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念坊

　　（21）望着那阵金光中紧紧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望着两人脸上那平静又透露着满足的笑容，在场的三人都不禁有些动容。“坊主，你明明——”青黛看着素衣随着苏方暮而慢慢消释的灵体，水眸中闪过一丝不忍。“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无权干涉。”顾霗幽幽地出声，眉宇间是看破红尘后的释然。
　　“青黛姑娘，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俩——”凤尧听着两人打哑谜似的问答，有些困惑地问道。“坊主怜惜素衣姑娘，故并没有以她的功德为代价。而素衣姑娘之所以那么说，怕是不想让苏公子愧疚吧。毕竟以她的一世功德，足以转入轮回投个好人家了。如今——”“如今如何？”“素衣姑娘的魂体与苏公子一起消逝于世间，形神具散，怕是彻底没了痕迹。”青黛有些怅惘地答道。即使自己这么多年已见惯了这些场景，但这对有情人毕竟是可惜了。
　　听闻青黛的一番话，凤尧陷入了一阵沉默。“那——，难道他们就只能如此了吗？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吗？”凤尧眉峰微蹙，喑哑着嗓子问道。虽是对青黛的问话，但眼神却分明投向了顾霗，幽深的眸中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凤公子也未免太天真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天命不可违，这也已经是他们最好的宿命了。”顾霗淡淡开口，脸上已是一片波澜不惊。
　　“呵？又是天道。我倒要与它争上一争。”凤尧听闻顾霗的答话，脸上的神情有些莫测，似是透着无尽的嘲讽。但转瞬又恢复了原样，快得让人不禁怀疑之前的变化是否只是自己的错觉。
　　“既然事情已经了结，我想凤公子也不必在此多加逗留了。”顾霗看着若有所思的凤尧，淡淡地出声，语气中满是逐客的意味。“阿霗这是要赶我走吗？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尚未痊愈，阿霗你可是要对我负责的啊。”顾霗细细打量了凤尧一番，就当凤尧眸子逐渐黯淡下去的时候，她终是开口了：“你的身体已无大碍，你要是仍不放心，我今晚就帮你检查一番，明早尽快离去吧。”“那——”“这已是我最大的让步了。”顾霗的眼神凉凉地一扫，制止了凤尧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凤尧惺惺地摸了摸鼻子：也罢，好歹还多了一晚的相处时间。一思及此，他的嘴角便勾起了一抹邪肆的笑容：“既然如此，那今晚就请阿霗你多多指教了。”他刻意拉长了尾音，将这句再正常不过的话拖出几分旖旎。顾霗毫不理会他这幅惑人的模样，径直起身离去，徒留凤尧在原地暗自心喜。“真是个奇怪的人。”她暗暗想到，心底对凤尧仍是琢磨不透。
　　夜晚。晕黄的烛光将房中晕染上几分暖意，室内原本的檀香已被换下，换上了一种让人道不出名字的香料，它并不馥郁，却给人以一种宁心静气的感觉，在那几个被怨气纠缠的夜晚助自己安眠。
　　墨色的发丝倾泻而下，平添几分凌乱的妖异。榻上的男子身着红色单衣，单薄的外衣松松地披在肩上，露出男子精瘦的胸膛。他的五官在烛光下显得愈发阴柔，平端地透出几分惑人。顾霗推门而入时，入目的便是这番景象。她微微愣了愣神，似是有些怔住了。
　　“你这是作何？”顾霗眉心微皱，似是对眼前之人的作为有几分无奈。“阿霗，不是要给我检查吗？来，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凤尧勾起妖娆一笑，明明是个男子，却比女子多了那抹风情。顾霗看着他这幅模样，眉头愈加紧锁了，凤尧竟从中看出了几分嫌弃。“阿霗——”他柔声叫唤到，脸上透露着几分委屈。“把衣服穿好。”顾霗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恼意。
　　“恩？不都是脱衣检查的吗？”凤尧话虽这么说着，但还是顺从地穿整好了衣物。他看着顾霗的微红耳尖，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勾起一抹计策得逞般的狡黠笑意：“恩，还真是意外的可爱呢。
　　顾霗看着穿戴整齐的凤尧，这才彻底放松了僵着的身子。她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琉璃球，将其放于梨木茶几上，用眼神示意凤尧将其拿起。看着他略带疑惑的目光，她轻咳一声，这才出声解释道：“你被戾气缠身，非寻常病症，自是不用那般检查。此物名为往生球，它能探测你体内是否还有戾气残留。你把手置于其上。”凤尧依言将左手轻轻置于球上，往生球霎时流光溢彩，转瞬又恢复了原状。“这——”“你这下大可放心。如有戾气残留，往生球便会被黑气缠绕，如今这番现象是已说明你已痊愈。至于你说的身体虚弱是被戾气上身后的正常症状，回去好好调理自是不会有何大碍。”
　　听闻顾霗的这番话，凤尧心中说不上是放松还是怅然了。如此，那明早也是时候离开了，毕竟······思及此，凤尧对于顾霗这次透露的逐客之意也不再多家劝阻，点头表示了应允。
　　两人间又陷入了一种沉默，谁都没有开口，或许是想说些什么，但终是选择了闭口不言。“夜色已深，凤公子就早些安歇吧。”顾霗收回往生球，感受着球面上那残留的温度，紧了紧双手。“阿霗——”凤尧嘴边轻轻吐露出两个字，但终是思及什么，没有多加挽留。顾霗缓缓推开房门，和守在门外的青黛微微示意，青黛会意般地轻轻合上房门。只听见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门内的凤尧此刻收起了脸上一贯的笑意，幽深的黑眸中到是透出几分冷峻。
　　次日清早，感受到微微透进窗棱中的几缕阳光，顾霗有些慵懒地卧于软榻上。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按眉角，水汽朦胧的美目中透出几分朦胧，似是还未清醒。看着轻轻推门而入的青黛，顾霗在她的打理下收拾好了着装，依旧朝着花海那个老地方走去。顾霗自被收养起，便未曾出过这无念坊，即使是在坊内，她也没有那种四处游转的习惯。也不是顾霗不想去别处走走，而是她实在认不清路，即使是在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她也只对那片花海较为熟悉。而青黛每每思及此，心中总是几般无奈，这也是为何青黛时常伴于左右的缘由。
　　看着花海中那个静静侍弄着花草的美丽背影，青黛略微犹疑过后还是踟蹰地开了口：“坊主，凤公子一大早就已离去了。”顾霗闻言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的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似是对凤尧的离去毫不在意。青黛看着顾霗对待心爱花朵时比平常重上些许的力度，有些好笑地望着她此刻的别扭模样，开口打趣道：“难道坊主就不想知道凤公子留下了什么话吗？”注意到顾霗一瞬间僵住了的身子，青黛也自知玩笑不能开得太过，不等顾霗发话便自顾自地说道：“凤公子说希望下次再见时，能听到坊主唤他一声‘墨许’。”她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上好的墨玉上刻着一个有些凌厉的“凤”字。这显然是凤尧这些天贴身佩戴的物件，这其中表达的意味倒有些耐人寻味了。
　　看着顾霗迟迟没有的反应，青黛故作惋惜地叹了一声：“哎。要是坊主不喜欢，那我便将她处理了吧。”“慢着，这块玉佩的成色实属罕见，扔了倒也可惜，把它放于我房中，我自会处理。”顾霗终是忍不住除了声。
　　“坊主，你和——。”“不要再多说了，他本就不属于这里。命中自有定数，切莫强求。”“坊主。”青黛望着顾霗，脸上满是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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