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泪无悔

　　第二日王知府便按照鬼手吩咐的，着人去请广州城内的一众有头脸的乡绅前来，商议借粮之事。大多数乡绅畏于官府势力，明知是坑也不敢不来。但那几个势力雄厚的大乡绅尽皆称病未至。众人到后，不等王知府开言，已经商量一般纷纷哭穷，这个说家里的米仓早已见底了，那个说后院里长的野菜花草都已经统统下锅了。鬼手丢给王知府一个眼神，把这群人扔给王知府，自行领着白水堂的一干人登门去请那些乡绅去了。
　　白水堂的人离开了白水堂那下了药的井水，身上之毒自然解开。这干人不但对广州城里的几个大乡绅知之甚熟，而且他们原就是在广州城里横着走的主，这当被困了许久，又新入鬼手门下，急于立功。于是一个个，主意之广杂如张良复生，陈平附体，行动之迅猛如猛下山，蛟龙脱困。
　　鬼手得意的一笑，与一行人一起来到了城中最大的商户方四平家中。
　　看到他们这群人浩浩荡荡的前来，方家其中的一个门丁跌跌撞撞的急奔入内报信去了。剩下的一个门丁满脸恐惧的看着鬼手一行人。
　　鬼手看着那个门丁，呵呵一笑道：“不错，耳聪目明，腿脚利落，一看就知道方府的伙食上没亏待你们。”
　　白水堂的人这些日子以来，虽不至于挨饿，但每天也都是米粥配咸鱼，把一干过去顿顿好酒好菜的好汉们，个个吃的想吐。此刻鬼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立时激起众人心中的愤恨不平，虽然众人也知这一切都跟眼前的这个小门丁无关，但一个个还是把迁怒的目光谢向这个小门丁。被这群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们集体扫了一眼，小门丁硬是在这六月里的大太阳下，深深感受了一把如坠冰窟的感觉。
　　就在这小门丁浑身上下皆不自在的时候，另一个门丁带着方府的管家匆匆赶来。双手一拱道：“不知诸位大爷今日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实在罪该万死，不巧的是我家老爷又报恙在身，不能接待诸位大爷，还请大爷们恕罪。”
　　听了这话，鬼手一脸戏虐地笑道：“我不找你家老爷。”
　　管家一脸茫然地问道：“那各位是？”
　　鬼手一脸笑意不改地说道为：“渴了，从这里路过，想进去讨口水喝。”
　　管家明知他在胡扯，但又不敢直接说出来，目瞪口呆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僻远之地，又值大军围城，家里也实在没什么好茶能招待柳爷。”
　　鬼手桃花眼一瞪骂道：“我他妈说要喝茶了吗？我要喝水，你家连水也没有吗？”
　　管家明知鬼手是在没事找事，可他苦无良策也只能结结巴巴地说：“有，有。”
　　鬼手再次骂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小爷我亲自登门造访，你门也不让进，水也不给喝一口，你是眼瞎了还是脑袋被方四平踢了？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吧！杀了你，我再找方四平，这有眼无珠罪有应得的罪名，你是逃不掉了。”
　　碰上这么个无赖，管家也只能无奈地说道：“是，是，是，柳爷里面请。”
　　鬼手一甩头，带着一干人进了门，嘴里还不肯消停地对管家说道：“是你个大头鬼啊！”

　　管家带了一众人进了前厅，请鬼手等人坐了，立时吩咐边上的人道：“还不快给柳爷他们上水！”他刻意把那个水字咬得很重。
　　大厅里的小僮目瞪口呆的来回看着，反应不过了怎么回事。
　　鬼手施施然打了个哈欠道：“困了，现在要是不来点茶提提神，我可要睡在这里了。”
　　管家一听这话，好像是被蛰了一下一样，只好转而对小僮说道：“那你去茶房里看看，可还有什么剩下的茶叶没有，给柳爷泡来提神。”
　　小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正要下去，鬼手确叫住了他道：“哎，记住，茶我只喝雨前的，另外我不喝孤茶，给我配四色上好的茶点上来。要是给我备不好茶点，小爷我就把你这对耳朵撕下来当茶点。”
　　几句话吓得这个小僮面如土色，小心看着管家有脸色，管家也拿鬼手这家伙没有丝毫办法，只能点头，小僮得了管家的同意，松了一口气，暗想这耳朵总算是保住了，赶忙按鬼手说的下去办了。
　　没多久这雨前的龙井，伴着四色精巧的茶点便端了上来。
　　鬼手没有去碰那茶，只是拈了一颗精巧的玫瑰酥放入口中，顺执对白水堂的那干人丢了一个眼神，便坐在那里闭目大嚼起来。
　　这时白水堂的几个人立时把那个管家围了起来：“我们的呢？”
　　“哟！这才几天不见，就瞧不见老朋友了！”
　　“人都说，这人一阔脸就变，原来不但别人阔了会变脸，咱们走了背字，人家一样会变脸啊！”
　　这个管家与这几个白水堂的人原也都是极熟识的，平日里的来往也都不少，更知道这内个主，没一个善茬。此刻也就只能干笑道：“怎么能呢，原是怕耽误了几位的差使，如果方便的话，照老规矩，几位偏厅请，都有，都有。”
　　管家话音未落，一堆人已经自行跑到偏厅里去了。气得管家满满一肚子气，偏又发作不得。

　　鬼手三下五除二把那四色精巧的茶点吞入肚中后，管家在心中暗骂，真是个不怕死的主，倒不怕点心里有毒。正在他在心中暗暗咀咒鬼手时，鬼手已然再次慢条斯理地对管家说道：“就这个花样子也忒不实在了，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这每天咸鱼白饭的，嘴里淡出个鸟来，今个到贵府，就是想蹭顿饭，饱饱口福。”
　　管家听了这话，心中暗暗又把鬼手给狠狠诅咒了一翻后不满地说道：“柳爷能有咸鱼吃就已经很不错了，敝府早就是白米饭配盐水了呢！”
　　鬼手轻哼一声笑道：“白米饭配盐水小爷我是不吃的，实在没菜那也不用勉强，听说府上的玫瑰饼不错，给我和弟兄们每人先来两盒。”
　　管家听到玫瑰饼三个字，脸色变了变，终是忍气说道：“柳爷既然知道敝府的玫瑰饼，当知玫瑰饼乃是敝府小姐所秘制，非等闲粗人轻易可见，又哪来的两盒！”
　　鬼手微微一哂道：“我等粗人吃不得贵府小姐所制的玫瑰饼倒也罢了，那就劳贵府老爷借给我等粗人每人两石白米果腹也罢。”（宋朝每石相当于一百九十四巾。）
　　管家皱眉道：“每人两石，那岂不是得六十石白米，敝府哪有那么多米。”
　　鬼手嘴角一挑不屑地说道：“我说不是来的这三十个弟兄每人两石，而是五千守城的弟兄每人两石。”
　　管家听了，想也不想立时大叫起来：“没有。”
　　鬼手盯着那个管家阴恻恻的一字一句道：“那小爷我就宰了你打牙祭。”
　　那个管家听了这话，吓得大叫一声转身便跑。
　　鬼手看着管家跄跄踉踉的背影，站在大厅里哈哈大笑。

　　没过多久，便有几十个彪形大汉手持弓箭的冲了过来。他们手中虽然把箭都对准了鬼手，但脸上的表情一个个都是如临大敌。
　　鬼手乐不可支的指着众人道：“一个个脑子都被浆给糊了吗？别说你们就是同时射来，小爷也不当回事，就是小爷站着一动不动让你们射，你们敢射吗？”
　　一句话说得众人一个个面如土色，不知该如何是好，其中一人太过紧张之下，一支箭脱手而出，箭若流星直奔鬼手而来。鬼手伸手一绰，接了那箭在手，而手脚下一滑，已欺身在那人面前，柔声说道：“不用怕，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那人刚松一口气，便听喀嚓一声，鬼手已是一下子那人的手臂给折断了，而后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你这手，连支箭都拿不稳，又要来何用。”那个疼得冷汗直流，可是却连一声痛也不敢呼。一旁的人吓得赶紧把手中原本对着鬼手的弓箭都给收了。生恐一个拿捏不住，长箭脱手而出，那麻烦可就大了。
　　鬼手把箭头在那人眼皮上来回比划着，笑嘻嘻地说道：“准头不错嘛，这双眼睛是功不可没了。”那人心道这双眼睛也保不住了，直吓得双眼紧闭，浑身如筛糠。不想鬼手接着笑道：“所以就饶了你这双眼。”
　　那人刚松了口气，鬼手又厉声说道：“不过，是谁让你来的，你给我老实交待，否则你要这舌头做甚？！”
　　那人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是老……”
　　没等他这句话说完，已有一个五旬上下的矮胖之人出来对鬼手一拱手道：“不知柳爷大架光临，是小老有失远迎了。”
　　鬼手早就探听清楚了，自然知道来人就是此间的主人方四平，一笑放开了那人，回头对这矮胖之人拱手回了一礼道：“方老爷，小子今日冒昧造次，还多谢贵府的招待。一点小心意还请方老爷莫要嫌弃。”说罢伸手取了一张五百两的兴源钱庄银票拍在了桌上。
　　方四平一时闹不清鬼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口中打着哈哈道：“柳爷太客气了……”
　　鬼手一口截住了方四平说道：“不是客气，我这人呢，一向如此，恩怨分明，而且小爷我还有个好处，那就是不管恩仇，都是现打不赊，方老爷好茶款待我，在下自然也要有见面礼回赠。可小爷在你这府上受了围攻，自然也要弄个清楚，就是天皇老子要杀我，小爷也必杀上凌霄宝殿讨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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