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箱十二卷

　　中丞府，回廊，毋宝箱也无心梳妆，一个人独自坐在台阶上，突然，菁儿跑了进来道：“小姐，门外有个叫方安的带了方公子的一封信来！”

　　“什么信？我不要。”毋宝箱却摇摇头道：“我已经答应大姐不再和他来往了！”

　　“可是，他却说如果这封信送不到的话，他们公子就叫他不用回去了！”菁儿道。

　　“那好吧，那你就拿进来吧！”毋宝箱只得无奈的道。

　　信拿进来了，是用上好的薛涛笺封着的，毋宝箱叹了一口气，将信撕了开来，却见上面写道：“生平最怕相思，便惹相思。明知相思无穷已，更堪梦里总相及。

　　千般事，如昨日，佳人盈盈，含羞带笑、半映半掩最相宜。

　　人相知，古今多少风月，许万千风流文章，艳诗淫词，迄今难搁笔！

　　远山近，沧海弥，云破月来花相依。风乍起，乌云至，镜破钗分鸳鸯离，欲长姐定亲，父严母逼、只三日！
　　雁心已决，不过西出青城行大道也，谓卿何意？”

　　看着看着毋宝箱的泪珠就大颗大颗的滑落下来了，喃喃地哽咽着道：“生平最怕相思，便惹相思。明知相思无穷已，更堪梦里总相及。冤家，经过了这么多事，你能选择远遁青城山出家为道，聊表此心，难道我就不能了吗？只是这样下去，我大姐不还是一个人吗？我该怎么办呢？”

　　正哭着，那边毋宝瑶也怒气冲冲的回来了，一见毋宝箱，不由问道：“咦，三妹，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还哭了，是谁欺负你？”却又发现了毋宝箱手上的信，还以为毋宝箱的哭就是因此而起，不由道：“是谁写信给你，拿来我看！”

　　毋宝箱没有想到她会回来，一时躲闪不及，不由连忙叫道：“没有，没有谁欺负我，这只是一个好朋友的信罢了，我先走了！”说着就要走。

　　毋宝瑶却心下狐疑，突然一把夺下了那信，冷笑道：“好朋友？你的好朋友都在这成都呢，又有谁用的着写信给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拿来我看！”

　　毋宝箱不由大惊，连忙上来抢道：“你还给我！”

　　毋宝瑶一手拦着毋宝箱，一手展开那信一看，不由立即火冒三丈，怒叫道：“怪不得今天他对我那么凶，原来是你还在和他联系！而且你们之间写信还写的这么郎情妾意，悲愤欲绝，把我放哪里了？！你不是答应过我和爹爹不跟他联系了吗？你说话不算数！”

　　“我没有，是他先写信给我的！”毋宝箱连忙委屈的道。

　　“胡说！你要不先写信给他，他又怎么会写信给你？再说了，你要真决心不和他联系，这封信就不该接他的才是，怎么还会在这里？！”毋宝瑶气愤地道。

　　“我……我……”毋宝箱不由说不出话来。

　　毋宝瑶却冷笑道：“三妹，我知道你现在也开始喜欢那个臭小子了，可是咱们姐妹只有一个人能够嫁他，你要是真不愿意，我就再把他让给你，我出家做姑子去，你看这样好不好？也省的你整天哭哭啼啼的，让人心里也不安静！”

　　“你……你……”毋宝箱不由气的说不出话来。

　　“大姐，你不要太过分了！”突然一个声音在后面道，却是毋宝晴到了。

　　“大姐，本来方公子是和三妹相亲相爱的，三妹为了你，这才将方公子让出来的，她心里委屈也是自然的，你在方公子那里受了气，又怎么能撒在三妹身上呢？”毋宝晴道。

　　毋宝瑶想想也是，不由无话可对，无处撒气，只得愤愤的对小雨道：“小雨，我们走了！”

　　“二……二姐，你看大姐她……”毋宝瑶一走，毋宝箱不由对毋宝晴委屈的道。

　　毋宝晴不由搂着毋宝箱叹道：“唉，傻孩子，你大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方落雁追了你那么久，眼看就要成功了，却让她插上这么一脚，你想他能给她好脸色看吗？”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毋宝箱不由道。

　　“还能怎么办？”毋宝晴不由苦笑道：“反正感情是可以培养，只要他们结了婚之后，一切就会解决，不过现在大姐是要吃的苦倒是真的！”

　　毋宝箱也只有沉默。

　　方安刚回到落雁斋，方落雁就一下子起来问道：“方安，信送到了？”

　　方安点点头。

　　“那三姑娘怎么说？”

　　“我没见到三姑娘！”方安却道。

　　方落雁不由傻眼儿了，却立即骂道：“那你是干什么去的，连人都见不到！”

　　“你骂方安有什么用？人家既然已经决定将毋宝瑶让给你了，自然也就打定主意不会见你了！”一个声音突然在外面道。

　　“倚璧，你有什么好主意？”方落雁连头也不回道。

　　进来的正是方倚璧，淡淡的道：“我有什么好主意，事情到了这一步，爹爹和老中丞都定好了的，你就乖乖儿娶毋宝瑶吧！”

　　“方倚璧，你也觉的很好笑是吧？”方落雁不由愤愤的骂道。

　　“咦，你这是什么话？你娶毋宝瑶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事，可谁叫你当时的运气那么好，马谁都不去就单单的冲着你跑去，咱们又有什么办法，你不知道女孩子的身体是不能随便碰的吗？”方倚璧道。

　　“我运气好？我是背到家了”方落雁险些给气晕了，歪着鼻子道：“说了半天，你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是啊，我也没有什么好主意，所以我来看看你有什么好办法，你不是一向自诩是是天下聪明第一，才学第一，武功第一，耍赖第一古往今来亘古未有潇洒风流的第一美男子吗？”方倚璧道。

　　“你什么意思？”方落雁不由道。

　　“你赶快拿主意，你只有三天时间，我可不想毋宝瑶那样的货色来做我的嫂子！”方倚璧却喝茶道。

　　“放屁！这还用你说？！”看着方倚璧悠闲的样子，方落雁的肺都要给气炸了，偏偏在这时，小碧又进来道：“公子，那个毋大小姐又来看你了！”

　　“什么？她又来做什么？”方落雁现在是一听到毋宝瑶的名字就火冒三丈，叫方安道：“方安，你出去，就说我不想见她，现在我谁也不想见，谁来你都把他们给我赶出去！”

　　门外，毋宝瑶正在笑嘻嘻的看着方安道：“方安，你们公子不想见我不要紧，但我这里有些东西你拿进去，就说我明天再来看他！”

　　方安还不敢接，毋宝瑶不由又冷了脸儿道：“怎么，方安，你要搞清楚，这门亲事是你们家老爷和我爹爹亲定的，断无不成之理，我要嫁过去了，就是你家的主母，你现在就不听我的话，那可得想想以后！”冷脸唱完了，又向小雨笑道：“小雨，你方大哥在方公子身边天天忙里忙外的，也操心的厉害，你替我拿二两银子给他，也算是现在初次见面的见面礼！”

　　小雨听了，只得叹了一口气，从袖子里取了一块银子出来上前小声的道：“你就是方安吧，上次吟诗楼的事，我还要多谢你相救，这是小姐的一点儿意思，你就收下吧，她的脾气我知道，你要不收的话，她是只定不和你算完的。另外对你家姑娘说我家小姐这回事我也挺内疚的，请她原谅。”说着一块银子递了过来。

　　方安一看是小雨，又见她眼光纯而不邪，知道她还是对自己一无所感，不由也是一阵伤心，长叹了一口气，只得将东西接了过来。

　　房间里，方落雁不由大发雷霆：“方安，谁叫你收人家东西了，咱们家什么没有，你单单要她的？！”

　　“可是，我若不收她东西，她就不走，我也没有办法！”方安道。

　　“放屁！我看你八成儿又是中了小雨那丫头的毒了！”方落雁不由骂道。

　　“咦，你是怎么知道的？她还给了我二两银子。”方安不由奇怪的道。

　　“什么？果然是！他妈的，方安，你个重色轻友，见利忘义，卖主求荣的家伙！啊——”方落雁不由暴跳了起来，却突觉吊着的腿上又是一阵剧痛，不由又是一声惨叫。

　　方倚璧却在那里揭开竹笼的盖子，笑道：“哇，荟香阁的丸子，宝月楼的酒菜，老作坊的面食，都是你爱吃的耶！”

　　砰！方落雁终于给气倒了过去。

　　第二日，方落雁还躺在床上，突然方安叫道：“公子，又有人来看你了！”

　　方落雁立即就骂：“你个死方安，我不是跟你说过，谁都不见吗？赶出去，赶出去！通通赶出去……”

　　话音未落，就听一个声音道：“咦，二弟，不是吧？干什么生这么大气，连我们都不见？”却是南玉屏的声音，紧接着后面现出石青玉，石润霞，方倚璧的影子来。

　　“啊？怎么是你们？你们怎么有空来了？”方落雁一见是他们，连忙撑起了身子。

　　石润霞没心没肺地笑道：“你马上就要做中丞府的乘龙快婿了，咱们自然是来恭喜你的！”

　　“霞儿，你就不要糗我了，我现在是生不如死啊！”方落雁不由愁眉苦脸的道。

　　“呵呵，人家毋宝瑶也没那么差劲儿吧，毋家三姐妹中，就数她身材最是高挑，配你绝对是绰绰有余，看你怎么这么衰呢？”石青玉笑道。

　　“她是没那么差劲儿，那你娶她！”方落雁气道。

　　“我倒是想娶她，可那匹马又不向我那里跑，便宜白白让你都占了！”石青玉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不由道，他本就喜欢毋宝瑶，但现在事实如此，他也不好多话，所以说出这话来也是半真半假。

　　但这话听在方落雁耳朵里可就有些扎耳，不由道：“是！便宜都白白让我占了，我现在恨不得把这双手砍下来算了！”

　　石润霞一听这口气不对头，连忙岔开话题道：“宝箱那里我去过了，她还是不想见你，还说今生就算她欠你的吧，倘有来生，她一定补还！”

　　“这……这算什么话！”方落雁不由气道。

　　南玉屏却在那里稳坐钓鱼台的笑道：“二弟，你是真的喜欢三姑娘吗？”

　　“放屁！那是当然，你喜欢倚璧有多深，我就喜欢她有多深！”方落雁一时情急，口头禅都带了出来。

　　南玉屏也不与他介意，只是笑道：“那就是说你可以为她去做任何的事情了？”

　　“那是当然！”方落雁骄傲的道。

　　“那她呢？”南玉屏又问道。

　　方落雁这下子愣住了，讷讷道：“这个……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要是让她和你一起私奔呢？”南玉屏又加上一句。

　　“什么？私奔？！”方落雁一下子就傻在那里了。

　　南玉屏点点头笑道：“你喜欢三姑娘，三姑娘也对你有意思，是不是？”

　　方落雁点点头。

　　“但关键是你在校场上碰了大小姐，且不论你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但你确确实实是碰了她，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不对？”

　　“那为了中丞府的清誉，也为了毋大小姐的幸福，你就只有娶大小姐了是不是？”

　　方落雁还是点点头。

　　“所以关键还是你，只要你还在成都一天，大小姐就只有嫁你，要不然不管谁要娶大小姐，或者大小姐想要嫁谁，球场上的事情就是任谁也绕不开来的一道心坎儿，但如果你突然不在了呢？而且还是和三姑娘一起失踪的呢？”南玉屏突然笑了，笑的很邪、很暖昧。

　　石润霞也笑，促狭的眼睛中像闪烁着小星星：“而且这时候我哥哥又恰巧向老中丞提亲，你想结果会怎样呢？”

　　方落雁脑中灵光一闪，随即明白，不由也笑了，道：“嘿嘿，那老中丞当然是只有把毋宝瑶嫁给三弟了，那时候我老爹也没有办法，哈哈，宝箱，这次你是我的了，你再也跑不掉了，哈哈哈……”方落雁不由仰天一阵狂笑，却突觉不对，不由道：“嗯，不对？石青玉，这个馊主意是不是你想出来的？说！”

　　石青玉正喝茶，闻言险些喷出来，道：“什么馊主意，能够有效解决问题的主意就是好主意，我这是在帮你！”

　　方落雁却骂道：“放屁！你这是在帮我？你还不是在打那个毋宝瑶的主意，却让我们去私奔，多伤风败俗的事情，亏你想的出来！”

　　石青玉不由大是尴尬，却依旧赔笑道：“嘿嘿，你别管什么伤风败俗，反正只要你能得到三姑娘，而我也能顺顺利利的得到毋宝瑶，这就对了，再说了，你那臭脾气我还不知道，什么伤风败俗呀，只要能达到目的，你才不管呢，是不是？”

　　“你给我滚，别给我泼污水还夸我的衣服新！”方落雁笑骂道。

　　方倚璧也笑，却道：“但是，这个虽然好，但也要有三姑娘的配合，如果她不配合怎么办？”

　　“所以这件事一定要二弟亲自去和她说，别人的话我怕不一定能说动她，毕竟，私奔不是一件小事！”南玉屏也道。

　　“那我今天下午再去中丞府一趟，把她约出来，你们好好谈谈？”石润霞道。

　　“那就拜托你了，霞儿！”方落雁道。

　　“看你说什么？咱们是什么关系！”石润霞笑道，却又笑的有些奇怪的看着石青玉道：“本来我是很不喜欢那个毋宝瑶的，不过为了你们两个，又再加上我哥哥也确实很喜欢她，我也就勉为其难吧！”

　　“那好！那咱们就今天下午在宝月楼见！”方落雁道。

　　“好！那就宝月楼见，只是你的脚能走路了吗？”南玉屏也道，但还是有些担心的道。

　　“能行，为了宝箱，我什么都能行！到时候叫方安偷偷扶我去就行了。”方落雁道：“更何况，今天已经是第二天，明天是最后一天，期限马上就要到，我不去也不行了！”

　　宝月楼，方落雁与方安，南玉屏、方倚璧、小碧，石青玉一起等到申时，这才见石润霞一个人回来。

　　方落雁不由立即站起来问道：“霞儿，怎么样了，宝箱呢，她怎么没有来？”

　　石润霞却一脸疲惫，哀伤的道：“你不用等她了，她是不会来了！”

　　“为什么？难道你没有把我的话告诉她吗？”方落雁不由惊叫道。

　　石润霞摇摇头道：“不是，我已经什么都讲了，可她听了我的话，却还是死也不肯来，她说她不能对不起她们家和你们家，不能让两家都被人耻笑，更不能对不起她大姐，她大姐是真的喜欢你，我是没有办法了！”石润霞喝茶道。

　　一听这话，方落雁心头不由似一块石头直落到底，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喃喃的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众人也不由都伤悲的看着他。

　　突然，方落雁又豁然而起，叫道：“不行，我要去见她，我一定要去见她！”他腿上的伤本来就没有好，这一下豁然而起，不由一阵剧痛，却咬紧牙齿，坚持不动，身体一阵摇晃，额头上冷汗却已经涔涔而下。

　　方倚璧连忙扶住他道：“哥，你先不要乱动，你腿上的伤还没有好呢！”

　　石润霞也道：“是啊，二哥，你先不要冲动，你现在去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见你的！”

　　“那我该怎么办？”方落雁不由焦躁的道。

　　“现在看来，毋宝箱是铁了心的想将二弟让给毋宝瑶了？！”南玉屏也叹道。

　　“不！今天晚上我一定要见她！”方落雁怒道。

　　“可，可……你行吗？”南玉屏看着他的腿担心的道。

　　“不管怎么样，只要是去见宝箱，我就行！”方落雁坚决的道。

　　“那好吧，今天晚上我们就到中丞府去，但成不成功就完全看你自己的了！”南玉屏与众人看着方落雁坚决目光只得叹息道。

　　石润霞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不由连忙道：“但你们今天晚上那么晚过去，中丞府的那两条狗怎么办？”

　　一句话出口，众人这才又想起中丞府的那两条大黄狗大黄和小黄来，要想送方落雁进毋宝箱的噙香楼，就会不可避免的惊动他们，想到这里，众人的脑袋不由又都大了起来。

　　南玉屏沉吟了一会儿，目光却突然转向石青玉道：“三弟，为了你二哥，今天下午就麻烦你再走一趟，那两条狗就交给你了！”

　　“干什么？”石青玉不由问道。

　　“买两个肉包子，把大黄和小黄麻翻掉，这样就不会出事了！”南玉屏道。

　　“什么？你叫我去做这样的事？！”石青玉环顾四周，险些跳了起来叫道。

　　“怎么？你还叫我去？我跟毋宝晴的关系你也该知道，倚璧与霞儿又不可能干这样的事，别人的东西大黄和小黄会吃吗？行了，不要紧张，俗话说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没有事的！”南玉屏笑道。

　　“什么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看要是我这次的事给人家抓住了，我石青玉这一生就真的‘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石青玉苦着脸道。

　　一句话说的众人也都笑了，南玉屏也拍着他的肩膀笑道：“行了，三弟，你哪里有那么背，为了你二哥，也为了你自己，好好干吧！别忘了先买两个肉包子，还有，一定要算好时间别让他们太早睡熟了，到时反而麻烦！”

　　“切！”石青玉懊丧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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