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

　　大规模的学生示威游行运动后，藏青色的石板上粗糙的竹竿横七竖八的躺着。遍地的白纸黑字，或娟秀，或狂傲，或潦草的写着“还我青岛，誓死力争。”“外争主权，内惩国贼”“废除二十一条”“拒绝在合约上签字”目光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齐振国穿着笔挺的灰蓝色军装肩膀上是惹人注目的两颗星，腰间别着的是最新式的步枪，眸如夜色，漆黑的眼像是把所有的黑色都吸入瞳孔中，身后跟着两列背着三八式步枪同样穿着笔挺的军装的士兵，跨着整齐的步子。

　　齐振国的目光停留在摔破的喇叭压着的白纸上，上面洋洋洒洒的写着振国两个字，好看的让人觉得写字的人必定也是如这字般，懒洋洋却也让人挪不开目光。要不是这么多士兵在身后，他一定会捡起来，然后跪下虔诚的膜拜。

　　所以齐振国只是在停顿十秒之后，当着一大票目瞪口呆的人的面把那张纸捡起来，然后细心的拍干净，又仔细的折叠好放入裤口中。然后一脸若无其事耳侧微红的往监狱方向走去。了解他的几个士兵则是一脸无奈又窃笑的别扭表情低头跟着他。

　　缺少什么，就想拥有什么。

　　齐振国是小站练兵时期出来的小士兵。没有什么文化，只是招自愿兵时被送去当兵的。战争年代兵荒马乱的，父母都是农村老实巴交的人，国家一贴榜，就急匆匆的把他送去，说是报效国家。齐振国自身也是想去的，是听隔壁的王大爷说那些为国捐躯，为国争光，为国鞠躬尽瘁的故事长大的，小小的年纪就被熏陶。一心想当英雄，驰骋疆场。小站里那些穿着笔挺军装，跨着新式步枪的军官们成了齐振国的向往，十五六岁的少年，长的浓眉大眼的，农村人特有的黝黑的皮肤，做农活时练出的结实的肌肉，踏实也肯干。从小小的勤务兵做起，一步一步，当上了中校。

　　齐振国去当兵之前，小小的心里也是有些别的愿望的，比如当个文人，只是这便是天命了。不是富贵人家，私塾，学校是读不起的。小小的愿望也就搁在心里成了种子。他当勤务兵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小士兵，比齐振国还小，文文弱弱的一个男孩子，特别喜欢看书，看的不是什么陈旧的四书五经，是那些个激动人心的《水浒传》、《三国演义》。男孩常常看的失声而笑，或激动的脸颊通红。

　　男孩子叫车管阳，和他霸气的名字毫不相符，和齐振国比较更是大大的不同。他长的很清秀，不是齐振国那般深邃的眼，是类似于麋鹿般的大眼睛，也不是齐振国那般浓密的眉，他的眉有些微蹙，大有林妹妹之风范。人长的也白皙。个子只及齐振国肩头，那个时候的齐振国不过十六岁，却有一米七五的个子。

　　那个时候齐振国是个愣头青，大字不识一个，空有一身力气。每天训练完后，都能看到车管阳洗完澡，披着军外套在太阳下看书，周围围着一大群人嘻嘻笑笑的。车管阳性子是极温和的，人缘也是极好的，所以齐振国每次也都只能偷偷的羡慕的看着车管阳在一片嘈杂声里静静的看他的小说。

　　时间长了，木头也能察觉到，更何况是当兵的呢。条件都比较艰苦，齐振国也没有很牛逼的拥有单人间。所以在某个夜晚，大家都因训练而疲惫不堪呼呼大睡的时候，车管阳轻轻的敲门叫醒了齐振国。起初他是惊讶的，车管阳应该并不认识他。

　　车管阳算是他第一任老师，那天晚上车管阳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番，就说出了齐振国自认为藏的很深的渴望。他说，你想认字？

　　齐振国那叫一个震惊，心想读书人果然是不一样，自次齐振国对读书人的崇拜与仰羡便扎根心底了。齐振国呆愣愣的点头，一双澄澈的黑白分明的眼在月光的照耀下，亮的让人心惊。这双眼生生的刻在了车管阳心上。车管阳就这样成了齐振国的老师。

　　每天早上还没有开始训练的时候，他们就早起去训练场的那一片沙地教齐振国识字，晚上夜深人静了，齐振国就对月静静的复习当天认识的字。等到军队离开小站的时候，基本的字齐振国都认全了，随军队离开的时候，小站的乡里乡亲都放下农活赶来送行。

　　破旧的城楼，老旧的屋檐，泞泥的小道，嘈杂的乡音，跨着篮子，穿着朴素满是布丁的麻布的乡亲，整齐的军装，父母亲布满皱纹的皲裂的黝黑的手，刀刻般的深茧，提提踏踏的马蹄声，首长洪亮的告别声，一切都绘成了一副画成了齐振国的精神支柱，支撑他走过满天的战火与鲜血。让他一次又一次的走过鬼门关。

　　只是军队离开小站之后，齐振国就没有再见过车管阳，按理说车官阳也应该跟军队一起走的，可是他不在。后来齐振国才知道车管阳是京城里军家的人，说是军家，可这独苗家里又怎么会真让他上战场，见那血肉横飞，受那流弹炮火呢。终究是不同的，车管阳也写过信给齐振国，齐振国却是从来没有回过信的。他书读的少，可是他懂，虽说不是男女，只是这朋友也讲究个门当户对。他读的书是少，但也知道高攀二字是什么意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听了又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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