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念坊

　　（19）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顾霗生出几分无措，她有些困惑地轻蹙眉间，转瞬又恢复了原状，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她貌似不经意地微微侧身，极力掩饰着自己此刻的不自在。丝丝凉风拂过，吹散了她脸上的几分燥热，而她也不愿去深究自己方才的异样。凤尧看着她那掩在青丝下的微红耳尖，心下已有几分了然。他看着顾霗有些不适的模样，也不点破，不动声色地稍稍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察觉到顾霗瞬间放松了的身体，他神色略有些不悦，难道自己就这般令她难受？然而一触即她眸中那宛若出生稚子般的懵懂，凤尧也只能无奈地暗叹一口气：“也罢，来日方长。”他夜色般的黑眸中划过丝丝流光，转瞬又恢复了原样。
　　“凤公子到是好雅兴，我倒不知道你竟有偷窥的爱好。”顾霗冷冷地开口道，有对于凤尧僭越举动的不满，但更多的是深深的困惑与不解。自己与他相交尚浅，虽对人情世故不甚了解，但也知晓一些男女间的礼法。凤尧这般，未免有些放浪了。但这几天的短暂相处也让顾霗对他有些微改观，心底不时有个声音在反驳着：不是这般，他不应如此。然而望着凤尧脸上那个一如初见时的玩世不恭的笑容，这个念头又被自己下意识地驳回了。
　　凤尧看着顾霗有些出神的样子心下有所察觉。她愈加冰冷的脸色和有些疏离的态度仿佛让两人的关系又回到了原点。他的眼神略有些黯淡，就连此刻嘴角的笑容也透出几分无奈与苦涩。“自己这般，怕是让她不喜了吧。”但他最终还是像顾忌什么般重新恢复了那副纨绔模样。“坊主此言差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之前在下也难免是发乎情止乎礼罢了。要是让坊主心生不快，那在下就在这里陪个不是，还望坊主见谅了。”顾霗看着凤尧这般滴水不漏的圆滑模样，终是不愿再多说些什么。又是这般！她拂袖，欲转身离去，带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气恼。
　　“阿霗。”男子温柔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缱绻。顾霗闻言身子一僵，踏出的脚步也深深地止住了。“阿霗应该不介意我这般称呼吧。你救了我的命，我们这算不算是生死之交了呢？我也不介意阿霗你唤我墨许的。”顾霗听闻他近乎无赖的诡辩，心下一阵无奈，但竟奇异般的平息了心中的几分恼意。
　　“凤公子的文学造诣可真是令人叹服，什么词都能给你整出新意来。”而凤尧也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她话中的嘲讽般，继续开口说道：“人这一生但求随心，那些繁文缛节和咬文嚼字的玩意，我自是不屑一顾。有时人这一辈子不正该问问自己的心吗？那苏方暮不正是没有坚持随心，才落到这般境地吗？”
　　“怎——怎么了？阿霗这般盯着我，难道是被我迷住了吗？”看着顾霗那仿佛有些讶异的神情，凤尧不禁这般打趣道。“问心吗？那不知凤公子你真的做到了吗？”顾霗的话语落在“问心”两字时，显得有些意味深长。凤尧闻言神色未变，似是有些玩味的问道：“哦？原来阿霗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吗？”顾霗只是深深地看着他，并没有答话。“坊主，夜深露重，把这披风披上吧。”青黛的到来打破了两人间有些异样的沉默。顾霗依言披上了披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就这么不发一言地转身而去了。
　　女子那不带犹疑的转身，那渐行渐远的背影，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仿佛为这个寒夜都添上了几丝寒意。凤尧望着那个背影良久，直至她消失于花海尽头仍驻足于原地。寒夜湿重的露汽微微打湿他的衣襟与鬓发。他转身，朝着那个与顾霗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坊主，凤公子这是——”青黛有些不解地出声。“无意碰到罢了。”顾霗淡淡答道，语气中是淡淡的疲乏。“青黛，帮我把发髻放下吧。”顾霗望着铜镜中那个简单又不失雅致的发髻向青黛轻声吩咐道。“坊主，你什么时候会打理头发——”然而她说到一半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便顺从地帮顾霗把头发放下，再用檀木梳子细细梳通，期间并没有再开口。“这发髻想必也是那凤公子的手笔了。倒是没想到他还有双巧手。”青黛在心中细细思量着，作为从小陪伴在顾霗身边的姐妹，她自然是注意到了顾霗这些天不同寻常的表现，尤其是在面对凤尧的时候。顾霗身世坎坷，从小便与常人不同，对于外物与其说是冷漠，不妨说是迟钝。而青黛在年岁上便长顾霗几岁，对于她在日常事务中的懵懂更是存了几分怜惜，像位长姐般精心照顾着她的衣食住行。即使顾霗极力掩饰着自身的异样，青黛仍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
　　她望着有些走神的顾霗，心中不免有几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但心思一转，思及凤尧最后那段与他平常性子不甚相符的话，，眉宇间又不免染上了几许凝重。她拿来披风后便发现两人在谈话，她也不出面打断，只是静静地侍于一旁，只待两人陷入那难耐的沉默后再适时出面打破。真是令人不得不赞叹她那玲珑的心思。“只是连自己都能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不知坊主她——”青黛心下思绪万千。
　　“青黛，你有什么便直说吧。你我之间，不必有所顾忌。”顾霗察觉到青黛久久停留在自己发丝上不再有下一步动作的手，似有所觉地出声了。“不知对于那问心馆，坊主作何想法？”青黛终是忍不住提出了心中的疑问，语气中是淡淡的忧虑。“问心？”顾霗在嘴边细细玩味着这两个字，神色莫名。“有同道中人不是很有趣吗？我倒是很想会一会那幕后中人。”看着顾霗脸上的兴味，青黛心中的不安也渐渐消退了不少。“那凤公子——”青黛犹疑着再次出声。望着青黛脸上的深深关切，顾霗心下一暖，脸上也柔和不少，她柔声说道：“虽然我不清楚他到底有何居心，但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你就不要这般忧心了。”青黛点头应允，心下宽慰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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