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

　　九都是城里几个顶级吧之一。
　　酒吧都有自己的风格。廉价的酒吧总是吵吵闹闹，间或有奇装异服，或者头发花花绿绿的客人，或夹着烟，或端着酒杯，和同样乱七八糟的异性搭讪。主题吧里尽都是对某些艺术或者漫画等有着特殊偏好的人。小资的酒吧充满文艺范。略高的门槛将那些不适宜的客人拒绝在外。酒吧里通常有一两个驻场歌手，唱着小清新或忧郁的歌。在这里常见穿着通勤装的气质女，有时会有新闻界的主编或者文案带着电脑，点一杯咖啡。也有收入中等偏上的雅痞或高级经理，在其中寻觅可能的床伴。可是九都不是。
　　九都里面充满了冰冷的大理石质感，厚重的黑灰色，色调凝重而饱满。吊顶的灯上没有时下流行的欧式风格，看不见各种抛光的金属色，没有碎花，也无夸张的图画。冷硬的气氛实际上显得有些压抑。真正的优雅都在那些不经意的角落。比如顶棚上带着梵高画风的星空，虽非原创却见功底。吊灯的投影反着映在画面上，不像底下这样亮，而是淡淡的，柔和的，散的，光。涂料是特殊的种类，不像荧光那样显眼，但在这样的光下，却有着含蓄内敛的，微微的闪动。夜色下熠熠的星空，宁静又有生机，好像在昭示着里面常来光顾的客人，也是像画的灵魂那样，严肃中带着的内敛的温柔。这大概也是为什么真正光顾这里的人并不多。可是这样的酒吧反而更吸引那些年轻又事业有成的人，间或有家里势力格外强，所以可以破格进来“提前感受气氛”或“冒充逼格顶尖”的二代，大约是这里的气氛也只有气场强大到一定程度的人才能把控住吧，清净的有些萧条的酒吧反而能留住那些肯一掷千金的优质客人。
　　李涵聪坐在吧台边，眼前两只水晶杯，一只是方形圆口，食指长的高度，另一只是高脚细长的郁金香杯。他大概是常客中的后一种了，蹭他大哥的会员卡。每当二少想高调显示与众不同的逼格，或者真心想要清净顺便装逼的时候，都会到这里来小坐。当然，这里也有女客人，和他实力相当或者更高一层的女客人。
　　黑色短发的调酒师带着白手套的手上下翻飞。酒调好，倒进了李涵聪面前的杯子。两人是认识的，他算是这家酒吧的常客。对于李二少浮夸的口味再了解不过。
　　“今天心情不好？”调酒师问。
　　李涵聪一脸丧气：“嗯。”
　　调酒师轻笑：“那，叫了朋友来？”
　　李涵聪：“嗯。”
　　调酒师看他实在不愿说话，默默地擦拭吧台，不再试图交流。李涵聪反而直起身，撩拨他说：“wild,你有女朋友吗？或者……男朋友？”
　　调酒师耸肩：“没……你这样说，很让我误会。不过我猜，你是感情受挫了吧。”
　　李涵聪：“嗤——我也会感情受挫？谁不知到我李少情场上如鱼得水！”
　　wild轻笑：“越是如鱼得水的人才越会受挫呢。你这样，好女人不喜欢的。就好像网上说，好女人不嫁开兰博基尼的男人。”
　　李涵聪翻了他一眼：“这里面有必然联系么？”
　　“当然。”wild弯腰把两只胳膊支在李涵聪面前的吧台上，看着他一脸认真地说：“对于喜欢到哪儿都开着炫酷跑车的人，女人多半是他的装饰品，就好像他的车，他的衣服，都是用来吸引别人目光的东西，是他的配饰，而非配偶。对于饰品，只要一时精致美丽，能衬托他的财力地位就够了。可是过一段时间，又有了新的流行，这一件旧的、不再合潮流的，也就没有用了。”
　　“……我今天开卡宴。”李涵聪说。
　　“卡宴……其实也一样！”
　　他有些纠结：“那，那她们都喜欢开什么车的？难道她们不懂么？车，不同的车有不同的用途。出远门要开越野，因为性能更适合；赛车或需要撑场面的时候才开兰博基尼……也许，她们说的是只有一台车的那种吧？”
　　wild几乎要大笑起来，这个小少爷竟然，有种‘何不食肉糜’的逗比潜质。看见没，九都里的调酒师也是有“格调”懂文学的！他说：“当然不是！她们，只看她们看到的那一次，然后就能跳到最终结论！不过，也不能说不准，女人的数学逻辑和直觉一样，都可怕的很。你想，你会在市区里开兰博基尼吗？”
　　李涵聪的表情有些奇怪：“傻叉了么？市区限速多少？有的地方才40.除非必要，谁会开着兰博走市区！”
　　wild说：“对啊！女人认为在市区开兰博的，都是有意炫耀的。不过大多数这种人，还真的是有意炫耀……所以，她们的结论也算对，在大多数时候。”
　　李涵聪无语：“那是统计学……那，不得已开着兰博穿市区的呢？”
　　“就被‘炮灰’了呗！”wild无所谓道。
　　李涵聪默默地闷了一大口酒心里盘算着，我是不是已经被‘炮灰’了？
　　又默默地坐了一会儿，李涵聪忽然起身就往外走：“一会儿他们来了帮我说一声！”他对wild说。
　　等他快走到门口时候，赵毅和他碰了个正着。赵毅揪住他问：“怎的？叫了兄弟来陪酒，还要放我鸽子呀？”
　　李涵聪顺势拉住他：“不能不能……就是忽然想起来，那什么，你认识附近哪家车行的人？我要去买车。”
　　赵毅惊悚状：“怎么回事？你李二少想买车，随便哪个车行不是你一个电话就给开门啊……”
　　李涵聪说：“费什么话！是兄弟就一起去。我要买个……嗯，买个一看就踏实顾家的车。”
　　赵毅眼睛一转，砸吧砸吧嘴儿，自觉品出点门道：“‘踏实’，‘顾家’？cao，你这是要成家呀！快跟兄弟说说，是哪家的千金。地产王家的？商贸周家的？或者是市长千金？”
　　“去去去，边儿去！兄弟是那种需要靠联姻的人嘛！”李涵聪压低声音小声道：“是个闺秀。什么千金，多俗！”
　　赵毅“嘿嘿嘿”地笑，一圈砸在他胳膊上：“行啊，有追求！走走走，同去，同去。哎，先给老刘他们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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