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箱十二卷

　　却说周从海从胡媚儿那里出来，又是懊恼，又是害怕，更是担心胡媚儿，走了不远，索性不走了，就找了一个地方躲起来，远远地看着胡媚儿的门口。

　　不一时，看见李桂回来，周从海的心便悬了起来，但没有任何办法，还是只能远远的看。

　　胡媚儿忍着剧痛走出大门去找医生，还没走多远，突然一个人影跳了出来，叫道：“媚儿！”

　　胡媚儿吓了一跳，定睛看时，却是大惊失色：“周从海？你怎么还在这里没走？！”

　　周从海却看着她右手握住左手，不由狐疑，问道：“媚儿，你这是怎么了？”

　　胡媚儿哪里敢让他看，忍住剧痛含笑往后躲道：“没事！没事！”

　　周从海更是怀疑，强行拉住胡媚儿的手道：“不行！我看看！”

　　这一看之下，周从海只觉得心都要痛的从中间劈开，愤怒地大叫道：“媚儿，他们居然真的剪你指头？我不过就是不小心推了她一把而已，他们居然就要如此残忍的对你？他们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去找他们，我一定要跟他们理论个结果！”

　　胡媚儿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怒道：“理论个结果？你跟谁理论个结果？谁跟你理论个结果？你是嫌李桂不认得你，不清楚我们两个的关系是吗？你是嫌我这一根手指断的少，还要再断几根是不是？”

　　周从海不由呆住，矗立良久，却痛哭道：“媚儿，都是我害了你！”

　　胡媚儿却摇头道：“这次的事情，不怨你，反倒是我连累了你，我就本不该去找你，你让开吧，我去找大夫上药！”

　　周从海连忙道：“我和你一起去！”

　　胡媚儿却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让开！”

　　周从海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臂道：“媚儿，我知道你现在过得不好，十年前，我软弱，我负了你，这一次，给我一个机会可好？”

　　胡媚儿却坚决地摇头：“你见我去找你配的钥匙，就应该能猜到我现在在做什么事情，我不想连累你，你走！”

　　周从海却死死地抓住她，苦苦哀求道：“正因为我现在清楚你在做什么事情，所以我才更不放心你，十年前我没有保护好你，这一次，我一定要保护你，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那样，我也就不欠你什么了！”

　　“不欠我什么了？”胡媚儿一愣，随即苦笑：“你欠过我什么吗？”

　　“欠！”周从海坚决地道。

　　“欠过吗？我们有什么名分吗？”胡媚儿继续嗤笑道。

　　“没有名分，但依然就是欠！”周从海依旧认真地道。

　　胡媚儿却又哭了，又眼泪从脸颊滑下，低声地道：“十年前，乱兵闯入我家的时候，你不欠我什么，因为却是你们谁也阻止不了；十年前我堕入风尘的时候，你也不欠我什么，因为那是我自愿的，也不想让你见到，所以，你也不欠我什么；今日此时，也是我先不遵守约定，先去找了你，所以，这一根指头，是我的报应，我应得的惩罚，我并不曾怨恨你半点儿，同样不是因为你欠我什么，所以，可否请你放开我，我不想再与你有什么纠葛！”

　　周从海却死死地攥住胡媚儿的手臂坚定地道：“不管你这些年遭遇过什么，变成了什么，你始终是在我圣后跟我我叫周哥哥的小丫头，小媚儿！我们童年过家家发的誓，我依然当真，一辈子当真！”

　　胡媚儿哭了，眼泪大颗地落了下来：“我脏！”

　　“我不嫌你脏，我对你的记忆，一直停留在十年前，我认为你是干净的，那你就是干净的！”周从海动情地道。

　　“我不能生孩子了！”胡媚儿崩溃地大哭道。

　　“谁知道当时大夫的话是真是假？他的一句话就决定了你的后半生？这么多年过去了，万一你要是身体恢复了还能生呢？你不嫁给我，我不娶亲，谁给我生？”周从海真挚地道。

　　终于，胡媚儿咬咬牙，举起了粗布层层严裹却依然在往外渗血的左手，一字一顿地道：“我现在所做的事情，你已经猜得到，非生即死！”

　　周从海点点头：“唯一对不起的，只有老母亲而已！”

　　胡媚儿哭，周从海也哭，整个世界也仿佛阴暗起来，使得这九月的天气也显得更加的萧瑟、凄凉。

　　良久，周从海道：“媚儿，我们先去上药！”

　　胡媚儿这次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

　　胡媚儿和周从海过了好久才回到家门前，周从海看看胡媚儿刚刚包好的手指，更是心酸、心痛，但还是低声地道：“媚儿，刺面之仇，夺指之恨，我们必报！”

　　胡媚儿也饱含着热泪，道：“我知道，天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记得，李桂认得你，不要再来找我，有事情，我去找你！”

　　周从海点点头，恋恋不舍地道：“好！但你自己也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你快走吧！”胡媚儿催道。

　　周从海这才转身，又回头看了胡媚儿一眼，这才难舍的离去。

　　胡媚儿也伫立在那里，一直看到周从海的背影完全消失，这才转身面向大门。

　　有李桂和簪儿在的大门庭院依旧阴森深沉，但这次胡媚儿已经不再畏惧，反倒心头还有一点踏实、温暖的感觉，毕竟，从今天起，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是两个人！是的，两个人！那个她曾经魂牵梦萦、梦里不知道叫过多少次名字的男人，是的，那个是男人！她应得的男人、认可的男人！

　　此生，纵即死也再无憾！

　　深夜，李家，李桂和簪儿早已经回家，李桂明天还要出发去吐蕃，钥匙也已经在手，是探索密室的大好时机。

　　李安的房间之内，李安早已经灭了灯，但双目一直睁着，等到丑时的梆子一响，李安立刻一跃而起，从床上下来，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门，消失在夜色中。

　　同时，李丽春的秀楼上，娟儿几个丫头因为李丽春这几天表现的比较安分，便稍微放松了戒心，娟儿等四个丫头去睡觉，剩下的值夜的四个这几日来也确实困的厉害，夜深的时候，忍不住各自低头打起了瞌睡。

　　李丽春便在这一瞬间睁开了眼，悄悄地起身，也不穿鞋子，就那么只穿着罗袜蹑手蹑脚地走了下来，轻轻推开了房门，外面的额两个丫头也在半睡半醒朦朦胧胧之间，李丽春便小心地从两人中间挤了出来，悄无声息地下楼来。

　　“肯定不能从大门跑出去，那也不现实！毋宝瑶上次就是爬围墙出去的，我要想不嫁给张业，就必须也要从那里出去！”李丽春一边提着裙子往外跑，一面冷静的分析。

　　突然，前面一队侍卫巡逻了过来，李丽春大惊，连忙侧向跳入一个深处的墙角躲避，。

　　侍卫越来越近，手中火把的光亮也越来越亮，李丽春心中紧张，怕着院子的墙角遮不住自己的身影，连忙又往里面挤了挤，这一挤，李丽春这才发现院子的墙角居然还藏了一个人！

　　这下李丽春大惊失色，正要开口尖叫，那人却连忙将食指输在嘴边，示意她禁声，李丽春这才发现那个人是李安。

　　李安的内心也是崩溃的，本来出来是想去书房，但这还没有到书房，老远便看着大小姐提着裙子跑了出来，而且跑的路线还和自己暂时高度重合，李安心中叹气，哪里不知道大小姐是想要逃婚？不想冲撞了她，便先到这里隐藏了起来，本想着等她过去了再去书房，可谁想到巡逻侍卫来了，大小姐慌不择路，提着裙子就过来了。

　　李安无奈，只得往里面挪了挪，给大小姐腾个地方儿，可谁想大小姐紧张，非要挨了过来，李安这下也没有办法了，只好食指压唇示意她不要出声，又向她以眼神示意，示意自己并不会出卖她，李丽春这才安静了下来。

　　很快，巡逻的侍卫走了过去，李丽春便怒拍了李安一下问道：“李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李安心道：“大小姐，我能跟你说我是为了你爹的密室来的吗？”口中便道：“回大小姐，在下本来是出来出恭的，但在路上见到大小姐，一看就知道大小姐是要出逃的，在下不想惊了大小姐，就先到这里来了，没想到大小姐又遇上巡逻的兄弟也躲这里来了，这不是李安的错！”

　　“出恭？”李丽春想想觉得龌龊，也便不再多问，但她聪慧异常，听李安并没有告发自己的意思，不由立刻道：“咦，李安，你一向很会钻营，这次不去告发我？”

　　李安摇摇头：“我虽然很喜欢钻营，但这是你们自己家里人的事情，我不会傻到引火烧身的，你跟老爷的怒火，我哪个也承受不起，不如装作没看见，老爷也不可能因为这个找我对不对？”

　　“果然不愧是当初跟着方落雁的人呢！”李丽春看着李安，也不由得不敬佩他做人的狡黠，但再看看自己穿着白袜的双脚和远处那高高的院墙，知道仅凭自己的力量还真不好出去，便冷笑道：“李安，你想置身事外？不行！那院墙太高，你必须帮我翻过去！另外，你的鞋子也得给我，我出来的急，没有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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