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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重重
老道长身影一闪,将陆离重新带回了房内。傅衍面容一整,神情突然变得十分庄肃,他在心里暗自思量,老道长的功夫不显山,不露水,却有着非同寻常的威力。这突生的变故,令他不得不将计划打断重塑。
“这位姑娘的伤势如何?”
老道长闻言,微一犹豫,随后缓缓道:“姑娘的伤虽不足以致命,但需要静养。”
傅衍琢磨着老道长的意思,怕是不准自己将陆离带出道观了。论武功,傅衍绝对抵不过老道长,硬来显然是没有办法。可智取,却一时又想不出什么良策。他千算万算,却独独没有算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道长,居然是个绝顶高手。
想到这里,傅衍更加疑惑。老道长几番作为,都是向着杜若,他与杜若究竟是什么关系?他有此番本事,却在江湖闻所未闻,他究竟又是谁?
窗外花影移动,听不见人声,屋里只有他们三个人。突然安静下来后,傅衍就连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许多。
忽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未等傅衍细听,杜若就站在了陆离的床头。此时陆离尚未转醒,杜若有些不悦地皱皱眉,“她怎么了?”
老道长只将他的脸投向了傅衍,杜若循着目光,转瞬间,已将纸扇抵上了傅衍的喉间。唇齿间,一字一句,透着森冷的寒意,道:“是你伤的?”
杜若对上傅衍的眼神,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折扇,有些吃惊道:“是你?”
傅衍轻笑出声,神情古怪,犹似一个疲倦的人,找到了栖身之处,可还未来得及享受,便又要继续经受下一番折腾一般。
傅衍忽然想起他和杜若在东厢的房顶,对着月亮喝酒的情景。
傅衍看着杜若,显得既惊讶又迷惑,“你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杜若眼睛空空洞洞,嘴角充满讥诮:“你我相交这么多年,你以为你迫使自己改用大刀,我就认不出你的那双手了么?”
傅衍不知该喜还是该悲,曾经他们是那么要好。杜若从不吝啬自己的一些小玩意,但凡杜伯庸给他的东西,只要自己也喜欢,他向来都会让给自己。可就是这样一个自己曾经视若亲兄弟的人,却将自己的父亲送上了绝路,最后还将自己也送上了绝路。
他在跳进圣井的时候,就跟自己说,此生此世,再无杨波。他努力从圣井爬出来后,就一心一意向着烈阳宫的方向拼了命的赶着路。平常三天都走不完的路,他不足两日就赶完了。他将一身行装全部换成了银两,带着这些筹码,好不容易劝服了烈阳城里潜伏着的毒霸尧望天,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演了一场戏。那场戏里,火夫人误入险途,拜他所救。火夫人见他无依无靠,很是可怜,就将他收在了身旁。自此,他化名傅衍,留在了烈阳宫,成为了烈阳宫里的二等护卫。
事成之后,他借烈阳宫的手,不仅除掉了尧望天,还夺走了他的尧家秘籍。尧望天之所以能成为毒霸,不过是手里握着祖宗留下的秘籍。可惜尧望天的双亲死的早,没人指点一二,尧望天的资质又很是平平,终究没能将尧家的秘籍发挥得淋漓尽致。
傅衍能找到尧望天,自然是拖了杜若的福。尧望天是个贪图美色之人,早前,他经常仗着自己身怀三五成尧家秘籍的功夫,流窜在烈阳城同青云城之间,做了不少歹势。火城宇和杜伯庸商量着,就将收拾尧望天这事将由杜若去做。杜若觉得尧望天不足挂齿,还没到让他出手的地步,于是他就将此事交给了傅衍。
那时的傅衍,有着一颗侠骨柔肠,他总觉得人都该有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于是他偷偷留了他一条命。当时他这么做的时候,一定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他当初不仅给尧望天留了一条生路,更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可后来,他夺走了尧望天的尧家秘籍,忽然发现了这本秘籍的价值简直超乎他的预计。尧望天天资平平,可他傅衍并不蠢。借着他那与生俱来的天赋,尧家秘籍所写的以毒制力的要髓,傅衍很快便掌握了。
但所有的成功,必须伴随着相应的代价。傅衍因为求成心切,一直都用上乘的毒蝎要练功,毒蝎的毒很快腐蚀了他的半张脸。可他并不在乎这些,只要有朝一日能打败杜若,受些苦又算得了什么?
傅衍沉默着,脸上带着种奇怪的表情,很久才回答:“堂堂杜家二少爷,样样都如此过人,我怎么能妄想自己可以瞒过你。”
杜若长长叹息,道:“那日既然让你走了,你为何还要回来?”
傅衍遥视远方,若有所失,又若有所得:“为了带她走。”
杜若笑道:“非这么做不可?”
傅衍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缓缓道:“因为她是唯一能牵绊你的人。”
杜若对于他的坦诚,竟有些意外。
可杜若他现在深陷险境,整个江湖,随处都有想要挑战,甚至想要杀了他的人。在没有将敌人铲除之前,他每天都得提着脑袋过日子。他不愿陆离跟着自己吃苦受罪,更不愿让陆离也掉进这样的危险里。在他将事情解决之前,他只想要陆离好好活着。但唯一能让陆离好好活着的办法,在他看来就是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好像当初在张裁缝店那样,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在意的是拿火念灵,而并不是她陆离。
“哦?是么?”
傅衍笑了笑,“如果她对你没那么重要,你为何还要深夜到此?”
窗外,暮色已深,老道长见两人虽是此番僵持,却没有了动手之意,索性撇下他们,独自踏出房门,替陆离煎药去了。
杜若自知,在傅衍面前强辩反而会适得其反,干脆不作争辩,只淡然地在茶桌边坐定,倒了两杯水,伸手将其中一杯递向傅衍。
傅衍看了脸睡在床上的陆离,继续说道:“因为她是青云城的神使,所以你可以利用她做很多事,是不是?”
杜若不语。
傅衍追问道:“你可知今日,朱平差点杀了她。”
杜若眼神一紧,看了看门外的尸体,但依旧神色淡然道:“他不是已被你所杀了么?”
床榻上的陆离睫毛微颤,身子两边的手紧紧攥成了一团。其实老道长走后没多久,陆离就已经醒转,只是碰巧听到傅衍的问题,她好奇杜若的答案,于是闭着眼睛继续装睡。没想到,她满心的期盼,等来的却只有杜若的冷漠。所以,傅衍方才跟她说的都是真的?
忽然,陆离的胸口一阵抽痛,她哇地一声,吐出了一滩腥红。杜若吓得赶忙上前,想要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身子,却被陆离用手推开了少许。
她红着眼,脸上竟是他从未见过的神情,似痛心,又似绝望。只听她字字用力地对着杜若,决然道:“你说的、你做的,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骗我?”
杜若深深吸了口气,“你旧伤未愈,不能激动。”
陆离见他不加否认,渐渐心死,眼神变得越来越空。杜若看到陆离悲痛欲绝的神情,几欲开口解释,却在绕上舌头的时候,生生咽了下去。
陆离看着他,神情凄然。她忽然明白,人生就是这样残忍,你该走上什么样的命运,最后都会七拐八拐地踏到这条道上,哪怕中途你不小心迷了路,但终究该回来的还是会回来。所以,现在该面对的,她还是要面对。
她面色煞白,紧要着牙关,努力不让自己留下一滴眼泪,苍白的唇角甚至涔出了斑斑血丝来。
一个瞬间,杜若似乎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他们之间就会有一个他或许再也解不开的误会。他终于忍不住,想要同她说尽全部,哪怕日后危难重重,他也愿意生死相随。
陆离突然笑了,笑容中,她慢慢抬起头。眼里虽是满满的无奈和苦涩,可她的笑容却越发轻柔起来:“若你是想利用我,那就利用吧,只要你不伤害我的姨母。”
杜若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的伤心失望,已全然变成了悲痛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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