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泪无悔

　　原来余火莲早就切断了自己的一切后路，认清这个事实的一瞬间，龙绕智迅速做出了与狄青决一死战的决心，虽然狄青的士兵看起来兵强马壮，可是：战，或有一丝生机，而不战，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大战前夜，火莲命鬼手、紫灵二人一组，小岸、绿灵二人一组第二日分别带五毒教教众在上风头严察，以防龙绕智命人用毒。
　　鬼手桃花眼一翻道：“又把我派出去，那你干什么？”
　　火莲一幅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去观战，看看狄青是怎么打这一仗的。”
　　鬼手一撇嘴道：“不好意思，明儿我比你还忙，我要去战场上真刀实枪的好好感受一把，要么你另派他人，要么你自己跟紫灵去。”
　　火莲眉头微挑道：“第一、真上了战场，一个人再高的武功也都左右不了局势的。第二、我们跟狄青说好的，我们只管打通昆仑关和预防敌人下毒，正面场战是他的事。”
　　鬼手不满的说道：“这我知道，可我就是想感受一把真正的战场，再不去，这辈子我就没有这个机会了，再说我过去就跟着我兄弟身后当个大头兵，又不碍他狄青的事。”
　　火莲听他这般说，心中一热说道：“那好，紫灵那我另派几个总坛好手给你。”
　　狄青也早已令众士兵们做好了决战的准备，第二日大战就在归仁铺两军对开，龙绕智对士兵们低吼道：“敌军就在眼前，他们的身后就是你们的父母妻儿，今日之战，你不杀了他们，那死的就只能是你们手无寸铁的父母妻儿，是奋死杀敌，还是让敌人杀了你们的父母妻儿！”
　　龙绕智说的这个道理龙军上下无人不知，此刻士气无比高涨：“奋死杀敌！”“奋死杀敌!”“奋死杀敌！”龙军士兵早将一辆辆投石车、铁饼车摆开，一块块大石，一张张铁饼都对准了宋军的帅字棋。
　　狄青见龙军兵士每人持藤牌护身，众士兵并肩连牌，进退有度如一面活墙一样，弓箭是没用了。也听余火莲及诸多的南方将领说过，龙军这二人持枪夹牌的阵法甚为了得。而且此刻对方士气极高，当下手持长刀当先喝道：“今日之战，后退者立斩不赦！”众兵将齐齐答应。宋军的投石车、床子弩、压根就没带，因为百战之师的西路军嫌那东西沉重不堪尽是负累，离的远了它够不着，离的近了双方混战，它又用不上，而且准头又差，如果是攻城还差不多，野战，那东西实在不实用。
　　双方军士向对方挺去，及至宋军出现在自己的投石车、铁饼车、射程之内时，龙军的投石车、铁饼车齐发一时满天的石块和铁饼乱飞，但宋军将士没有一个退的，因为大家都清楚，这东西压根没准，往前跑了未必就死，往后退了未必就能活，能不能打中，全靠双方的运气。而且大家要趁这个时间向前挺进，在要对方发射过这一轮重新装石块和铁饼的时间内跑过这个射程。就在这时，张峄猛觉有人抓着自己的左臂狠拽了一把自己，他虽武功精进，但这一下竟没躲开，被那人搂在怀里向左转了个圈子，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自己方才的那个地方一块巨大的铁饼落下，生生把土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如果不是对方拽了自己一把，那此刻自己定然已被那铁饼砸成了一堆肉泥了，张峄虽不惧死，但一瞬间也是面如土色，擅声道：“哥，这石头、铁饼满天飞，你怎么知道要落在那里。”
　　鬼手拉着他往前一边跑一边说道：“打小练就的而已。”
　　刚才那一幕连狄青也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战场之上凶险异常，他既要观察敌军的进度、士气、阵法变化，又要洞观自己手下军士的进度、士气、阵法，自己的安全就已经是全靠本能和运气了，就不要说兼顾张峄，可若刚才不是鬼手拉了张峄那一把，自己就算打胜了这仗，自己这个唯一的传人也要交待在这里了，鬼手能知道铁饼落下的规迹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每一个习武之人自幼练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而已，可惜张峄不会，因为自己遇上他的时候，他已经长大，不能学这一项了。这不能不让他为这个孩子感到可惜，遇到的太迟了，这么好的资质与悟性，处事灵活、机智、才思敏捷、稳重、慎密，就如他一直没有对监军的事置词一言，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是张峄见了圣上一面后，才让圣上在第二天决定了不设监军的。从一开始到现在，这个孩子带给自己永远都只有惊喜，而没有一次让自己失望过，这让他怎么能不对这个孩子打心眼里喜欢。
　　如西路军预料那般，双方军队很快就过了投石车，铁饼车的距离，开始了近战，他们一方是身经百战的猛虎养精蓄锐多日今始出笼，一方是久历沙场的雄狮走投无路拼死反扑。双方甫一对阵，立是血雨翻飞，西军兵壮刀利，龙军牌挡枪出，西军将士对诡异的杀法防不胜防，张峄今番初次出战，狄青交与他两千人让他统领，此刻眼见士兵们纷纷倒在龙军藤牌中出其不意冒出来的捻枪之下，心下焦急不已，四下一看，口中喝道：“先退到旁边的那个斜坡上。”鬼手听他这样说正中下怀，自无异意。张峄旁边的一名偏将吼道：“你不要命了，元帅可是说过后退者立斩不赦的。”说话间藤牌后面的捻枪又猛的一下子冒出来，虽然张峄手中长刀和他身边另一个士兵的长剑过处，一连消了几十根捻枪，但还是又有不少士兵伤在了捻枪之下。
　　张峄无暇跟他细说，口中只道：“斩也是斩我，现在听我的，退到那个斜坡上。”说罢带人便向斜坡上退去，众士兵本就在苦撑，此刻见他一退立刻都跟着他退到了斜坡上面去，便是有几个心中不想或不敢退的将士，见张峄带着士兵先退了，敌人的捻枪又着实厉害，也只好跟着退到了斜坡上去。
　　狄青眼见西北军不敌龙军的藤牌阵，脸色早变，此刻见张峄领人一退，伸手摘了头上了发簪、束冠，把青铜面具一戴，喝了一声：“跟我杀。”五千兵强马壮的骑兵自高而下俯冲杀入了龙绕智的大军之中。龙军将士不是没有见过马，可他们没见过这么高的大马，更没见过跑的这么快的马，那边才刚看到马的影子，别说有些人还未摆好藤牌，人家的马就已经杀到了跟前，就是摆好了也半点用处没有，要知道骑兵这一撞人借马势马借人势，几有千斤之力，再刀枪不入的藤牌背后也是人在支撑，这些人如何禁得起这千斤之力的一撞。龙绕智大军杀场里练出来的这藤牌阵绝技，碰上这人高马大的骑兵立刻溃不成军，何况他们用藤牌也都习惯用藤牌往前挡，可现在人家的大刀是从头顶上往下落的，用什么挡？手中的捻枪吗？别开玩笑了，那玩艺是竹子做的，利是利的没得说，可禁不住人家的长刀砍啊。一时间众骑兵马踏刀砍，生生将龙军的藤牌阵撕裂了一条血路。谁都没想到所向披靡的龙军藤牌阵在狄青所带来的骑兵的铁蹄之下，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斜坡上的张峄一见龙军的藤牌阵被骑兵冲破，喊了一声：“跟我杀！”立是带人从斜坡上俯冲而至，刚被狄青的骑兵撞破阵法的龙军将士们还未反应过来重新站稳脚跟，就又被落井下石的张峄给砸了个眼冒金星脑袋开花。一时间哭声叫声充满了整个战场。
　　众骑兵一路斩杀过去，龙军的阵法已被撕裂的不成阵形，但狄青已领着兵士们兜转，再次斜冲而至，这一次就不是撕裂他们的阵法了，而是把整个阵都斩的七零八落，龙军士兵们再次被上用刀砍下用马踏，丝毫无有反抗的力量。这时西路军的步兵也从正面的杀入了枪阵，被骑兵破了阵法以后，失了藤牌并肩如墙般护身，只是手持竹制捻枪的龙军士兵又如何是手提百炼精钢长刀的西路军将士的对手。早已杀红了眼的西军将士这当更是势如猛虎，被骑兵们破了藤牌阵的龙军将士刚是如困在浅滩的巨龙，虽死命挣扎，也只有挨宰的份。出兵以来从未败过的龙绕智真正领教了什么叫西北骑兵，也第一次明白了兵败如山倒的含意，于是匆匆鸣金收兵。因为他心中清楚，这仗压根没法打。
　　狄青见此倒也未再追击，任龙军退入了城中。
　　几个将士赶上来对狄青嚷嚷道：“元帅，怎不趁此时机直接攻入城算了。”
　　狄青正色道：“敌军虽已无招架之力了，可败而不乱，轻易入城，恐有埋伏。”
　　这时张峄来到跟前跪在狄青马前道：“元帅，之前张峄见情势不利，引了将士暂退到一旁的山坡之上，特来请罪。”
　　狄青见此下了马来，上前拉了张峄起来凝视了张峄好一会，才笑道：“你倒有眼力，看出哪是阵眼来，只是你见便宜就上，也不管自己啃得动啃不动，竟把我骑兵的位置都给占了，你刚才要不退，我才要收拾你呢。”
　　张峄羞涩的一笑道：“张峄自不量力，让元帅见笑了。”
　　狄青拍着张峄的肩膀笑道：“有眼力，有胆识，你已经是能独挡一面的将才了，不愧是我一手带出来的。”
　　张峄身后的一名身材削瘦士兵装扮的鬼手笑了起来：“狄元帅这是夸别人呢，还是夸自己呢！”
　　狄青身边的众将都不知道这个身材瘦小的士兵是怎么在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的西北军中冒出来的，又听他这么说话，心中都是一惊。
　　狄青看着鬼手笑道：“谢了。”
　　鬼手咧嘴一笑道：“我不过跟我兄弟混个热闹，元帅谢我做何。”这话说的不太客气，狄青还未答话。
　　张峄赶紧说道：“谢元帅宽宏大量、不责之恩。”
　　狄青笑着摇头道：“你呀！”虽是一向寡言少语的狄青，在刚刚经历生死的大胜战过后，宠溺之情也是溢于言表的。
　　几名将佐在吃惊于狄青对张峄的宽纵之后，也都放下心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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