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史八十一难

　　皇贵妃娘娘要摆宴了！名头是追悼惠婕妤。
　　被邀请的心里犯嘀咕，都知道皇贵妃奉命在查惠婕妤的死因，这宴会上不定有什么幺蛾子，但还真没几个人敢不去。于是第二天除了正宫皇后娘娘，该到的都到齐了。
　　没人知道皇贵妃根本没有邀请皇后，常宁宫的袁皇后一脸阴郁，这个季氏做的每一件事看似无所谓，却让她进退难行！
　　熙兆宫的气氛也没好到哪里去，季染彤一脸肃穆地念完了史官给写的讣告，然后说道：
　　“惠婕妤明日就要入土为安了，现在棺杶就在这熙兆宫后殿，”她说着扫视了一圈，众人面上都多多少少地有些吃惊，毕竟这不仅忌讳还不合规矩。
　　“你们若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有可以协助本宫找出凶手的线索可以现在说，若是知情不报的，自己心里掂量掂量，这还没过头七呢。”
　　沉寂了好一会没人说话——惠婕妤与在座的都没什么交情，除了淑妃。她出身不高，一朝有孕瞒得紧，后来生出个女儿也不是很受宠。正是无冤无仇，才难以锁定怀疑对象。好在季染彤本来也没多大指望，准备直接进入下一个环节的时候，白婕妤忽然开口了：
　　“惠婕妤死前的那天早上，妾看到她突然捂了一下心口。”
　　她一开口，李充仪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妾也看到了，她上撵轿的时候，因为是背对着，估计宫女和太监都没注意到。”
　　季染彤长睫轻颤，常宁宫请安是卯时，惠婕妤死在午时，如果心悸是毒发前兆的话，那就说明，惠婕妤不是在自己的寝殿被害的？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她对两位点头示意消息有用，心里感叹再低调也有人时时刻刻盯着，平日里觉得烦，这会子倒成了帮忙的了。
　　“各位辛苦了，南齐这次进贡了不少好东西，本宫很乐意和诸位姐妹分享。对了，贵妃淑妃那儿已经有了，你二人可以走了。”
　　简直任性！
　　张月蓉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甩袖走了。张充媛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喊着姐姐跟着起身离开，季染彤向来不把张月芯放在心上，只是看着淑妃，两人对视一眼她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转身对剩下来的人笑着道：“南齐的樱桃鲜嫩多汁，太医也说是对女人极好的水果，本宫无事，研究了几种吃法，大家尝尝给点意见。”
　　第一盘就是洗净的水果，她带头吃下一颗，漫不经心地吐核，余光却不放过每个人细微的表情。虽然开始是小心翼翼的咀嚼，但樱桃的甜美瞬间征服了不少人，吃第二个的时候大家的神色都放开了。
　　第二盘上来的是糕点，看的出来是糯米表皮，泛着微微的粉色，做成了饼状，面上是各式各样的花。
　　年轻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好奇，季染彤微微一笑，道：“这是用樱桃汁和糯米粉做的，里面是玫瑰花瓣酱。不过这是今儿早上赶工做的，去皮去籽的宫女难免疏漏，要是吃到了就当是个好彩头。”
　　她这话说得大方，又弯着眼睛，下巴尖上的美人窝清清楚楚。一位老资历的昭容最先跟着笑起来，把话接过去：
　　“皇贵妃的彩头必然是好的了，谁吃到了可别闷着不说！”
　　季染彤看向那位昭容，暗道：这又是一个人精。
　　最后是冰沙，白瓷的小碗，晶莹剔透的碎冰淋着羊奶和樱桃汁。季染彤在极小声的惊叹的声中默默挺直了腰板，壮哉我大穿越联盟！
　　吃了两口，她又悄声问燕归：“皇上那送去没有？”
　　对方点头后她得意一笑，碎碎冰什么的，她就不信傅其轩想不起来！
　　抬手掩唇，又问道：“看出谁来了吗？”
　　燕归附耳说了三个字，季染彤几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等宴会散场后，她带着燕归和朱衣到后殿，把上次那个表现奇怪的宫女拖出来，厉声问道：
　　“说，你是不是受人指使，将樱桃的毒下在了婕妤的饭菜里？”
　　那宫女疯了似的摇头，大声争辩道：“娘娘，樱桃有毒的是核，可是一般人谁会吃核，奴婢绝无谋害主子的心思，如果奴婢所言有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恢复了一贯的冷艳，那宫女想也知道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说话的声音也清晰起来：
　　“回娘娘，奴婢的父亲是杂耍班子的艺人，年幼的时候曾经跟随戏班子到过南齐，首演成功的时候，班主给奴婢吃过。”
　　“所以，你初时那般惊慌是因为……”
　　“因为娘娘是在吃樱桃的时候突然死去，奴婢以为主子是不小心嚼碎的，如果奴婢能提醒主子……”
　　“呵呵。”季染彤低下头笑起来，戏班子，果然是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啊。

　　晚上傅其轩没来，季染彤失望地抱着儿子，这人都半个月不进后宫了，边疆形势已经差到这个份上了？那就还得倚重袁家，袁皇后也倒不下去。当初袁家害死蒋婕妤就压下不发，还想赖给别人，那位韦将军也是到了八辈子霉。等等，韦家在宫里，是有个才人？
　　“娘娘，您想出证据了吗？”
　　走神到干倒皇后的皇贵妃摇头，她想不通妍婕妤是怎么下毒的。没有势力没有内应的情况下，肯定是她亲手做的。就算她靠着贤妃，贤妃又有什么理由要帮她呢？要是她自己的话，杀惠婕妤的动机又是什么？
　　“啪！”许是久久得不到回应，桂圆很生气地拍了一下她的手。
　　季染彤觉得自己一瞬间柯南附体，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柯南！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染彤这是知道了什么，高兴得连自称都忘了？”傅其轩一脸悠闲地踱进来。好不容易边疆军情告一段落，他终于能腾出手解决后宫的事了，这次的事确有离奇之处，宗九到现在都没有查出来，他的皇贵妃竟然有眉目了？
　　季染彤也来不及纠结这人怎么又来了，把孩子给朱衣，扑上去抓着皇帝手说道：
　　“妾知道惠婕妤是怎么死的了。”
　　傅其轩很自然地坐到榻上，把人带进怀里：“说来听听。”
　　“宫中平级嫔妃，以育有子嗣者为尊，有封号者次之，惠婕妤虽然有女儿，但是她为人低调怕事，这样的人，碰上有封号的妍婕妤，皇上说她会怎么样？”
　　“行平礼。”傅其轩不假思索，他不常宠幸惠婕妤，但总归是生下长公主的妃子，比一般的婕妤是要多了解几分的。
　　“是了。”季染彤站起身用眼神示意男人配合一下，傅其轩挑眉，依然动作流畅地和她行了个平礼。丝毫没意识到这有多逾矩的季染彤又坐回他怀里，旁边的黄总管已然闭上眼不忍直视。
　　“行平礼的时候两手大面积触碰，妍婕妤趁机将毒素转移到惠婕妤指尖，微量毒素沁入肌肤，因此出常宁宫时，惠婕妤就有了症状。请安之后，惠婕妤回到住处食用进贡的樱桃，手指上的毒就沾到果皮上，从而进入口中。”
　　“如此一来，就给人一种惠婕妤是在吃樱桃的时候死亡的错觉，而皇上和皇后娘娘一番调查后，自然会从南齐那里得知，樱桃核内含有毒素，惠婕妤的事也就被当成意外处理了。”
　　这个手法，十分像名侦探柯南剧场版银翼的魔术师里的杀人方法，将毒素藏到化妆品里，受害人触碰鼻翼之后毒素就到了手上，又在吃完巧克力后舔吮手指。在桂圆拍自己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那个动漫。
　　季染彤接过燕归递来的杯子喝了口水，两腿分开跪在傅其轩腿上，对上对方的眼睛继续说道
　　“皇上想问妾为什么说是妍婕妤吗？当然，妾没有确切证据。除了她和惠婕妤肢体接触过外，今天下午的追悼会上，妾给每个人上了一盘糕点，告诉她们捣碎的时候可能混有樱桃核，让她们不要介意。唯有妍婕妤当时的神情僵了一下，甚至在别人吃完一整块的时候才动口。”
　　傅其轩眼风扫过燕归，不紧不慢地说道：“由此你判断妍婕妤是知道这件事的，樱桃赏赐的名单里有安婕妤，她和安婕妤交好，自然能得到樱桃。”
　　季染彤点头，又愁眉苦脸地道：“可是妾想了许久，都不明白为什么妍婕妤要杀惠婕妤，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啊。”
　　“所以？”傅其轩挑眉，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季染彤讪笑，讨好地把胸贴上去，道：“所以，麻烦皇上过两天翻下妍婕妤牌子，帮妾套个话呗。”
　　见傅其轩要说什么，她连忙补充道：“这也是帮你女儿找出杀母仇人。”
　　“好不好？”季染彤心里打鼓，撒娇卖乖不行的话，她还准备了绝招。
　　“朕若说不行呢？”傅其轩慢悠悠地问道。
　　“妾还有绝招！”说完季染彤就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
　　于是这天晚上，继冰火两重天后，皇上又收录了烈酒焚情和水果的诱惑。
　　从此再不能直视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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