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流

　　日记摘：【今天到北京，飞机晚点，和小姨出去逛了一圈，回来又收拾了一下衣服和书籍。现在才洗漱完毕，从明天开始，迎接新环境下的生活的挑战了，要相信自己，对自己有信心，加油！早睡，明天去上班。】

　　第二天我去事务所报道，赫佳姐也在，她带着我认识事务所的各位律师，还有她老公，我的上司——宁涛宇事务长，他看上去有四十多岁了。
　　过了一个月，事务所里接连两位律师辞职，其实在这行人员的流动性很大，有的律师有经验后想单干，于是自己开事务所。也有转行的，下海经商去了。
　　七月份过了一半的时候，北京已经开始炎热了，有个单子下来，事务长交给我，是一家广告公司的招牌掉下来打伤了人，家属不同意私下解决，把广告公司告上法庭。
　　“我不同意，我需要一位有经验的律师，不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这件事情对我们公司影响很大，如果解决不好，会直接造成我们的经济损失。”我去办公室交文件的时候，听见事务长电话那头的声音。
　　事务长抬头看了我一眼，对电话那头说：“周总放心，我们会有律师团专门对这个案子负责，而且我们事务所的律师不会按年龄来评论一个人业务上的资历。请你相信我们。”
　　“……”
　　我出去了，事务长又在电话里和对方交谈了几句。
　　“夏霜，晚上七点和周总一起吃饭。”事务长走出来一边说一边朝外走，“我现在先去见一下检察官，等我回来在楼下给你打电话。”
　　“好的，事务长。”
　　太阳落坡，紫霞满天，正值下班高峰期，事务长开的车也进入车流当中，“这个周其樾是一个典型的钻石王老五，三十岁了还没有结婚，事业做得很大，他的广告公司全国有好几家，北京是总部，听说还准备在昆明开一家。我们都认识好几年了，这个人对朋友很够意思，就是感情这方面，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一直没稳定下来，家人着急得不得了，他还有个哥哥，他哥哥的孩子都好几岁了。但父母拿他没办法，就是不愿意结婚。现在年轻人都是怎么想的。”
　　“也许是因为没有遇到合适的吧。”
　　“周其樾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年轻有为，你们现在年轻人说的高富帅是吧？”他问我，开着车，笑笑，“年轻女孩儿一个个都想往上扑，他什么人没见过？看多了，这眼睛就眼花缭乱了，选择太多的时候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选了。”
　　我点点头，“可能是吧。”
　　“这次广告牌的事情是个意外，人还躺在医院里，家属二话没说就把他们公司给告了，家属情绪激动，派公司的人去，对方家属一概不见，其实这样的官司他们公司最好不要打，影响业绩和口碑，而且赢的概率非常低。但对方要价实在有点离谱，所以我们要尽量让对方撤诉，私下解决，把这件事影响压到最小。”
　　汽车停在饭店后面的一个露天停车场，刚下车的时候另外一辆奔驰轿车也开过来了，从车里站出来一个面带墨镜，穿着一件很整洁的蓝色休闲服，个头比我高出一个头的年轻男子，他走过来取下墨镜的时候，能看出他的相貌很英俊，带着一点书生般文质彬彬的气息，却又感觉眉目间有点忧郁的气质，他就是周其樾，可他看上去没有实际年龄那么大，反而小个五六岁。
　　“宇哥。”他走过来给事务长打招呼，又对着我说：“你好，我是周其樾。”他伸出手和我握手表示礼貌，“你好，我叫夏霜。”
　　我们三个人一起走进饭店，“我之前订了座位，请问在哪里？”周其樾问大堂经理，大堂经理翻了翻记录，让服务员领着我们上了二楼的一间包厢。
　　我们入座后，周其樾把菜单递过来给我，说女士优先，让我点单。事务长介绍说：“这位就是我之前安排这个事情的主要负责律师，夏霜。”
　　周其樾目光直视我，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似笑非笑，然后颇有点无奈地点了点头，事务长接着说：“这件事情交给我们请你放心，一定给你办妥。”
　　周其樾似乎对我的业务水平有点犹豫，可能碍着我的面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希望吧。”
　　之后对于这个事情，都由我接手，我先去医院看望病人，见了主治医生，医生说这件事情造成脑震荡，额头缝了六针，左手骨折，病人情绪已经稳定下来，我找家属谈论赔偿的事情，他们对赔偿金不肯妥协，不然法院见。我打算和病人商量，被家属拒绝了。后来我找到那位伤者的工作单位和保险公司了解情况，得知他有医疗保险，可以报销一部分，我再次同病人的家属商量，将赔偿金减少百分之三十，并支付未来五年的医疗保险，征询他们的意见，三天后他们回复能够接受这一提议，取消上诉。
　　事务长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周其樾知道后也很满意，这样为广告公司节省了将近四十万的金额。

　　日记摘：【这次的广告牌事件是我到北京以来自己独立处理的第一个单子，自己很满意。妈妈打电话来让我好好照顾自己，怕我中暑，特意嘱咐我到市场买绿豆回来熬汤喝。离家这么远，第一次很想念家人。还有沁雅，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她换了一家公司，还是做财务，比之前那个工作轻松一些，她准备考CPA，我让她好好加油，等下次回成都的时候再聚。】

　　下班前接到周其樾打过来电话：“喂，夏律师，这次非常感谢你，嗯，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吧，怎么样？”他第一次这样官方称呼我，之前因为案子协商期间他都叫我“小夏”，现在这样叫，我听着反而还有些不太适应。
　　“周总不用客气，这是我工作份内的事情。”
　　“什么时候下班？”
　　“我现在在检察院办点事，不回事务所。”
　　“那好，我现在开车过来，一会儿给你打电话。”
　　我处理完事情走出检察院大门的时候，他的车已经到了，他整个人伫立于风中，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轮廓分明，冲我微笑着，让人有点恍惚。
　　“什么时候到的？”我笑着问他。
　　“没多久，就两三分钟吧。我看里面的工作人员都下班了，想着你也快出来了。”他接着说：“第一次看你穿这种制服，挺好看的。”他显得很真诚。
　　“因为今天到检察院穿得稍微正式了一点，谢谢。”
　　他拉开车门，“走，上车吧。”
　　他的挡风玻璃前摆放着一个精致的玩偶，看起来像是一对，只是摆放了其中一个。他打趣道：“之前我觉得你年龄小，对你还有些不太信任，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我暗自笑笑，他这一回倒是说了大实话。
　　“没有没有，周总过奖了。”
　　“你不用周总周总地叫着，我比你也大不了多少，对了，你今年多大了？”
　　“上个月满的二十一岁。”
　　“哦，看来我还是大你很多，都一轮多一点了。”他笑着说。
　　“但周总你看上去很年轻，看起来有同龄人的感觉。”这勉强也算安慰吧，不过的确他身上的细胞彰显出来很有活力，也可以说是心理上的同龄人。
　　“和你比起来，感觉我都是个老人了。”
　　“夏霜，哪个霜？”他问。
　　“冰霜的霜。”
　　他认真地想了想，“冰火两重天啊？”他把冷幽默发挥到了极致，现在我真的相信他是同龄人了
　　我们一起去了一家西餐厅，“这家西餐厅的鳕鱼很好吃，试试吧？”
　　他很绅士地给我拉开座椅，认认真真地开始点餐。这家西餐厅装潢偏地中海风，天花板的吊灯也很讲究，带有西方中世纪的感觉，粉着浅蓝色的墙壁，很清新。落地窗户外栽种着蔷薇花，颜色可爱。餐厅里放着悠扬的轻音乐，让人精神舒缓。
　　“你常到这里来吗？”我问道。
　　“也不常常来，和朋友一起来过几次。”周围大都是情侣和一些女性朋友，他说和朋友一起来，相必应该是和女朋友了。
　　服务员把菜上齐了，他起身去端了份水果过来，“都是些高脂肪类的，你们女孩子怕长胖，先吃点水果吧。”他倒是想得很周到，转而又说：“你这么瘦，应该不用减肥吧？”
　　我笑笑，我虽然不胖，但也称不上苗条，还不属于骨感型的，“我还没有节食的习惯。”
　　“挺好的，你现在这个年龄还在长身体，该怎么吃就怎么吃，不要刻意去减肥，太瘦了也不好看。”
　　虽然小他一轮，但感觉他显然把我看成了十多岁的小孩儿，认为我还在长身体的发育阶段。他说得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知道是逗我还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吃过晚饭，我说自己可以打车回去，他执意要送我，说不放心我一个人。
　　“你家住这里啊？”
　　“这不是我家，是我小姨的家，我只是在这里住而已。”
　　“哦。”
　　“周总，今天谢谢你请客。”第一次这么叫，有些不好意思，我能感觉到自己脸红到耳根了，幸好是晚上，微弱的路灯还能遮住鲜艳的颜色。
　　他可能听我这样称呼，又见我略有尴尬之色，笑了笑，也跟着下车，“不客气，我们是朋友，是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那我先上去了，谢谢你开车送我回来，真是麻烦你了。”
　　他笑笑让我不要太拘礼了。我走到小区门口，他又把我叫住：“夏霜”，他走过来，“我想邀请你当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正好公司确实也需要一个顾问。”
　　“之前你们公司没有法律顾问吗？”我疑惑，像他们这种大型的广告公司，按理来讲聘用一个法律顾问是不可或缺的事情。
　　“我现在就想请你担任法律顾问。”他态度很诚恳。
　　我也没有多想，就说：“可以啊，不胜荣幸。”
　　他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欢迎你的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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