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泪无悔

　　自岭南战事结束以后，最先是小岸押着龙绕智的老母和幼弟一行人等到了汴京城中，皇帝令人将其关于天牢之中劝降，龙母极其彪悍，每每将一干前去劝降的官吏骂的狗血喷头不说，更是变着法子索要各种匪夷所思的吃食，直闹得刑部一干小吏叫苦不堪，直到半个多月后，随余火莲南下出征，后又返回的几个兵丁回来后，众吏纷纷向之诉苦。其中一人微微一哂道：“这算什么，听说她回来的路上还说要每日食一小儿心肝，否则便要绝食而死呢。”
　　众人纷纷大惊道：“那可如何是好？”
　　这人笑道：“好办的很，当时秦大哥直接拎了她的小孙子当她的面，一刀下去，挖了心肝出来，从哪以后，给什么，她吃什么，再也不敢闹了。”
　　听他这么轻描淡写的一说，几个刑部的人，都只觉得胸口凉嗖嗖的，哪还敢再多说什么。
　　至于劝降这事大家也都心如明镜，当初龙绕智既然丢下这些人跑了，那就是不在乎他们的性命了，所以，如今他们就算是降也没啥大用，因为他们也压根不可能知道龙绕智会逃到哪里，让他们投降唯一的用处也就是万一以后龙绕智东山再起了，可以让龙绕智在两军阵前丢丢人，涣散一下他的军心。
　　岭南战事结束两个月后，不但无间道弟子早已陆陆续续自岭南撤回，就连狄青的大军都已回师，可不但朝庭这边没有龙绕智或者余火莲的消息，连无间道那边也是半点消息也无，明眼人皆知这是余火莲没有得到龙绕智的消息，故意给京城这边的人消息，但也毫无办法。
　　阴霾的密林里没有一丝星光，只有夜枭的惨叫盘旋在密林的上空，压的人喘不过气来，黑夜之中，一身黑色紧身衣的鬼手正站在那里，双眼如鹰一般狠狠盯着前方，不多时林中一盏白色的灯笼挑了出来，原本满眼戒备，蓄势待发的鬼手见了那挑灯笼的人，却一下子怔在了那里，灯笼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一个王字，灯笼后面那人，略嫌单薄的身子上着一身暗纹苏绣长袍，容长脸上一双满含笑意的细长眼睛，秀气的鼻子下面两片嫣红的嘴唇微微上挑笑着说：“贤弟，别来无恙？”不是王子鹤又是何人。
　　鬼手饶是一生经历大风大浪无数，嘴上也历来不饶人，可此刻只觉舌头发干，嗓子发堵，心中千百个念头浑成一团，口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子鹤见鬼手不说话仍是笑道：“前番贤弟杀我，是因为贤弟是叛匪，我是官宦子弟，如今我做了叛匪只道能与贤弟再续旧时，不料贤弟反倒为官家卖起了命。”
　　自来不管面临什么都会勇往直前的鬼手此刻却接连退了两步。
　　王子鹤摇头一笑道：“贤弟又何必对愚兄这般如避蛇蝎，愚兄是不会伤害贤弟的，大不了再让你杀一次便是。”说罢缓步来至鬼手的面前，抽出了鬼手身侧那柄细长的鬼剑轻笑道：“鬼剑，为斩尽天下不平事而铸，为诛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而铸，为刺杀助纣为虐之徒而铸，如今贤弟拿这剑都做了些什么？”一语说罢，王子鹤手中的一挥，细长的鬼剑从鬼手颈中划过，鲜红的血如泉水一样自鬼手颈中喷涌而出。
　　叶丝怜叫了一声穿儿，猛然从床上坐起，浑身上下的衣服已然被冷汗打湿。这时隔壁的茶韵也已惊醒，披衣而起过来敲门道：“柳夫人。”
　　叶丝怜起来给她开门，笑道：“惊动姑娘了，无妨，我也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茶韵见叶丝怜鬓角还有未曾拭去的汗水，脸色惨白于是笑道：“柳夫人可是梦见中使遇险了。咱们这个中使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怕龙绕智那个丧家之犬剩下的那点残兵败将不成？”
　　叶丝怜勉强一笑道：“说的也是。”她口中这样说，心中却着实忐忑不安。
　　茶韵想了想道：“夫人若心中还是不安，不如明天一早去庙中烧个香求个平安。”
　　饶是叶丝怜正在心惊胆膻之余也一下子被这话给逗笑了：“一个烧杀劫掠的强盗去烧香求平安，我要是菩萨我也不会同意的啊，换你你回同意啊？！”
　　茶韵这几年在家，每逢家中有什么事，母亲便会去庙中烧香，起初茶韵自然也不信那些，日子久了便也发现母亲只是求一个心安罢了，此刻她见叶丝怜被吓这了副模样，与往日母亲担忧不安时实无二致，便如实说了出来，没想到叶丝怜会这般说，怔了一下便笑道：“我同意。”
　　叶丝怜哈哈一笑道：“那你让天下的善男信女还怎么活？”
　　茶韵想了一下，自己也忍俊不禁道：“也是。”
　　叶丝怜歉然道：“惊扰姑娘的美梦了，夜深了，姑娘且回去歇息吧。”
　　茶韵见叶丝怜只两句话间已然恢复了往日那个干练利落的女子，便放下心来回房去了。
　　叶丝怜却穿好衣服去了天心书房，连写了几十封信，到了天明时候，便把总坛飞往岭南的几十只鸽子尽数给放了。等钱富知道了不禁气的破口大骂道：“那些信鸽驯练不易，是本门用来传递重要信息的，你凭什么一下子全放了？！等有事了，可怎么办？”
　　叶丝怜施施然的说道：“我就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中使，才动用信鸽的。”
　　钱富皱眉道：“你若用一只倒也罢了，怎么把所有的鸽子全给放了。”
　　叶丝怜挑眉一笑道：“可我不知道穿儿在哪一处？只能全面撒网了。”
　　钱富被她气得勃然大怒：“叶丝怜！你不要太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叶丝怜咯咯一笑道：“正因为我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谁才敢这么做的，这些信鸽不是我的，但也不是你的，我就是擅自用了，你也管不着，想找我的事，那得等宗主或是穿儿回来才成，再不然你去找我闺女或是喜鹊也成。”
　　钱富一跺脚气呼呼的转身而去，剩下叶丝怜在那里笑的浑身乱颤。
　　过了十余日，鬼手一行等人在一个小镇里补给一行人等的干粮酒肉时，一个酒贩向余火莲和鬼手一行等人说道：“有总坛交给中使的信。”
　　鬼手眉头一皱看了眼余火莲后说道：“总坛给我的信？”
　　那个酒贩应道：“是。”
　　鬼手道：“呵，连我三天前都不知道我会来这里，总坛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酒贩说道：“我们分舵一共有几十张这样的字条，每处都有一张，谁见了中使，就让谁交给中使就是。”
　　鬼手拍了拍脑门道：“叶丝怜这是又玩什么花样，什么字条拿来给我吧。”
　　那个酒贩从怀中取了一个一指宽两寸来长的小纸条，上面以蝇头小楷规矩的写道：“小心王青借尸扮魂。”
　　鬼手嗤然一笑道：“真是越老越啰嗦，连叶丝怜这样的人都不能勉俗吗！我还以为她能隔空给我示意龙绕智在哪呢！”
　　火莲见了不由摇头一笑。
　　鬼手哎了一声道：“她擅动你鸽子和本门弟子了哎。”
　　火莲早知道他们家平日无风都三尺浪的做派，于是一笑道：“那这事交你来处理吧。”
　　鬼手悻悻道：“我处理她？到时是她处理我还差不多。”
　　火莲哈哈一笑道：“那就早点杀了龙绕智，让你回去受理。”
　　之后鬼手一路上又毫不意外的在各处收了好几张同样的字条，除了摇头苦笑外，也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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