然的样子,额头开始冒冷汗,说话的语速也快了些,“那个父皇,儿臣忽然记起来昨天答应了岫云要跟她一起晒花茶,现在正是时候,儿臣先告退,晚上的时候儿臣再过来可好?”
      父皇眯着眼睛看我,忽然道,“也好。”
      急急施了礼,我快步往外走去,擦身而过时,父皇轻轻一句,“子衿那番长篇大论,可是让父皇刮目相看了。”
      我只觉得脑筋里那根弦“砰”地就断掉了,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瞧见父皇的表情,十足十就是只狡猾的狐狸!
      强忍着倒吸一口气的冲动,我埋着头走出翔龙殿,差点一头撞上宫门。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 =!
      我没听到啊没听到。
      离开大老远,才敢缓一口气。
      我的天啊,刚刚那一幕,十足就是谍对谍的翻版。
      也不知道父皇猜到几分,不管了,反正下次问就来个死不承认,要不就栽在姚钧头上,反正我就是一祖国最纯真的小花骨朵,被姚钧那暴风骤雨所戕害,才会说出这番不伦不类的话,追根究底,父皇这么处置最大的受益者还是他,付出这点代价还是值得的。
      拍拍胸口,我真是个好人!
      不过,定了定神,我看着眼前一片陌生的景致,这又是哪儿?
      已经入了春,这里仍是一片荒芜衰败的景象,萧风瑟瑟,落叶蒿草四散飘零,枯黄的叶子踩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道路两侧几乎都被荒草掩埋了界线,分辨不出前路,拨开眼前一片光秃秃的枯树枝桠,前方不远处露出一角宫檐,不过看年月也有好久没有翻新了。
      皱了皱眉头,忽然想到三个字,素影宫。
      名字起的好听,说穿了也就是冷宫。
      父皇这一代,所纳嫔妃算不上多,后宫虽有勾心斗角,也少有抬到明面上的,所以这素影宫到了父皇这儿也就差不多是个摆设。
      不过在景况三年曾经出过一件事,一名进宫不久就被册封为瑞贵人的女子,在溪屏宫设计毒杀当朝皇后,事迹败露后被贬斥入了素影宫,从此不见天颜。
      她也成为这些年来唯一“有幸”入住素影宫的女子。
      一晃眼十年过去了,想那女子,估计也是生死难与。
      冷宫荒凉,加上内侍太监们的势力贪婪,如吸血蝗蝇,那瑞贵人不过是在朝中毫无根基的一介女流,境况会好到哪里去?
      叹一口气,正要转身,后面传来一声童音,“五哥。”
      我回头,是六弟颜子风。
      半长的头发结成一束,用丝带系了笼在耳后,长长的狐裘绒毛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这滴溜溜乱转,很是灵活。
      我迎上去,笑道,“这么大太阳,子风也不嫌热的慌?”
      他把裘衣往下拉了拉,露出有些潮红的小脸,嘟着嘴,“我早上出来的啊,那时候雾气又大,怎么知道会出太阳?”
      我朝他身后看看,奇道,“怎么没看见小顺子,惠娘娘放心你一个人出来?“
      一说这话,他往斜后方瞥了一眼,似乎还有些气呼呼的,“在那边,帮我教训那个小贱种呢!“
      我的嘴角立马拉下来,这六弟,平素虽有些娇纵,但性格大致还是算纯真率直的,怎么也不该说出这番话。
      不自觉地,语气里就加了火药味儿,“谁教你说出这番话的?”
      子风瞪大眼睛,有些委屈地皱着眉,“他们,都是这么叫的啊。”
      此刻我侧耳去听,也能听到隐隐约约的拳脚喝斥声,一时顾不上子风问口中的“他们”,快步往那边走过去。
      蔓蔓荒草上,三四个小内侍正对着围在中间的孩子拳打脚踢,那孩子大概八九岁,三月初的寒天,只穿一件湿漉漉的单薄外衣,而且很明显地不合身,袖口裤脚都短了一大截,小内侍们边打边骂,那孩子只用手抱着头,身子蜷成虾米,不反抗也不出声。
      我皱了皱眉,这种防御的手法,能最有效的保护自己的要害,想这孩子挨打也不是头一次了。
      看我走过来,子风不甘不愿地叫了声,“住手。”
      小内侍们立刻收了手立在一旁,我冲秦牧点点头,他走过去扶起那孩子。
      子风像是余怒未消,转向我,声音有些大,“五哥这下满意了。”
      我拍拍他,视线交错间,被秦牧托在臂弯里的孩子忽然睁开双眼,一闪而过的凌厉眼神让我的脊背为之一寒。
      那,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孩子该有的眼神,雪亮的如同刀刃,阴狠地如同嗜血的凶徒。
      这孩子,不可小瞧。
      回了神,上前探视那孩子伤势,还好只是皮外伤,筋骨什么的没有损折,擦些药修养几天就好了,只是这身湿衣服,却要尽早换下。
      那孩子看我过来,敛下眼睫,遮住眼底的神色。
      离得近些,我有些意外的发现,他的五官居然出奇的漂亮,尤其是睫毛,浓密地如同羽扇,微微颤着,在白瓷般的面容上映下浅浅的阴影。
      不免好奇地想,不知道放根火柴,会不会掉下来?
      跟秦牧交代几句,让他帮着处理,秦牧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看他抱着孩子离开,我站起身,问向子风,“这孩子哪来的?”
      子风撇撇嘴,“我怎么知道?”
      末了又说道,“五哥你就关心他,他害我丢了母妃的香囊,五哥都不管。”
      我看他表情,也知道他只说的是气话,便道,“香囊,又是怎么回事儿?”
      子风开口,语气忿忿地,“还不是他,我正站在池塘边上,他忽然就从水里窜出来,多亏小顺子扶住我,不然今天落水的就不只是一只香囊了,他这么欺负我,五哥还帮着他。”
      话末已是有泪光在眼里打转。
      我拉着他手,温言道,“就算香囊重要,你也不该让下人对他下那么狠的手啊,得会儿今天是我过来,不然出了事怎么办?“
      子风愣了一下,收了眼泪小声说,“我就是想教训他一下,也没想要怎么样啊,他们也都是这么做的啊。 “
      他们?
      “他们是谁?”
      “就是大哥他们啊,还有些我不认识的哥哥,他们说他是没爹没娘的贱种,说他偷东西,他们也打他啊,不过他们好像都是把他脱光光再打,他们……”
      “子风,”我出声打断他,有些明了他要说的事情。
      大哥颜子明,以往知道他花名在外,吃喝嫖赌无所不精,府内豢养不少娈童,十成十的败家子,早些年父皇为他发了不少脾气,后来干脆让他出宫建府,眼不见为净,只没想到他敢把手伸到禁宫之内。
      这么一想,这孩子的身份也不难猜测了,当年瑞贵人入素影宫的时候,相传怀有一子,不过后来就没有什么消息了。
      按照大哥他们的说法,瑞贵人应该一早就不在了,而就年岁来看,当年蕊贵人腹中的孩子,应该就是眼前这孩子。
      也幸好这孩子不在现场,不然还真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我咳了一声清清嗓子,“子风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子风一扫泪颜,从腰上接下来一只竹编的笼子,神气十足,“厉害吧。”
      我接在手中看,里面静静伏着一直蝈蝈,大奇,“这种天气也能捉到?”
      “所以我厉害啊。”子风双手插在腰上,笑眯眯的,似是完全忘了刚才那档子事儿。
      真是,十足的孩子心性。
      两相往来,于是一路上的话题就从所谓的香囊转到蝈蝈上,子风以一个蝈蝈行家的身份,向我详细具体地介绍了他手中“大将军”“镰刀’‘斧子’等等的发迹史,包括如何艰难的寻获,如何在历次大战中脱颖而出,成为最后的主将,帮他迎了多少人的喝彩。
      一路听过来,还没到桐鹊宫,我已经有种被魔音穿耳的幻觉了。
      所以,在看见惠娘娘立在门廊边儿浇花那一刻,我真的以为自己遇见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子风叫了一声“母妃,”蹬蹬蹬“跑过去,惠妃拥住他,回身看是我,笑道,”太子殿下好一阵子没过来了,正晌午,要不留下来一块儿用膳?“
      我摆摆手,“谢娘娘盛情了,子衿回宫还有事儿。“
      惠娘娘抿嘴一笑,也不再多问。
      子风抓着惠娘娘的衣摆,有些失望,“五哥就要走了啊。”
      我拍拍他,“五哥是真的有事,要不,下次五哥给你带只上好的蝈蝈过来,咱们一决雌雄?”
      子风眼前一亮,把手伸出来,“说定了,不许反悔。”
      我无奈的伸出手指跟他打勾勾,“好好好,谁反悔谁是小狗。”
      惠娘娘笑吟吟地看着我们,半晌挥挥手招来一名奴婢,道,“殿下一个人回紫澜宫,怕是不大好,让敏儿陪殿下走一遭吧。”
      我正要搭话,蓦地看见一个熟悉的影子,转而回绝道,“不麻烦了,子衿的侍从就到了。”
      惠娘娘看那人一眼,低头用袖子捂住嘴,咳了一声方抬眼道,“那本宫就不留殿下了。”
      我忍着笑,叫到,“秦牧,回宫吧。”

      刚到紫澜宫门口,岫云就风风火火迎上来,“殿下去了哪里,一大早就……“顿了顿,后面半截音自发地转为河东狮吼,
      ”秦牧,你怎么弄成这样?”
      我回头看秦牧,原本惠娘娘刚才那一番笑已经让秦牧尴尬到不行,这会儿看见岫云,更是升级到耳朵红的可以滴血的境界了。
      闷着笑,我扯了扯岫云,“进屋去说吧。”
      进了内殿,母后披了件素色的披风,右手捻着一串溜滑的佛珠,正斜在椅子上看佛经,佛珠下边坠着金黄的穗子,一下下打在紫色漆面上面,看上去挺别致的。
      低声吩咐秦牧进去承文轩,岫云跟着进了东暖阁,估计是拿药去了。
      母后听见动静儿,将手里的佛经放低些,看看我,又瞅瞅岫云他们离开的方向,要笑不笑的,“好了,有什么事儿快进去吧,人在这儿,眼睛一径往那边瞟,真当母后看不出来?”
      我大喜,“谢谢母后了。’
      一旋身也跟了进去,难得见到秦牧吃瘪耶,怎么能错过这场好戏?
      还没到承文轩,就听见岫云的调笑声,“你不是有功夫在身来着,怎么让只野猫给抓成这样,传出去丢人不丢人?”
      我一脚跨进门槛,朗声道,“原来一只野猫就把秦侍卫弄到如此狼狈模样,本宫倒是好奇那野猫有何种能耐,能让秦侍卫挂彩。”
      秦牧看我进来,看样子是要站起身,又被岫云按下去,“别动,药还没上好。”
      我笑了笑,走过去接手道,“岫云姐姐,去端盆水进来,要烧热的。“
      岫云一愣,“做什么?“
      我推推她,“叫你去就去,别多问了。“
      看她转身出去,我把药膏递给秦牧,由着他自己弄,“是那孩子吧。“
      换衣服这档子事儿,原本就触了那孩子避讳,也难怪……
      秦牧苦笑着摇头,一点一点把药往脸上涂,“哪是孩子?分明是头小兽!“顿了顿,语气缓了些,“不过那素影宫,也真不是人住的地方。”
      “怎么说?”
      秦牧皱眉,“床铺还是夏日的,而且不知道多久没换过了,都有味道了,衣服只有单衣,也旧到不行。”
      我撇撇嘴,“冷宫油水少,当然只有从那些人日常补给中克扣了。”
      秦牧手停了下,有些失神,“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活下来的。”
      “嘴角也有,”我指着抓痕道,“那倒是,能伤着你,他能耐确实不小。“
      顿了顿,忽然想到一事,”秦牧,以你的眼光,他可有练武的潜力?”
      秦牧呆了一下,“殿下的意思是……”
      我抱着手臂,“那孩子不会永远被困在素影宫,将来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与其拱手相让,我倒宁愿由我来给他一个机会。不奢望能改变他太多,只希望那孩子的想法不要太偏激,他的眼神,过于危险。”
      秦牧想了一下,“以殿下的身份,他不会承殿下的情。”
      我眨眨眼,“那就用别的身份啊。”
      “可是,他的存在,对皇后娘娘来说,太危险。”
      我拍拍他,“那就让他看看咱们秦侍卫的能耐啊,好歹你也是他师父,打不过徒弟,岂不是太丢脸了。再说,刚刚是谁说那孩子可怜来着?”
      秦牧愕然,估计是没见过给自己培养对手的主子,半晌道,“属下奉命保护殿下安危,不能……”
      耳尖的听见岫云的脚步声,我从桌上拿一串玛瑙手珠塞在秦牧怀里,打断他,“待会儿上完了药,记得拿我的玉牌去见素影宫的管事牌子,把这个给他,让他对那孩子好生照应着点儿,记得别让他乱说话。还有,以后每日子时到丑时,你去一趟素影宫,不只要教那孩子功夫,还要教他些做人的道理,相信易容变声这类小事儿,还难不倒你。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你当命令也好,请求也罢,照着办就成。”
      秦牧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刚好岫云一挑门帘进来,他忙把手珠塞好了,正襟危坐。
      我笑了笑,等着岫云把水盆放在一旁,绞了帕子开始擦脸,“谢谢岫云姐了。”
      岫云张大眼睛,“这水……”
      我把帕子往她面前一扬,“怎么?不是给秦牧用的,岫云姐心有不甘?”
      岫云被我噎得半天说不出话,立在那里。
      我把帕子搭在架上,回身冲他们眨眨眼,“好了,本宫就不在这儿碍眼了,接下来这屋子就让给你们了。”
      岫云咬咬唇,看了一眼秦牧,一挥手往我这边过来。
      半途住了手,顿了顿足,“你这小鬼,就喜欢乱说话。外头娘娘叫你呢,刚传了午膳。”
      我“喔”了一声往外走,摸摸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坐定在膳桌前,奇怪的是并不见母后的身影。
      菜传得差不多了,才见着母后从外面走过来,手里端着只青花瓷碗,看见我,微笑了一下,把碗放在我面前,右手一掠鬓发,有些不自在地说,“听说这是昱京城里的风俗,本宫以前也没做过,不知道味道如何,子衿试试怎么样?”
      我垂眸去看,细白的面条整齐地盘在碗中,上面安然躺着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荷包蛋,清香扑鼻。
      这是,寿面啊!
      看着看着,有什么渐渐从心脏的位置满溢出来,感觉眼眶有些发热,我连忙低头夹起一筷子面条放入口中,任碗面上漂浮的热气模糊了视线。
      不是特别美味的珍馐佳肴,可此刻吃在口中,却有了另一种,言语难以形容的感觉,仿佛品的不是味道,而是另一味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远远超脱于味蕾的感觉之上。
      见我半天没反应,母后的声音有些惶惶,“是不是不好吃?“
      我把口中的面吞下,努力咽下鼻端的酸楚,对她展开笑,“很好吃,母后的手艺很好。“
      母后松口气,落坐在我身边,我看着她的侧脸,有些冲动地脱口,“母后可以每年都给我做吗?“
      母后的筷子停了下,我放在桌下的左手不自觉揪住衣角,等待的无措重重的压在心上。
      几乎快要失望的时候,母后忽然转过脸,眼中的温柔仿佛穿越千山万水,“好啊,只要子衿喜欢,母后每年都给子衿做。”
      我歪着脑袋,“一言为定。”
      母后眼中渐渐有了一丝笑意,“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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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划两章内让他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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