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泪无悔

　　这一日也许只有守城的门丁才注意到，四门出城的人要比往日出城的人多了一些，而从南城门运往城里的一车车的粮食也比往日多了许多。当然最多的还是海鱼，甚至到了晚上都有知府衙门里传来的令，不让关城门，只为让那腥臭不堪的一车车海鱼进城，让这群不得不值在城门的门丁一个个低声暗骂，是海鱼不要钱了吗，还是把这广州城当成臭鱼场了，可是一打听才知道这海鱼竟是白水堂以高于市场价三成收购的，白水堂这些寻常门丁可不敢乱骂，只好在心中暗骂，这白水堂的人脑子里要驴踢了吗？一直到了一个多月后，他们只想哭着说，当初怎么不多拉几车海鱼进广州城。就这般从四城门往广州不停地运了两天海鱼之后，便又有大批的粮车进来，三天粮车源源不断地进来之后，城门也开始有了拖家带口逃难而来的城外乡民，说龙绕智的大军不久就要前来，这些人要进城避灾。直到知府衙门出了龙绕智的大军不会来攻广州的安民告示，广州城内的百姓才觉得安心一些了，可是面对从城外拖家带口而来，不惜露宿街头也要进城来的百姓，城中百姓还是忍不住人心惶惶。可就在这夜，广州城连续三夜未关的城门关了起来，连续三夜未曾吊起的吊桥也吊了起来。只留下了那张盖着知府衙门大红印章的安民告示孤伶伶地悬在护城河外，给晚到一步的逃难百姓。
　　站在城头上的小岸满眼怜悯地看着城门下的百姓叹息道：“只是晚到一步。”
　　鬼手知她心软了，于是劝道：“城中缺粮，因而进得城来未必便是好事，留在城外也未必便是坏事。”
　　小岸叹了口气不说话。
　　鬼手看着远方的夜空道：“我只是不明白，你明知危险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小岸嘴角擒着一抹微笑道：“一座孤城，五千不中用的厢军，我要不留下来，只怕你真会把这里变成一座死城，为了几十万百姓我也不能坐视不理啊！”
　　鬼手闻言忍俊不禁道：“怎么？展昭把他仁心厚德传给你了？”
　　小岸微微一摇头道：“只是不忍心罢了。”
　　鬼手笑道：“那你当初踢开王青嫁给我，也是不忍心吗？”
　　小岸不去看他，转目道：“好好的说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
　　鬼手一把抓住了小岸，转身在小岸面前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小岸道：“龙绕智的大军不日既到，也许我们就会战死在这里，你给我一个答案，让我死个明白好吗？无论当初你是为了什么嫁给我，我都只是想知道一个真相，我又不是余火莲那傻蛋，不会想不开的。”
　　小岸看着远方的闪烁的星光笑道：“我其实并不明白余火莲那动不动就大动干戈所谓的爱究竟是为什么，他受不了皇帝多要了一个赵曦，更受不了皇帝对赵曦细致贴心的照顾和给予继承皇位的厚望；他受不了老宗主对别人给予厚望，他无论什么都要跟章开重争个你死我活，可余火莲又什么时候是在乎东西的人了？他从小到大随手送给别人的东西早就不计其数了，他只是受不了老宗主对章开重比对他更好。那些年他死死压制着冷清，冷清学的他都要比冷清学的更好，甚至老宗主夸一句冷清为人冷静心思慎密谋定后动很像自己，他都要在心里存口气，非要在宗主面前算计一下冷清，让冷清在宗主面前出个大丑才算罢休。展昭的身世揭开，让余火莲方寸大乱，他一面暗中照顾着展昭，又一面更辛苦的练功，他不就是想让老宗主在天之灵知道他比展昭强吗？他谋划无间道的一切事务，不就是想证明给别人，他比展昭更像老宗主吗！”
　　鬼手不理小岸王顾左右而言他，哪怕这会说的是余火莲他也没心思听，于是向小岸直言道：“今日不说他，只说你。”
　　小岸低了一下头道：“其实我只是寂寞太久了，突然有你这么个一个二货孩子，可以不求回报，不计生死来爱我，我虽然没想过要嫁给你。可突然有一天，你这么个二货突然发神经就要死在我面前了，那我会救你吗？我肯定是会救你的；你这么一个二货突然要去娶旁人了，我会舍得让你去娶旁人吗？那肯定也是不舍得，你去娶了别人，以后谁还来围着我转，必竟在寂寞的人生里，有你这么一个二货孩子陪着，也强过一个人寂寞无依。”
　　鬼手上前一把把小岸搂在了怀中含泪笑道：“傻瓜，还不是舍不得我，就想让我天天围着你转呗，不然我去娶别人，你心里还不早乐开了花，心想着这家伙终于不来烦我了。”
　　小岸一把推开了鬼手骂道：“你才傻瓜呢！”
　　这一下只让鬼手连退了七八步才跌在了城墙上，小岸一怔，赶紧上前问道：“你没事吧？”
　　鬼手苦笑一声道：“没事，我知道自己功夫不如你，这些年来便一直在勤练武功，可想要赶上你，那我这辈子是不用想了。”
　　小岸伸手把鬼手拉了起来，安慰他道：“说不定你哪天就赶上我了呢。”
　　鬼手翻了个白眼道：“真是笨，哄个男人都不会，除了我还有哪个男人肯要你啊！你就不会说，我这么高的武功，不就是为了保护你吗！”
　　小岸一瞪眼道：“又讨打不是？！”
　　鬼手赶忙说道：“你再打我，会酿出谋杀亲夫的惨案的……”
　　听着鬼手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小岸不由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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