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新台

　　这日齐御没有出门，早上去了练武场又回来和清婉一起吃了早膳。清婉问他：“殿下今日怎么没有出门？”
　　齐御呷了口茶：“陈国使者昨日已经到达，接下去要忙的，只有今夜的宴会而已，大体都已经安排好了，就不需要我再亲自去了。”
　　清婉：“殿下这几日可是辛苦了，过了今日可以好好休息。”
　　“身在京城，又怎么说是好好休息，身子不累罢了，要是连心都不累了，就麻烦了。”
　　清婉当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但也只好笑笑，不能说破。
　　“清婉来京城那么久了，还没有出过门吧。”齐御笑着说。
　　“是未曾。”清婉这倒是不明白了，难道要带她出门？
　　“今日有空，和一个朋友约了去游湖，清婉可愿一同去？”
　　“妾身身子弱，不宜出门，倒不是说不愿，而是怕给殿下添麻烦。”清婉一向不喜欢未知的事情。
　　“你我成亲这么些天了，我那个好友天天嚷着让要我带你给他看看，今日是个机会，清婉是我的皇子妃，又怎么是麻烦？”
　　都这么说了，再拒绝就显得太生分：“如此，妾身愿意同去。”
　　“好！清婉且去更衣，我让人备马车。”

　　清婉仍旧穿着湖蓝色的衣衫，没有绣花，简简单单的，却别又一番韵味在，批了件披风，便跟着齐御出了门。
　　三皇子的友人，应该是达官贵人，但今日所见的，竟然是江湖中人，清婉猜想，大概是他在离开皇宫后认识的。
　　“三皇子殿下！”来人一身白衣，手持白扇，扇上“风流”二字俊逸非常。又朝清婉拱手：“想必这就是三皇子妃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确是清丽无双。”
　　清婉颔首：“蒙阁下称赞，清婉心领了。”
　　齐御笑：“来，清婉，这是楚行慎。当年我在长白山上拜师，曾共同学习过两年。近来进京游历，才得以相见。”
　　楚行慎引着他们到湖边登上小舟。舟形状和船相似，长三丈左右，头部宽五尺，分为四个舱，清婉他们来到中舱，船幔是木板，现下里阳光正好，就用了布绢做幔帐。舱内不小，可容得下六七人，还放着桌凳、笔床、酒枪、鼎彝、盆玩之类的东西，都很轻巧。还有一张榻，一个小几，几上放块木板，就放着些书卷、笔砚。前舱是让仆从待着的，能容四人，放着酒壶、茶炉、茶具之类。后舱用木板隔开，空出一个小巷，方便出入。
　　楚行慎吩咐仆从上了茶点，又伴一壶酒，一叠下酒菜，便聊起天来。
　　“三皇子当年可是与我睡一榻，皇子妃可介意？”
　　清婉看了眼齐御，齐御只是笑着她，并不语。低头：“三皇子殿下与阁下交情甚好，能得一友，并非易事，我又怎么会介意？”
　　楚行慎哈哈大笑：“皇子妃甚是有趣，我与三皇子是朋，皇子妃怎么会知道我们一定是友呢？”
　　“若为朋，皇子殿下必不会单独约见，还挑选在湖上，只有为友，才能相谈无禁忌。”
　　“皇子妃聪慧，一点即明，我与三皇子齐御为友，私下只唤名，皇子妃亦可唤在下‘行慎’。”
　　“话虽如此，但毕竟男女有别，七岁不同席。今日随三皇子殿下见阁下仅是会友，清婉的友人只能出于闺中，莫不是，阁下其实是女儿身？”
　　齐御和楚行慎皆顿，反应过来时都大笑不止，楚行慎以扇掩面：“若我为女子，皇子妃肯与我为闺中密友？”
　　清婉低头不语。齐御拍了拍楚行慎的肩膀：“若你真为女子，你与我同榻两年，我岂不是要娶你为妻？”
　　楚行慎脸一黑：“若我为女子，也定要揽尽天下美男子，岂会屈与一人之下？”
　　齐御立刻拿开了手，拿过清婉的手帕擦了擦，淡定道：“我一时忘了，你来京城还是来寻美女的，可是找着了？“
　　楚行慎不在意他的动作，往窗边一靠：“京城美女如云，但这一多，就不好找了啊！”他转过头来：“像皇子妃这样的美女，可遇不可求啊！”
　　清婉低下头，脸色渐白，却不多说。
　　齐御沉下脸：“注意言辞，皇室中人，岂可与烟柳女子想比。”
　　楚行慎连连道歉，却不见得有多少歉意：“如此是我顾虑不周了，一时嘴快说错了话，你也知道，我这人浑话说惯了，多有得罪。”
　　齐御轻叹：“到了京城，说话可要注意了。”看着清婉，慢慢道：“清婉，他说话一向不甚在意，你且宽心。”
　　清婉又怎么会怪罪，新台一事闹得满城风雨，楚行慎作为齐御的挚友，说几句也正常，她不是在远嫁前就做好了不闻不问，不忧不恼的准备了吗？
　　“清婉省得，自不会放在心上。”
　　话落满舱沉寂，没有人说话。直到幔帐外有人禀报：“三皇子殿下，陛下有旨，请殿下到宫中议事。”
　　清婉惊讶，这小舟离岸已有好些距离，幔帐外的声音明显是皇子府的管家苏墨白，可见这管家功夫了得。
　　闻言，齐御还未说什么，楚行慎倒是先起身，撩开幔帐：“哦，我说是谁呢，这天下之大，但也难找出像小白这样可爱的声音了啊！”说话间竟想上前摸摸苏墨白的头，苏墨白一侧身，躲了过去：“楚公子自重！”
　　楚行慎单手倚在门框：“小白可是害羞？不用这样的，不若离开那三皇子府，投入本公子的怀抱，岂不快哉？总比做一个小小的管家好！”
　　苏墨白的脸已经不能再黑：“楚公子请让开，三皇子殿下还要进宫去面见陛下，迟了些时辰可不会让公子代殿下受过！”
　　楚行慎不死心，走近几步：“怎么？做那劳什子管家就这么快活？比跟着我日日锦衣玉食还要好？”
　　苏墨白直了直背，放低声音：“不要忘自己的职责。”
　　楚行慎愣，很快回过神，走过苏墨白，站在舟边不语。
　　齐御和清婉出来见到这样的场面，不禁好笑：“你们两个一遇见就没安宁，见面的日子本就少，怎么不趁机会好好说说话？”
　　苏墨白行礼：“殿下，皇子妃。墨白自认身正不怕影子斜，还请楚公子日后见到墨白，切莫再说些不着调的话。”
　　楚行慎听完，似是有气，转过身子来想驳几句，终究还是未开口，负气地又背过身去。
　　齐御无奈：“清婉，我直接去到宫中，父王应该是有事要再吩咐，若是晚间我没能回来，你就让和田跟着一起进宫。”
　　清婉点头：“好。殿下万事小心。”
　　齐御向楚行慎道别后便带着仆从走了，留下苏墨白跟着清婉。清婉知是齐御不放心她一人在府外，也没有让苏墨白跟着他走。
　　清婉本想也道个别就走，但本来负气站在一边的楚行慎突然开口：“皇子妃可是爱着三皇子？”
　　清婉愣怔，讶于他竟然问得如此露骨和直接，稍缓：“阁下的问题好生奇怪，我既已是三皇子妃，这个问题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楚行慎转过身，直直看着清婉，清婉蹙眉，想开口制止，楚行慎先一步开口：“三皇子处境艰险，走得每一步都会见血，今日他带你见我，皇子妃如此聪颖，不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的话虽没有说破，清婉也能知道他的意思：“清婉一介女流，又怎么会对三皇子有所妨碍，清婉只知，夫为天，天若塌，岂有安身之地？”
　　楚行慎恢复他的笑脸：“皇子妃自然是爱着三皇子殿下的，是在下的问题突兀了，三皇子妃不要见怪才好。”
　　清婉回笑：“阁下话已至此，清婉定不会追究。离府已久，恐有要事，清婉先告辞了。”
　　楚行慎不再阻拦：“皇子妃慢走。”末了，还加了句：“小白要不就不走了？”
　　苏墨白并未理他，定定跟在清婉身后，清婉闻言：“阁下爱美人，竟也爱美男？如此，清婉会禀报殿下，赐一众美男给阁下，还望阁下不要嫌弃。告辞。”
　　这下，轮到楚行慎黑了脸，苏墨白见了，意味深长地对他笑了笑，继而跟着清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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