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扰水中月

　　直到听到脚步声，我才回过神来，飞身到树上，在树叶的遮挡下仔细观察着来人。令我没想到的是，那是大哥，后面跟着盟主府的家丁。

　　在被苏凌带走之后，我还一直没有想到我该如何面对他们，那毕竟是我的亲人，可是我却背叛了他们。还没等我想明白，大哥便开口说道，“小烟，我知道是你，出来吧。爹爹和大哥都没有怪过你，跟大哥回家吧。”

　　我犹豫了半晌，还是飞身而下。大哥看到我很欣喜，“我和爹爹都在担心你啦，生怕你会出什么事？”

　　我明知道不该却还是问道，“苏凌真的死了么？”

　　大哥的笑意立时收住，目光瞬间有些暗淡，垂眸道，“你就这么喜欢他？”我却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沉默着。然后听到他说“是，他死了。”

　　我闭上眼，感觉似乎连说话都艰难起来，“带我去看他的尸体。”

　　他的尸首早已经腐烂了，面目全非了，可是看着这具尸体，我的心却开朗起来，那不是他。我没有什么证据，只是从心里升起这种想法，或许能称之为直觉，那不是他。说不定他是使用了什么脱身之计，他说过要我等他的，我现在都有些后悔了，为什么要为了心中的那点不安而离开那个石室。

　　“回去看看爹爹吧，他很想你。”大哥轻声说道。

　　我一直忍着不去想，只是专注于眼前的安逸，那么久的不安和惶恐终于爆发出来，我扑在大哥怀中嚎啕大哭。

　　我还是回去看了爹爹，他看着我，只是叹口气，摸摸我的头，“丫头，没事就好。”我心里暖暖的，这便是我留恋的家的感觉啊。

　　在家中待了一阵，我终究还是离开了。我回到那个石室，依旧是贫瘠荒凉的地方，我沿着地道直直的往前走，心中有些忐忑，生怕着一切全是自己的妄想。一步一步的数着，距石室的门越来越近，心跳得越来越快。

　　站在门前，稍稍踌躇，终是下定决心，推开门。门内一人回过头来，笑得耀眼。“你回来啦。”

　　苏凌告诉我，他用计让别人以为他死了，这样他便能够和我没有后顾之忧的隐居，一起生活在一起。他说，“还好你回来啦。”不同于上次将我打晕带走，这次他是真真正正的将选择权交到我手上，他说，“幸好你选择了我。”

　　我有些意外，他竟然在庆幸，这似乎并不是他的性格，如果我没有回来呢，他并不是如此轻易便会妥协的人。果然，他接着说道，“如果你选择的不是我，我会将他们全杀了，这样你便没有选择了。”

　　这样不合常理，我却不觉得很可怕，我果然也不正常了吧，不然怎么会喜欢上他呢。

　　我只是抱着他，不说话，把眼泪全部蹭到他的身上，让他哭笑不得，只得像哄小孩一般来哄我,“好啦，我应该事先告诉你的，我错啦。下次不敢啦。”

　　我抽噎着，“你还敢有下次。”

　　“好，好，不敢有下次啦。”

　　他一直知道我的消息，所以他知道我发生的一切，他突然问我，“当初在你不知道我还活着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为了孩子活下去么？”

　　我听着只觉得有些好笑，他还真是第一次来跟我说这样的话呢，我想了想，然后很诚实的说，“这个世界是没有如果的。不过，当时倒没想很多，只是自己没有亲眼看到，我便不相信，如果你真的死了，我肯定还是会生下这个孩子的，毕竟是我们的孩子呢。”我摸着肚子，想象着那里有着一个生命，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只是生下孩子么，那你呢，你还会找一个夫君么？”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很认真执拗。

　　“你什么时候醋劲这么大了？”我笑着，扳着他的脑袋让他正视我，“这次回来，我便是打算一直陪着你了，我是真实的。我的夫君只有你一人，就算你死了，也只有你一人。”
　　得到保证之后，他终于笑开，似是如释重负一般。

　　随着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那个小生命总是给我们惊喜，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让我们感到满满的幸福。至少在我眼前，这一切都是幸福的，无论这是实质，还是只是表象。

　　我生产的那天，苏凌意外的没有守着我，我们本来说好了的，他会一直陪着我。分娩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也是，从你身上掉一块肉，想想都是异常疼痛的。虽然过程异常艰辛，但是孩子还是平安生下来了。

　　等我醒来，苏凌正抱着孩子坐在床头。我的喉咙有些沙哑，“孩子怎么样？”

　　“恩，是个男孩，皱巴巴的，有点丑。”他边说着，边把孩子给我看。

　　我一时噎住，白了他一眼，“再丑也是你的孩子。”

　　“如果是个女孩就好了，唔，不过男孩也不错，以后可以替我保护你。”

　　“有我们这样的父母，他以后会很漂亮的。”我有些期待他的样子，有点像我，有点像苏凌。小包子再长大一点一定很可爱吧，男孩小时候都会有些调皮，但是没关系，还有一个可以收拾烂摊子的爹呢。

　　我满心幸福的勾勒着以后的日子，苏凌走了，给我留了一封信，信上说他要出去找一样东西，可能要花一段时间，他说他会回来的。

　　这样只留下一封信让我有些不安，不过我相信他的话，他说他会回来的。有点像上次，但是这次他告诉我了，我们说好要一起隐居生活的，

　　我没有像上次一样鲁莽的出去找他，我带小包子出去玩，但是天黑之前总会回到这个石室，我期待像上次一样，当我推开石室的门，会有那么一个人回过头来，笑得耀眼。

　　可是我却一直没有等到他，直到小包子长大，我放他出去闯荡江湖，让他去找他的父亲，直到我变老，直到我死去。

　　我再一次出现在了地府，路边的小鬼毕恭毕敬的朝我行礼。我只垂头思量着那一世，我看到了所有前世不曾知道的细节。

　　在我分娩的那天，所有所谓的武林正道来围攻他，他没有死，却中了剧毒。那时候我沉溺在构想的幸福中，全心全意的关注着那个刚出生的小包子，加上他本就会每天出去，他所有的异常基本不在我面前表现，我也没有发现他所有的异常。然后，他走了，只留下一封信。

　　他只是听说一味药似乎可以解毒，然后他便去了，他只是在赌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就算没有成，也算是为我编织一个梦，一个让我不敢轻易死去的梦。

　　虽然在看到那封信，我已经猜到了一部分，可是我却还是自欺欺人的活着，一个人寂寞的等待着。我只是一个人执拗的等着，幻想着有一天，能够有人跟我说：“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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