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泪无悔

　　皇帝乍闻乐淘服毒身亡后，眼前一黑，整个头都嗡嗡乱响，整个人都差点倒了下去。一旁的火莲慌忙扶住了皇帝，在他耳旁轻声道：“无妨，药是我给她的。”
　　皇帝听了火莲这话忙问道：“你给了她什么药？”
　　火莲看着皇帝说道：“一种可以让她重新选择人生的药，她即吃了，你也就放她去过她自己的人生吧。”
　　皇帝怒道：“重新选择人生？放她去过自己的人生？乐淘做出这样的事，我还能说她一句年龄太小，可是，火莲，你也这样想，就太让我失望了。”
　　火莲一言不发的看着皇帝，可那眼中的不服，却是毫不隐藏。皇帝不听火莲答话，不安的叫了声：“火莲？”
　　火莲原本正在气头，可听皇帝这一声之中充满了惶恐不安，没好气的说道：“干嘛？！”
　　虽然火莲的口气又急又冲，但皇帝却似送了一口气，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了胸中的怒火说道：“火莲，你先别急，听我说几句话成不成。”
　　火莲悻悻的说道：“我又没不让你说。”
　　皇帝平静的说道：“火莲，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汉唐之时皇亲国戚多有重权，可也正因为吕后当政时的诸吕皆王，才有后来的吕氏满门抄斩之祸。卫子夫独霸朝纲到未央宫自缢也才几年?本朝不准皇亲国戚掌兵执政，一来是士大夫对皇权的限制，二来也是吸取了历朝历代皇家女子的血泪教训。火莲，狄青那个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今日乐淘还是公主他都能逼得乐淘放弃公主之位假死出宫，等乐淘真到了狄家，那日子还有发过吗？”
　　火莲说道：“狄青绝不是有意，他只是，想让乐淘早点打消不应该有的念头。”
　　皇帝苦笑道：“我当然知道狄青不是有意的，可他不是有意都能把乐淘逼到这个地步，要是有意，乐淘还有活路吗？”
　　火莲气到：“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帝无奈的苦笑道：“我知道狄青充其量只是没有替乐淘和狄咏考虑一下罢了,以他如今对狄咏都能如此毫无顾念，以后又能对狄咏和乐淘好到哪里？朕知道狄青的忠贞正直，也知道他就是这么个性子，更没怪他的意思，可你觉得他是一个好父亲吗？你觉得乐淘真能适应狄府的环境?狄青爱兵如子的确是军旅典范，我听闻狄府的下人，原本都是军中的将士，这些人又岂会把毫无武功又不能吃苦耐劳，还隐去一切身份背景的乐淘放在眼中?乐淘又真能做到寻常儿媳的侍奉翁姑?便算狄青知道乐淘的身份，能对乐淘照顾有加，可这又岂不会为乐淘招致更深的妯娌嫌隙?狄青的儿媳又岂有不是文武双全之理？当年绿灵又受了张家上下多少气？那还是绿灵有着一身不凡的武功和医术，乐淘她行吗？那还是张峄不惜以破门而出上挟父母，下训兄弟仆婢，狄咏他敢吗？”
　　火莲听皇帝所言，句句入情入理，但还是说道：“你说的这些都不是无可破解之难题，可你就不怕乐淘重蹈九艳的覆辙？”可言语中已不由放软了口气。
　　皇帝苦笑一声道：“怕，所以这回朕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们在这般胡闹了。当年九艳以死相逼，非要去无间道卧底，朕无奈之下答应了她，可朕要知道事情会闹到后来这般田地，那朕说什么都不会让她去的。她现在也就是小孩子闹闹，可朕要真让她去了，那才会酿成无法收场的悲剧。”
　　火莲听皇帝这般说，狐疑打量着皇帝道：“火莲不明白圣上所说的这无法收场的悲剧是什么?”
　　皇帝极为敏锐的捕捉到了火莲那一丝犹疑，轻叹一声道：“火莲，以你的聪明原该想到的，只是你没往这想，火莲，你不想想，以朕的年纪还能再活几年？”
　　火莲心头一震失声道：“你……”
　　皇帝没理他，仍是自顾说道：“朕活一日，能保他狄青一日，可朕若死了呢？哪个皇帝能容下他那个性子，当年朕不过说让他去太医院去了脸上了黥文，他都又急又冲的给朕顶了回来，朕欣赏他那份自负的傲气，也不介意他的语气，可换个皇帝就未必会如此了吧？他是个爱兵如子的好将军，也是个忠心不二的好臣子，可他不是个好同僚，更吃不透这官场，他早已得罪了满朝的当权文臣、勋贵武将。朕死后会有他的好日子吗？到那时乐淘又该怎样？就算你能照顾于她，可乐淘过惯了天家富贵的日子，到时你顾她多了，你手下的那帮子人又有几个是省油的灯？你顾的少了，那她便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可她只要还顶着公主这个名实，到时朕给她一块富庶之地，只要她行事不是太过出格，不管到时朕的这个皇位给了谁，他都不会冒这天下之大不讳去动乐淘的。”
　　火莲听后久久不语。
　　皇帝见此过去握了火莲的手，温言道：“这样，火莲，咱们先去问问乐淘，她到底看了狄咏什么，咱们比着样子给她找一个更好的。”
　　火莲极度无语道：“这又不是去菜场买东西。”
　　皇帝软语道：“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至情至性的，咱们先试试，试试好不好？”
　　火莲原本便已被皇帝先前的话说动，再听到皇帝这句里面的哀求之意十足，胸中一酸道：“你说怎么样，那便怎样好了，我原本也没打算忤逆于你的。”
　　皇帝这才放下心来笑道：“乐淘什么时候醒过来？”
　　火莲道：“今夜寅时。”
　　皇帝听了吩咐道：“得禄，你先去长乐宫一趟，别让宫人们胡吵，扰了乐淘休息。再把那几个御医给朕叫过来。”
　　不提得禄领旨而去，这边火莲一听皇帝要宣御医，立时紧张的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皇帝抓着火莲不撒手，口中淡笑道道：“也没什么，就是早朝上跟那些大臣们斗智斗勇回来，还得回来接着跟你斗智斗勇，有点心力不济，想想晚上还得去乐淘哪再跟她斗智斗勇的，怕自己吃不消，先找御医过来开点药吃，壮壮底子。”皇帝说的虽是风轻云淡，但火莲知道皇帝有多讨厌吃药，再次焦急的问道：“告诉我实话，你到底怎么了？”
　　皇帝轻笑道：“你别着急，都跟你说我没事了，就是觉得头晕目眩心力不济罢了，朕估计吃两剂药，睡一觉就好了。”
　　皇帝话音刚落，火莲一把拉了皇帝就往里间走。
　　皇帝不妨差点跌倒，惊道：“火莲，你干什么？”
　　火莲直接了当的说道：“让你睡觉，一会御医来了，我再叫你。”
　　皇帝否定道：“不成，朕的奏折还没批完。有些都已经积了好几日了。”
　　火莲不由分说道：“我替你批。”
　　皇帝仍犹豫不决道：“这怎么可以，你也累了几天了，再说这些奏折又都是情况复杂，多数事关新政，一个处断不妥，只怕……”
　　火莲一下打断了皇帝道：“信不过我？”
　　皇帝只能无奈的笑道：“由你吧。”
　　火莲扶皇帝上床歇了，拿一床拾纱薄绵给他盖了，自己去抱了那一堆奏折过来批，自皇帝颁布新政的这三日以来，火莲都在殿外听着，加之之前岭南官场的一年多的历练，如今处理起这些来，较之七年前皇帝失踪时，更加的轻车熟路。批了几份后，火莲停了手道：“不对。”
　　皇帝慌忙问：“怎么了火莲？”
　　火莲斜了一眼皇帝道：“我怎么觉得又上了你的当了。”
　　皇帝立时明白了火莲言中之意，忍俊不禁道：“是你自己要批的，这会还要说是上了我的当，你要不想批，拿过来让朕批就是。”
　　直到御医来了，火莲见葛御医没来，不由问道：“葛御医怎么没来？”
　　一名御医答道：“葛御医说他洗净了脖子，等您去杀他呢！”
　　火莲啼笑皆非的说道：“一把年纪了，还耍小孩子脾气，真是的。”
　　皇帝听了亦是笑道：“火莲，我怎么听着这话，用你身上正好呢？”
　　火莲悻悻道：“我哪有一把年纪？”
　　皇帝淡淡一笑，随即黯然道：“诊脉吧。”
　　御医上前为皇帝诊脉，火莲见皇帝神色古怪，略一思量，立时明白过来，皇帝刚才肯定是又想起了曦儿，必竟若论年龄，自己和曦儿比起来，是不小了。
　　太医诊脉之后，说道：“圣上此为伤心过度之后又操劳过甚，吃几副药，再好生静养一些时日，切不可再劳神费心。”
　　皇帝淡淡说道：“朕知道了，下去熬药吧。”几个太医退了下去。
　　火莲见一向讨厌吃药的皇帝，此刻已把吃药做为了最佳选择，说道：“乐淘的事是我挑起来了，我再去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就是，你就别过问了。”
　　皇帝闻言笑道：“你倒不怕乐淘骂你哪风哪倒的墙头草。”
　　火莲一窒后悻悻说道：“里外不是人的事我经多了，会在乎这点小打小闹。”
　　皇帝闻言，半晌不语。火莲一时自悔失言，但如果再去刻意解释只能越描越黑，索性不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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