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箱十二卷

　　毋府，在李仁罕的示意下，扛着李继宏的吴继忠终于把李继宏放了下来。

　　昏迷中的李继宏已经被扒光了上衣，被捆了起来，后背上还插着不少的荆条。

　　毋昭裔便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毋昭裔走到门口，冷冷地道：“李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又是捆绑又是荆条的，是来唱负荆请罪的吗？”

　　李仁罕听出了毋昭裔的不满，但自知理亏，还是连忙开口大笑道：“哈哈哈，毋大人，不愧是毋大人，不错，老夫这正是带着儿子来学那蔺相如和廉颇来的！”

　　毋昭裔便毫不留情地讽刺道：“老夫所知廉颇是赵国的一员良将，可地上这酣睡如猪、臭气熏天，见了老夫既不行礼也不说话的可真是良将？”

　　李仁罕脸上更现尴尬，道：“小儿今天醉酒，无意之中放浪形骸，做了些颇有些出格的事情，所以老夫赶快带着他过来给大小姐赔罪了！”

　　毋昭裔便道：“李大人，你的这个解释，老夫不同意，俗话道：酒后现真情，难道这不是令公子的真实写照？”

　　李仁罕连忙道：“不是！不是！绝对不是！只不过是这几天老夫忙得很，回来的时候对他苛责了几句，他这才心情不好，所以贪杯了一些，宏儿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毋昭裔便立刻截道：“偶尔苛责，便伶仃大醉，还特意招妓，就这心气，咦，我怎么突然又记起来了，令公子此次招的，跟上次顾家出事，那晚花月楼在成都府大堂上给他作证的头牌是一个人吧？好像都叫红苕是不是？”

　　李仁罕这下有些傻眼儿，知道再也糊弄不过了，但李仁罕还是有脾气的，见糊弄不过，直接硬气地道：“毋大人，你刚才说的都不错，我也不瞒你，这孩子是有些混账，但这不都是他还没成亲嘛？只要成了亲，有宝瑶管着，他就不会如此的放肆了！”

　　“什么？到现在了你还想着宝瑶能嫁到你们家里去？李大人你我都是做父亲的人，你也有女儿，如果对方家里在你成亲之前三天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会放心地嫁女儿吗？”毋昭裔气道。

　　“呃——”李仁罕不由语塞，但还是强辩道：“毋大人，这是李某疏于管教，回去之后，自当善加教诲，只是这两个孩子的婚姻大事，既然已经定了，还望毋大人不要反悔为好！”

　　毋昭裔看了看一脸假笑的李仁罕，再看看依旧躺在地上昏迷的李继宏，一时竟不明白毋宝瑶非要坚决嫁给李继宏到底为了什么，本着做一个父亲的责任，老大人还是坚决地说了句：“李大人，先前我们是有约定，但现在既然是令公子先令我为难，我毋昭裔也是要面子的人，这件婚事不如就此作罢了如何？”

　　李仁罕不由急了，问道：“毋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毋昭裔便道：“我的意思李大人还不明白吗？我们两家的亲事，就此作罢！”

　　李仁罕不由一愣：“那大小姐身上的孩子”

　　李家的强大，李仁罕的暴躁、狠毒，毋昭裔还不敢说出直接打掉的话来，踌躇了一会儿，毋昭裔终于耻辱地道：“宝瑶不能嫁到你家里去，如果你们也能配合保密的话，孩子可以秘密地生下来送到你家里去，但宝瑶的事情，你们绝对不能向任何外人说！”

　　“这算是私生子了？”李仁罕在心里默默地道：“在前唐，有不少的贵妇就如同毋宝瑶一样与人苟且生了孩子后存放在别人家里寄养，虽说是私生子，但毕竟是我李家的孩子，我肯定不会亏待了他！

　　而这个毋昭裔一直就不愿意把他的女儿毋宝瑶嫁给继宏，只不过是迫于我的压力还有毋宝瑶肚子里的孩子才被迫答应，但现在继宏强烈抵制，甚至于闹的如此的沸沸扬扬，只怕毋宝瑶嫁到家里去也定不会与她好好相处。

　　现在既然毋家同意把孩子送到我家，只要有孩子，这毋家与我就有了羁绊，也相当于达成了盟约，无论何时，毋昭裔以后对我都不会不看僧面看佛面，这目的也就算达到，也省了继宏每天的与我对着干，我要不要答应他呢？”

　　正思索着，地上捆着的早已经醒来却一直还在装昏迷的李继宏立刻便跳了起来惊喜地大声叫道：“爹！快答应他！我不要娶毋宝瑶，聘礼我们不要了，我们再多给银子！毋大人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们都满足他！”

　　李仁罕不由看着他皱眉道：“继宏，你真的不娶毋宝瑶了？”

　　李继宏高兴地哈哈大笑道：“爹，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娶大小姐，现在毋大人既然已经说话了，你就快答应他吧！我就是个混蛋，不能连累了大小姐，做人不能太自私，毋大人，继宏在此向你赔罪，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大小姐，以后只要大小姐有什么吩咐，只要说一声，我李继宏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清清白白的女儿，到底是让你给糟蹋了，还要我毋家受如此之辱，这就是势不如人的悲哀啊！”毋昭裔在险种恨透了李家父子，但却又说不出来，心中不由愤恨地悲叹道。

　　李仁罕看看自己的儿子，再看看满面沉郁的毋昭裔，试探地道：“毋大人，我们今天就此说定了？”

　　毋昭裔叹了一口气，满肺的屈辱说不出来，却只得道：“好的，李大人，从今天起，你我两家的婚姻就……”

　　“慢着！”就在毋昭裔正要说出两家婚姻取消的当口，一个声音突然从屏风后面传来，毋宝箱死拉没拉住，毋宝瑶已经满面寒霜地走了出来。

　　“大姐！”毋宝箱一急，连忙也跟了出来。

　　“大小姐！”李继宏只得满脸尴尬地朝着毋宝瑶和毋宝箱施礼道，又偷偷的扫了毋宝箱一眼，满眼中都是隐藏的眷念。

　　毋宝瑶和毋宝箱都没有理他，行礼道：“爹爹，李大人！”

　　毋昭裔有些不悦，又有些心痛，看着毋宝瑶的假肚子道：“宝瑶，你怎么出来了？”

　　毋宝瑶便冷然道：“爹，这孩子是我的孩子，怎么你们在谈孩子的归属的时候，就一点儿也不问问我的意见吗？”

　　“那你什么意思呢？”毋昭裔沉闷地道。

　　毋宝瑶便朝着李仁罕道：“大人，令公子是男人，男人在成亲之前荒唐一些，也不算的什么，只要婚后不太过分了，我也可以忍，但是，我是孩子的母亲，孩子生下来之后，你们带走，有想过我的感受吗？有想过这个孩子以后见了你不能叫娘，只能在人前叫伯母或者婶娘的悲哀吗？令公子惬意了这么些年，从来不知负责为何物，大人迄今还不教诲，还要如此一路地包庇下去吗？”

　　李仁罕自知理亏，不由沉默。

　　李继宏眼见就要功成，却被毋宝瑶再出来斜插上一杠，不由有些气急败坏，愤怒地看着毋宝瑶道：“你到底想要怎样？如何你才能放手不祸害我？”

　　听到“祸害”这两个字，李仁罕眉头不由一皱，沉声提醒道：“继宏，怎么说话呢？明明是你先祸害人家，怎么成了人家祸害你了？”

　　李继宏急了，连忙大声地道：“爹，你不了解这个毋宝瑶我了解，她就是那么一个睚眦必报的女人，我祸害了她，她一定要祸害回我来的……”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李继宏瞪大了眼睛，看着李继宏：“爹，你打我？”

　　李仁罕便恨铁不成钢地道：“废话，我不打你打谁？你说的什么话？谁祸害你会用一辈子来祸害你？”

　　李继宏便指着毋宝瑶抖着手指道：“她！她……就会！”

　　“啪！”又是一耳光，李继宏只觉得眼前一黑，原地转了三圈儿，险些跌倒，李仁罕便怒道：“你给我闭嘴！”

　　说着又向毋宝瑶和颜悦色地道：“大小姐，你不要听这个混账满嘴喷粪，你有什么要求和想法可以直接跟老夫说！”

　　毋宝瑶便装作彬彬有礼地道：“大人，宝瑶没有什么别的特殊要求，只是母子连心，无论如何我也要跟自己的孩子在一起；你们要想要这个孩子，就把我娶进李家；倘若不要，那就别想让这个孩子跟我分离，这辈子，我哪怕不嫁，我也会把他带大，但他只能姓毋，绝对不会姓李！”

　　“你……你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一边，转了三圈的李继宏不由捂着脸大叫道。

　　毋宝箱叹了一口气，正要去劝毋宝瑶，却突然听到李仁罕问道：“大小姐，就没有别的商量的余地了吗？”

　　毋宝瑶便冷然一笑道：“有啊！你看令公子如此地激动，或许，可以让他在我肚子上踹上一脚，一尸两命，事情就算彻底解决了！”

　　“大小姐？！”

　　“瑶儿！”

　　“大姐！”

　　此话一出，不止毋昭裔毋宝箱，就连李仁罕也大吃了一惊，忍不住大叫道。

　　眼见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李继宏更是大受刺激，怒叫道：“毋宝瑶，你别欺人太甚！我承认，孩子是我的，但你没有你这么欺负人的！我宁可就是不要这个孩子，我也不会让你进李家的！”

　　说着，李继宏狂怒之下，竟真的要抬脚来踹毋宝瑶的肚子。

　　呯！李仁罕眼见不对，连忙直接一掌便将李继宏拍的晕倒了过去，朝着毋昭裔抱拳道：“毋大人，老夫教子无方，这就带回去好好的调教，但三日之后，我李家，必来迎亲！告辞！”

　　说着，一手就拎起了李继宏，三人急匆匆地出门。

　　眼见三人出去，毋昭裔和毋宝箱不由同时看向毋宝瑶来，毋宝箱急道：“大姐，你怎么还是要嫁出去啊，好不容易的机会啊!”

　　毋昭裔也不解地看着她：“是啊，瑶儿，虽然孩子送到李家，以后你又不是没有机会见到他，更何况，这是摆脱李家最好的时机，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不会是像李继宏说的那样，你纯粹就是为了报复吧？这样是不值的！”

　　毋宝瑶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心道：“不错，我就是为了报复他，我一个肮脏之人，孩子都没有了，我又有什么舍弃不了的呢？纵是我毁了，我也不能再叫他好过，一个肯下狠心杀死自己孩子的男人，应该得到上天的惩罚，我不会让他有那么一丝接近三妹的机会，我对不起二妹，也对不起三妹，难道连叫我一丝补偿的机会都没有吗？嫁过去之时，我就会让锦儿找来死婴，借口与他吵架流产，到时候，他又能奈我何？现在他对我越不满，只怕到时候做起戏来越逼真吧？呵呵，经历了这么多，我怎么觉得我越来越阴暗了呢？”

　　毋宝瑶心中想着，嘴上悲哀地道：“爹，女儿愚昧，做下错事，但孩子总是无辜的，你想叫他生出来就没有爹吗？更何况，李家势力现在是越来越大，如日中天，此后朝廷的形势还不知道到底如何发展，我嫁到李家，也是为我毋家准备一条退路，仅仅孩子过去，他李家要想过河拆桥，掩盖消息，将我毋家彻底抹杀，到时候，我们向谁去讲理去？”

　　毋昭裔长叹，现今朝堂上的形势确实很不乐观，李氏一党势力逐渐雄厚，不少摇摆不定的官员都暗地里开始向李仁罕靠拢，形势对赵季良赵廷隐开始越来越不利，两赵虽然也开始派出心腹拉拢官员，但李仁罕掌管着京城的戎机，没有任何人敢得罪他，所以效果很是不容乐观，此时得罪李仁罕，确实不是上策，但为了不得罪李仁罕就要赔上女儿一生的幸福，毋昭裔还是很不甘的，道：“瑶儿，还是那句话，你要是不愿意，爹就辞了这个御史中丞，我们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天下之大，何处没有我毋家的立足之地？”

　　“是啊！是啊！在至亲面前，这荣华富贵，能算的什么？只要姐姐你开一句口，我立刻就收拾东西去！”毋宝箱道。

　　毋宝瑶苦涩地笑了，凄然道：“你觉得，李仁罕会放我们走吗？”

　　毋昭裔和毋宝箱不由都沉默。

　　毋宝瑶却又道：“还有，三妹，方公子现在还流落吐蕃，这里面估计有不少李家在作祟，我嫁过去，争取找到机会说服李仁罕，要他将方公子的冤屈洗刷清楚，要不然，他总在泰昂达则城，如何能回来跟你光明正大的成亲？”

　　“大姐——？”毋宝箱没想到毋宝瑶还想着方落雁，想要为他开脱，不由大是感动，但却还是劝道：“这一码归一码，我跟方公子的事情是我跟方公子的事情，你跟李继宏的事情是你跟李继宏的事情，这怎么能混为一谈牺牲你自己的幸福来换取我的幸福呢？我不会答应的！”

　　毋宝瑶便苦笑道：“你跟方公子的事情就是掺杂在我和李继宏的事情之间，我们的问题解决了，你们的问题应该也就没有什么了，好了，我意已决，你们谁都不要再劝我了，三天之后，我就成亲！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你们也休息吧！”说着，独自上楼。

　　毋昭裔实在没有办法，看了毋宝箱一眼道：“扶你大姐上楼！”

　　毋宝箱也没有办法，同时也担心大姐的身体，便和锦儿、菁儿一起扶着毋宝瑶上楼去了。

　　毋昭裔看着远去的两姐妹，心中更是的惆怅，眸子中，夜色更加深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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