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箱十二卷

　　花落风拾步上前，抬眼打量眼前的毋宝箱，伫立之中的毋宝箱身形秀丽，双手轻搭在身前，目光微微下视，钗鸾不动，裙角不惊，一片娴静。

　　牡丹月下不须言，自有暗香满庭院。这是一份让人沉静的娴静。

　　花落风轻轻地吐一口气，抱拳道：“原先只以为三小姐心慧灵秀，没想到三小姐对数算也甚有心得，花某本来也有算经一题，但现在看来必难不到三小姐，就不须献丑了，可否另换一题？”

　　毋宝箱敛衽为礼：“宝箱改题，本是理亏，一切当由公子！”

　　花落风便点点头，小声的道：“三小姐，我们来参加这个大会，就是想要尽最大的努力获得胜利，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修改了规则，但仍给我们、还有你自己都留了一线生机，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握住这一线生机！”

　　他的声音很小，别人都听不到，但毋宝箱听得清楚，浑身不由一震，但仍旧没有言语。

　　花落风看的真切，但语音却变得格外凝重起来，沉声地道：“三小姐，得罪了！”

　　毋宝箱也缓缓地抬起了头，眸子中寒光冷冽，认真地道：“花公子，请！”

　　两个人都缓缓地起身，擂台之上，突然一阵肃然的战气缓缓地向台上台下浸染而来。

　　孟延意、毋昭裔、赵元振、赵镜儿等人感到了这股肃然之气，不由都缓缓地抬起了头，台下的观众也不由纷纷交头接耳的猜忌：“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怎么发现他们两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了啊？”

　　“是啊！三小姐原先对谁都和颜悦色，怎么突然对花公子冷脸起来了？是不是刚才花公子说话得罪她了？”

　　“我怎么会知道？不要说话，看着就好！”

　　台前的李继宏看着两个人的样子，脸上突然升起了一股促狭的笑意，喃喃地道：“真的有意思了！我的好箱儿，好三小姐，就让我再看看你真正的本事吧！”

　　正说着，台上花落风已经缓声地道：“三小姐，我这一道是一个问答题，倘若你的回答不能令我满意，那就算你输，如何？”

　　“什么？不能令他满意就算三小姐输？这是什么题？他满意，怎么就算他满意？哪有这么出题的？”

　　“是啊！是啊！花公子虽然是我们信服的人，但也不能这么出题啊！”

　　“是啊！是啊！没有这么出题的，三小姐不能答应他！”

　　台下一阵短暂的沉静，随即是一阵越来越大的窃窃私语，孟延意、毋昭裔、赵元振、王婷、赵镜儿包括台前的李继宏都一脸阴沉地朝着花落风看来。

　　花落风却平静地站在那里，任凭人群聒噪、眸光如锋，自然面沉如水、岿然不动。

　　毋宝箱的脸色也没有任何的波动，对台下的私语也恍如未闻，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的眼睛，沉声的问道：“你就这么有把我考住我？”

　　花落风反倒笑了，洒脱地道：“实在不瞒三小姐，这个命题我自己曾经推演了好多遍，但不断地推翻自己的结论，反转再反转，到现在还没有推演出一个能令我自己信服的答案，倘若三小姐真正能为花某决断，花某……不胜荣幸！”

　　能令花落风都决断不了的命题，肯定不是一个容易解答的命题。

　　毋宝箱的脸色深沉地能滴出水来，看看台上的毋昭裔，又看看台前的李继宏，踌躇了好几踌躇，终于郑重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花公子，请！”

　　“好！”花落风缓缓地道：“我的题目是：战国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约从离衡，兼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召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倪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伦制其兵。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师，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于是从散约败，争割地以赂秦。最终导致六国灭，秦一统天下。

　　我的问题是，倘若六国齐心，携十倍之地，百万之师，能否灭秦？”

　　这个问题一提出，台上台下所有人都动容，孟延意不由朝着毋昭裔低声地笑道：“这个花落风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呢，合纵连横的争辩自古以来就是辩士们谁也说服不了谁的问题，今日他拿这个来难为箱妹子，亏他想的出来，这女婿，他是给你当定了！”

　　毋昭裔听到花落风将这个问题提出来的时候，倏地有些失神，但再看看站在台前的李继宏，暗暗叹了一口气，低声不语。

　　站在台前的李继宏听着花落风提出这个问题，神经有些恍惚，随即暴怒，怒叫道：“花落风，你犯规！规则是你自己必须知道答案，我问你，这个答案你知道吗？你自己都说自己拿不定主意，现在却要拿这道题来考三小姐，你不觉得荒谬吗？”

　　“是啊！花大少这次确实是犯规了！这个题目数代以来都没有确切的结论，花大少拿着个题目来考三小姐，确实有些不公！”

　　台上台下不少人都窃窃私语道。

　　“是啊！这个问题，就是那些史官来也非要争得头破血流不可，在这里出这个问题，注定没有答案！没有答案，就是三小姐输了？”人群中，一个老学究摇头晃脑地道，随即又再眯着眼睛看看擂台上玉树临风的花落风点头低声道：“不过，花大少这个才子陪三小姐这个佳人倒也最是般配！”说着，却又一直摇头道：“不妥，不妥，总觉得有些胜之不武，胜之不武！”

　　他在那里摇头晃脑，台上韩菊湘已经小声儿地朝着胡宗伟道：“喂，这里面果然有事，李继宏已经有些急了！”

　　胡宗伟却有些愁眉苦脸地道：“现在这情况，虽然我个人比较倾向于花落风，可也不能不承认李继宏说的这个问题出的确实荒谬至极，就这个论题，我就可以跟他辩论个三天三夜，做出无数种假设！”

　　此时，台上花落风已经轻声地笑道：“我怎么不知道答案？李公子，你是想知道秦灭的答案呢？还是六国灭的答案？我都可以告诉你我的结论！而且都是我推导了无数次的答案！”

　　李继宏气坏了，怒道：“那你的结论到底是秦灭呢？还是六国灭？”

　　花落风便向毋宝箱看来，明媚地笑着道：“那就要看三小姐怎么选择了，她若选择秦灭，我便选择六国灭；她若选择六国灭，我便选择秦灭！”

　　“你……”李继宏气急，正要发飙，那边毋宝箱已经沉吟多时，缓缓地走了上来斩钉截铁地道：“不管你的结论是什么，我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六国必灭！”

　　“什么？！”所有人都不由大是惊讶，一起朝她看来。

　　花落风的眸子也危险的眯起，沉声地道：“三小姐，为什么这么说？要知道，六国国土是秦的十倍，人口是秦的不知道多少倍，器械精良，田地肥沃，猛将如云，他们若是再没有任何隔阂，君主用心，将士用命，那灭秦……还不是如反掌一般？翻阅史书，我们发现苏秦首倡合纵，秦国十五年不敢东出。在整个战国时期，东方六国组织过十次的合纵反秦，联军是五败四胜一瓦解，并非一味败北，倘若他们真的齐心，秦国，还有机会？”

　　毋宝箱却摇头道：“花公子，我们看战国乱局，看的不是哪国的人口多少，土地多寡，而是要看根本，那些真正能够决定战争胜败的东西！”

　　“真正能够决定战争胜败的东西？”花落风不解地道。

　　“不错！”毋宝箱侃侃地道：“首先你的说法就错了，合纵策略并不是六国，连横策略也并不单指秦国。
　　连横合纵策略的开始是马陵之战，魏国遭到严重削弱，失去了第一强国地位，齐秦两大强国遥相对峙。
　　从地域上看，那些弱国以三晋为主南连楚，北和燕国，以此为纵，东连齐或西连秦为横。合纵可对秦也可对齐，即合众弱以攻一强，用以阻止强国进行兼并，连横则是事一强以攻众弱强国强迫弱国进行兼并战。所以实际上整个合纵连横的过程并不是你想象的很简单的六国攻秦或者秦国连横破敌，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各国之间矛盾重重，三晋之间，楚秦关系，楚齐联合到决裂，还有燕国和齐国的仇恨。实际上在燕国破齐，秦国成为绝对的超级强国时，这时的关系才算稍稍明朗了，即六国联手自保。秦国的成功，最主要的是其自商鞅变法以来雄厚的国力基础，再加上成功的外交策略，运气等方面。但最重要的是还是商鞅变法造就的秦国自身的强大！他的强大不是表象，而是切切实实的强大，自商鞅变法以来，数年国力积累，不管是经济上，还是政治上，还是军事上，都是一边倒的碾压，所以，秦统一六国，大势所趋，无可更改！即便没有始皇帝，也会由另一位伟大的帝王来完成这个壮举！”

　　花落风听了毋宝箱的话，还是迟疑道：“三小姐的话花某不敢苟同，商鞅之前，魏有李悝变法、楚有吴起变法，并未让商鞅专美于前，要说强大，魏吴都有强大的可能，要不是六国离心，又怎么有秦的机会？”

　　毋宝箱摇头道：“李悝、吴起虽然都发起了变法，但是大多半途而废，李悝、吴起身死之后，新法都被废除了，根本就没有深入下去，而商鞅虽然在孝公死后便被处死，但他的所有变法举措却都被完整的沿袭下来，除了李悝提倡的轻罪重罚，吴起倡导的废除世袭制奖励军功等等之外，商鞅自己创立的改革户籍制度，什伍连坐法、奖励耕织重农抑商、统一度量衡、燔诗书明法令，禁游宦之民等等，这些都是很重要的举措，将整个秦国整合成了一个庞大的战争机器。

　　另外，关中地区，郑国渠、灵渠，都江堰的这些水利设施的建立，更使得秦国沃野千里，农产丰富，巴蜀一带，盛产钢铁，为秦国百万不断征战的大军提供了稳定的粮草兵器供应，而且秦国地处最西，周围有高山和险关与诸国相隔，进可攻，退可守，不必处在其他六国的尔虞我诈内斗消耗中，最有利于休养生息、持久作战。
　　而且花公子发现没有，与六国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秦国几乎代代有明君，明君用良臣，秦孝公用商鞅、甘龙、公子虔；秦惠文王用公孙衍、张仪、司马错、甘茂；秦昭襄王用白起、王齿、蒙骜、蔡泽、烦雎；秦庄襄王用吕不韦；嬴政用李斯、蒙恬、王翦、王贲，这是真正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与六国君主的苟安与对李悝、吴起，廉颇等人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数代下来，君臣一心，更造就了秦国的极度强大！所以我才会说即便没有始皇帝，也会由另一位伟大的帝王来完成这个壮举！”

　　花落风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但还是强撑着道：“三小姐的话是不错，但是我说的是六国齐心，不内耗，即便是长平之战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国降卒之后，想一鼓作气，请示昭襄王一力灭赵，昭襄王没有同意，坚决要求白起退兵，为什么？真的是因为苏代的重金贿赂范雎的嫉妒他军功的原因吗？不是！因为秦灭赵长平守军，是倾尽了国力，原本秦是规定十八岁以上的男子可以上战场杀敌，但秦为了灭赵，将这个年龄限制降低到了十五岁，而且国内粮草耗费甚巨，就要到了枯竭的地步，更因为秦赵长平之战是秦国惩戒赵国接纳被献给秦国的韩国上党百姓之战，倘若演变成灭赵之战，楚魏两国也会不答应的，而此时秦军已经伤亡过半，根本无法继续粮道可能被楚魏截断的大战，所以秦昭襄王才会听从范雎的建议强令白起退兵，真的是秦兵不可敌吗？未必！秦兵的顽强在于利诱有战功即可封爵得地，赵兵的顽强在于其内在的民族气质和尚武传统，而这在此后的邯郸之战展现的淋漓尽致，邯郸之战，秦国数次增援，携全国之兵来攻；而赵国这边，以平原君赵胜为最高指挥官，守将为廉颇、乐乘还有千千万万长平之战中丧子丧父丧夫的下民，他们守城近年，秦军死伤数万，始终不能攻入城内，后来，信陵君指挥楚魏联军来援，大破秦军于城下，秦大将郑安平率部投降，王龁率军退到汾城再次被击败，被迫退到河西，此战联军再收复河东之地六百里，声威大震，三国联军就能如此，花某再问一句，倘若六国齐心，强秦如何不灭？”花落风说着，越说越有信心，眸子中的光也越来越强。

　　但毋宝箱却缓缓地抬起了眸子，犀利地道：“诚如花公子所言，秦兵的顽强在于利诱有战功即可封爵得地，赵兵的勇武来自于民风、丧夫、丧父、丧子，所以是血气之勇，是下民，但若六国这些下民没有这股血气之勇，没有这丧夫、丧父、丧子之痛，战力如何？秦兵的顽强在于利诱，有战功即可封爵得地，看似功利，但……”
　　毋宝箱的语气陡的变得更加的沉重：“他们可以脱离奴籍！获得田地和爵位，不仅仅是自己！而是为了自己所有能为了的人！家人！亲戚！妻子！孩子！父亲！母亲！这是仅仅能凭血气之勇能比的了的吗？一时之愤吗？这是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是一种全体下民的执着，同样无军功者的贵族同样没有封赏，是对所有上层阶级的危机警示与鞭笞！化为一种全民通力行为！而不是仅仅是复仇者的单独行为！

　　商鞅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他鼓动秦王废除世袭，奖励军功，这与李悝、吴起的变法不同，这条法规被严格的执行下来了，即便是贵族，没有军功，也不能得到相应的待遇，所以，秦兵的战力，我不想多说，只给你举一个例子，听说秦兵攻楚时，有一个普通的秦兵给家里寄了一封信，信上说：“二月辛巳，黑夫、惊敢再拜问衷，母毋恙也？黑夫、惊毋恙也。前日黑夫与惊别，今复会矣。黑夫寄益就书曰：遗黑夫钱，母操夏衣来。今书节到，母视安陆丝布贱，可以为襌裙襦者，母必为之，令与钱偕来。其丝布贵，徒钱来，黑夫自以布此……” 这上面说的，是指为秦国军队效力打仗的两个兄弟“黑夫”与“惊”没钱了，要家里的老母亲寄钱来做衣服。 很让人吃惊吧？秦国士兵居然如此之穷，要知道，那时候已经是秦攻楚的时候，六国已经多被灭，彼时的秦帝国早已是超级大国了，但秦国的士兵居然还得穿着夏天的衣服打冬天的仗！ 这封家书下面写到：“黑夫等直佐淮阳，攻反城久，伤未可智也，愿母遗黑夫用勿少。书到皆为报，报必言相家爵来未来，告黑夫其未来状。毋恙也？辞相家爵不也？” 信中这两个兄弟所关心的“爵”即是秦国成功的关键，也是商鞅变法中的铁血的另一面——“秦二十级军功爵位制”：一个以斩杀人头的数量为标准的军功赏赐制度。

　　“爵来未来”？——这句追问，可见黑夫与惊两兄弟十分关心这问题。 因为，虽然用血肉之躯帮朝廷打仗没有一分钱，但爵位却能为这些出身贫苦的人们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二十级军功爵位制》规定，最低级的“公士”只要斩获敌军的“甲士”（军官）首级一个，就可以获得“田一顷”、“宅一处”、“仆一个”。 这，显然要比金钱的价值大得太多太多了。你可曾知道，大秦的统一大业一共割掉了六国的一百六十万颗人头！！ 一百六十万！知道秦国当时的人口是多少吗？知道六国当时多少人口吗？

　　燕国一百五十万，赵国三百五十万，齐国三百万，魏国五百万，韩国三百万，楚国三百万，秦国——四百万！但秦国不可能都是精壮男子没有妇孺老弱吧？所以，秦国可披甲之士也最多不过一百六十万，秦灭六国，相当于屠戮了整个燕国的所有人口！相当于本国所有的能披甲之士，是残忍，是冷血！但也正昭示了秦国战力的强大，秦国原先数不清的奴隶和贱民，为了改变自己的身份成为上层人士，就要拼命杀敌。而想要这些军功得以兑现还需要一个条件，那就是每次战争，敌方的死亡人数必须大于我方的人数，否则军功没有，还会受到惩罚，你可以想象秦兵作战意志的强大。
　　曾经九国联军百万之众联合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于是从散约败，争割地以赂秦。是仅仅因为诸侯各自害怕自己的损失，自私自利吗？是更惧怕秦兵的战力吧？

　　有如此善战的士兵，再加上商鞅废井田开阡陌，鼓励开荒，重农抑商，为秦兵征战提供了足够的粮食和草料，长此以往，秦国只会越打越强，六国覆灭，只在早晚，说要有翻盘的机会，根本不可能有，你说，即便六国有数百万之众，这些士兵打赢了，能从他们的主人那里得到什么？他们只是奴隶，即便得到了，能摆脱贱籍泽及子女吗？他们凭什么拼命？只是燕赵多豪士，或者丧夫、丧父、丧子之后吗？丧夫、丧父、丧子之后，他们又能拿什么来跟秦国比拼？即便能够比拼，能拼几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史书没有说错，商鞅——“刻薄少恩”，但正是这种雷厉风行的彻底改变将秦国从上到下拧成一个高效的生产与战争机器，剿灭了六国，六国若没有根本的改变落后的奴隶制度，不管是从农业生产还是军队战力上，都绝对不可能是秦国的对手，所以，说六国只要心齐，便可灭秦，宝箱认为，是不可能的！因为六国固然可以击败秦国一次两次，但浇熄不了整个秦国铮铮向上，民众为拥有土地、自由，战士为出人头地而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这个结局，在李悝、吴起变法失败，商鞅变法成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
　　“这个结局，在李悝、吴起变法失败，商鞅变法成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

　　花落风听着，如醍醐灌顶，大为震骇，细细地品味着这句话良久良久，终于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毋宝箱怅然地道：“三小姐的话，花某今日竟是第一次听说，花某思索良久，竟觉得三小姐所言甚是，比我考虑的要深刻周全多了，花某拜服，只是花某不解，三小姐作为一个女子，怎会想的如此全面通透？”

　　毋宝箱缓缓地抬头，眸子中有些神往，更有些悲伤，沉痛地道：“我一个人自然不会有这么多的见解，只是在与二姐同读诸子百家、《左转》、《国语》、《战国策》、《吕氏春秋》这些书的时候，经常与二姐辩论，从她那里深受启发，学了不少东西，所以，今日击败你的，并不是我一人，而是我与二姐齐心，花公子……不必过于挂怀！”

　　花落风明白她说的是毋宝晴，同是伤怀，连忙行礼道：“不敢，三小姐大才，花某自愧不如也，此时出局，心服口服！”说着，一让身子，道：“三小姐，请！”

　　“多谢！”毋宝箱也连忙还礼道。

　　台上台下一片唏嘘之声，说实话，花落风一表人才，风流潇洒，文才也好，武功也好，位添成都三公子之首，本是这次文武大比的最热人选，也会最有可能成功的人选，但终究被涮，众人甚是可惜。

　　可是，这一道题，他自己出的大气磅礴，对方的解答也切中要害，十分圆满，众人无不佩服，只能徒叹奈何。

　　已经有人惋惜地道：“连花公子也出局了，三小姐今天是要让所有人都出局吗？那还招的什么亲？”

　　有人便道：“别乱说话，本来三小姐就是要找一个比她强的夫君，现在段门主和花公子都没有这个实力，那能怨得了谁？”

　　有人便又接道：“是啊，是啊！不是还有王公子在台上吗？他爹是礼部尚书王藻，人家说不定就是想门当户对，强强联姻呢，我们再等等看看！”

　　台下，李继宏看着毋宝箱走向王正鹏的步子，终于开心地笑了，得意地道：“果然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呢，不错不错！不但没有让我失望，甚至比我想象的更好，只是，这戏可更有意思了！”

　　侯崇贵连忙问道：“李哥，什么有意思了？”

　　李继宏低头怒喝：“乱问什么，好好看不就是了？！”

　　侯崇贵连忙闭嘴，众宵小也不敢再多话，一起再向台上看去。

　　台上，毋宝箱已经施施然来到了王正鹏的身前，先行了一个礼道：“王公子，你数次助我，宝箱心中感激，但今日……得罪了！”

　　王正鹏早已经注意到了毋宝箱的异常，皱了皱眉头，见周边无人，压低声音在毋宝箱的身前道：“三小姐，我不知道李继宏到底对你说了什么，让你有如此大的改变，但我只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李继宏得逞，他想要做的什么，我必要全力阻止，所以，这次的题目我会全力以赴，三小姐，你准备好了吗？”

　　这几句话，平平实实，没有半点的矫揉造作与空泛浮华，但却如一股暖流一般直流到心里来，使毋宝箱那已经冰封了的心在刹那之间竟也有了那么一丝微微的动摇，但再想想大哥那血淋淋的半截手指，毋宝箱的心又绝望起来，强压着心头的悲怆，贝齿狠狠地咬了咬樱唇，含笑道：“多……多谢公子，但……但请……出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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