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散着先

作者:怕水小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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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缘到


      白玉堂:那月华丫头与我一处长大,我当她亲妹子一般,知她妥帖。今她与那猫儿面对面站着,一个是胭脂染了芙蓉面,一个是橙霞映了白玉颜,两下里羞羞答答,厮配地女貌郎才,好不教人恼恨。
      他那里红鸾星亮,我做甚么恁般不爽。……回思往日情状,日里夜里,千种思量,竟都到他身上。
      白玉堂啊白玉堂!
      你往日里逛遍了风月场,终究是报应不爽。罢罢罢,天作弄你个青楼薄幸郎。

       丁母:儿啊,我见你白日里情态,想是对这亲还中意?
      丁月华:母亲,儿也不是那忸怩女子,况这等心事,不与母亲说,更与谁说。
      母亲啊,儿也曾许愿到佛前,得遇个好郎君,终身有托。儿也曾私下里念。  今日见了展郎,便是心中企盼,也不强过了他。
      丁母:我的好儿,展南侠正吾婿也。
      丁月华:母亲啊,只是……
      丁母:我儿,只是甚么?
      丁月华:常听人说南侠展昭好模样,温文尔雅好度量,我今日里细端详,却见他带着些佛性。
      展郎呵,他分明天上人物,却要管人间灯火,水里火里过,不吭一言,儿少不得担惊受怕,这倒也还受得。只怕他一片慈悲守了青天,并不将儿女情萦心上。说甚么举案齐眉,儿却想对镜描眉。母亲呀,儿怕那红烛照着夜漏长,深闺女儿又到了空房, 仍守着寂寂深院墙。
      儿不经事,还要母亲拿主意。
      丁母:儿啊,好男儿合当仗剑四方,江湖沙场,英雄豪量,是为妻的荣光。我儿,你莫效那小儿女心肠。
      丁月华:如此,全凭母亲做主。
      杏花落碧池,待嫁女儿忙。
      ————————

      送别了展昭,那白玉堂与众人一道返还,一路上耷拉个头心不在焉,兄嫂们几番叫他不应,惹得卢夫人又要拧他,他心里却觉冤枉,实在自己也不知在想些甚么。
      回到住处,也不知该做些甚么。叫坛子酒来,那酒也无味;出去溜达,那景也没颜色——实在是百无聊赖。转些念头时,那念头却是七绕八绕,个个往那猫身上靠。想跟自个儿下个棋时,却想着上次与猫儿下的那盘棋被珍儿推散了,还未分出胜负来;拿起块点心时,又想起那蠢猫此番回去,没了自己给他投食,怕又要饿肚子;又寻思他这次回去又不知遇上什么事;又寻思他这会到了哪儿;又寻思这猫路上也不知怎么用饭,怕又要随便找客栈叫包点干粮拿着路上就啃,也不怕冷风灌进肚子。
      想到这,不由一拍桌子,竟好像展昭就在他面前,已经随便路边一靠就啃开猫食了似的,站起来气呼呼地绕桌子转了两圈,恨不得过去跟他打一架。想到打架,忽想起二人只因盗三宝一事比过一次剑,此后无论自己怎么胡搅蛮缠软磨硬泡,那猫总不肯正经再比,可白爷爷难道就这般善罢甘休?
      想到这里,精神一震,一叠声地大叫:“备船!快备船!”

      也不及与兄嫂们说一声,乘船到对岸,策马就赶去,途中时时到路边的客栈询问。
      好在展昭人也出挑,马也出挑,性子又和善,甚是好打听。
      打听到一家客栈时,小二道,“爷说得是那位蓝衣裳的俊哥儿?那位哥儿刚坐下,又有一个俊哥儿进来小店,却是把蓝衣裳的那俊哥拉走了,说是让到自己家里做客。”细述了后来那公子的形貌,又说,“两位公子这个叫那个‘丁兄’,那个叫这个‘展兄’的。”
      “丁兄?”白玉堂寻思一会儿,问,“他们朝哪边去的?”
      小二赔笑道:“便是爷来的方向了。”
      “去了多久?”
      “不过顿饭功夫。”
      白玉堂一想:姓丁的,请展昭家去,去了自己来的方向,难不成是丁兆惠游历回来,恰叫他遇着了展昭,请到家里做客?
      寻思着八九不离十,扔了一锭银子给那小二,也不管那小二在后面千恩万谢,上了马就匆匆往回追去,寻思展昭坐骑虽不俗,丁兆惠那马却只是寻常的良种马,当不难赶上。
      果然过不多时,看到前面人多处两个年轻公子按辔缓行,可不正是展昭与丁兆惠。
      白玉堂原本想得理直气壮,这时却不知怎地,觉得此时上前与他们厮见颇不妥当,于是也一拉缰绳慢下来,耐着性子悄悄在后头跟着。
      好容易到了丁府门口,待那二人进得门去,又过得一会儿,白玉堂才从林荫深处转出,假作从陷空岛来访丁家老大模样,走近前去。
      门口丁家的家丁瞧见,忙迎了上来,赔笑道:“五爷来得巧了,我们家二爷刚回来。”险险地咽下半句“还有开封府的展大人”。
      原来丁家在茉花村,与五鼠的陷空岛只一水之隔,当日猫鼠二人斗得热闹,丁家的人自然知晓,只怕白玉堂听得展南侠在此,立时就要扑上去寻衅,因此话在嘴边溜了一溜,硬是没说出来。
      白玉堂也不理他,只把马缰绳朝他一扔,大踏步就朝里去了。

      果然展昭于厅中客位上高坐。丁家兄弟见他进来,喜道:“白老五来了,咱们才刚说到要遣人去叫你呢,可是不经念叨了。”
      又冲展昭笑道:“展兄,上次你要拿这耗子,小弟便想去寻你的。奈何你来去匆匆,待小弟闻着信儿过去,展兄已拎了这耗子启程去了。这一错过又是几月不见,小弟好生挂念。今日展兄既来了,又是节下里,需得在舍下多住些时日,方是瞧得起我兄弟。”
      展昭忙道:“倒是劳丁二哥记挂,展昭一切都好。不过此番还要赶回开封府,丁二哥盛情,只好来日再领了,等那时,还要请贤昆仲请还那坛子桂花酿呢。”
      原来展昭尚在江湖时,行侠仗义之际,遇得这丁兆兰丁兆惠兄弟二人,三人既是一般的年少,又一般的人品出众,自然十分投缘。凑了一桌吃酒时,听他二人夸起家里桂花酿滋味好,就叫小二上了一坛他们店里的桂花酿来,玩笑道来日去茉花村做客要他们请还。
      待展昭入得公门,因丁家本来便是将门,自然不会与一众江湖人那般当展昭是“朝廷鹰犬”,因此于展昭而言,丁家二兄弟倒是难得的未曾断交的江湖朋友。
      丁兆惠又让一番,又道:“那日识得展兄,回来与家母说知,家母倒埋怨我为甚不立即将南侠请了家来,今日既来了,待我请家母出来,教她好生瞧瞧南侠甚么模样,也免得她老人家再唠叨。”
      展昭忙道:“这却如何是好,来得匆忙,却未备下礼来。”
      丁兆惠笑道:“哪里那么多规矩。”说着转到厅中一大理石屏后,从后门出去了。

      过得一会儿,但见丁兆惠扶了一贵妇出来,瞧着行止端庄,眼目清明,想来也是大家里出身。展昭与白玉堂忙上前拜见。
      那丁家夫人拿眼将展昭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番,心下着实喜欢,开口道:“老身虽妇道人家,不常出门,也时常听得贤侄大名,竟不想是如此英雄少年,当真难得!难得!”
      展昭忙道不敢。
      众人重又归了座,好一番客套。忽一丫环报道,“小姐过来了。”
      展昭与白玉堂听见不由纳闷。丁兆兰也是一愣。唯丁兆惠借着喝茶,偷偷挑了嘴角。
      原来丁家兄弟识得展昭后,回来与丁夫人一说,丁夫人听闻展南侠那般年纪样貌人品,又想起女儿月华,便活动起了那结姻缘的心思,一直挂在心上,只是一直未曾见着人。丁兆惠知他母亲心思,方才去请时,便与丁夫人商量,说道妹子今个去了寺里,算着快回来了,交代了下人,叫待小姐一回来就告知夫人命她厅中请安去。
      果然没一会儿娉娉婷婷地走进一淡妆的女子,眉如远山还多一分翠,身如杨柳更添一分韧,面若春花无春花之艳,眸若秋水无秋水之寒。
      这丁小姐剪水双瞳盈盈一转,瞧见客位上立起一陌生的公子,不觉一愣。
      她方才一回来,就有下人说道夫人叫直接厅中见她去。她一路行来,只觉今日家中较别日不同,心里疑惑,此刻见得厅中已有一陌生男子,更觉纳罕,也只好敛眉垂目,先向她母亲盈盈一拜,道了声安。
      丁夫人含笑道:“快见过你展大哥。”
      丁兆惠起身向展昭笑道,“我这妹子今日去寺里替母亲还愿,想是回来下人们告诉家母在此处,便引了这里来了,不想冒犯了贵客,展兄莫要介怀才是。”又向丁月华道,“这位便是江湖上称南侠的展昭展大哥了。”
      展昭忙道,“丁二哥这是怎么说来,是展昭唐突了小姐,”又向丁月华躬身一揖,道,“展昭此番冒犯了,还望小姐恕罪。”
      丁月华弯身福了一福,道:“不敢,原是小妹的不是,扰了展大哥和哥哥们的兴致。小妹于闺中亦知展大哥侠名远播,今南侠来我家里,实是蓬荜生辉。小妹更得能一睹南侠风采,幸何如之。小妹不便多扰,展大哥且与哥哥们宽坐,小妹且去更衣。”
      展昭忙道:“不敢,小姐请便。”
      丁月华与白玉堂相熟,只略招呼了一句,便缓步退下了。

      待丁月华走远,丁夫人忽向展昭问道:“贤侄可有妻房?”
      展昭一愣,道:“未曾有。”
      丁夫人又问:“那可曾订有婚约?”
      展昭道:“也不曾。”
      丁夫人喜道:“咱们江湖人也不讲那些虚套子,老身也不怕没脸面,前番虽知南侠大名,却不敢高攀,未敢有甚念头,今日却教小女与南侠撞上了,莫不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小女虽形貌粗陋些,性子倒还说得过去,于家务上也可。贤侄观小女堪奉箕帚否?”
      展昭听了这一席话,登时挣红了脸面,好半晌才缓过神来,道:“伯母这是如何说,小姐端庄淑女,却是小侄配不得,且小侄先母新丧,还需有三年服制之期,岂不辜负了小姐青春,伯母垂青,小侄惭愧。”
      丁夫人一听,呆得一呆,见展昭说得恳切,又面上有郁郁之色,不禁心中怜爱,道,“原是老身的不是,竟这等疏忽,未思极此处,不曾想贤侄这般可怜,倒惹起贤侄伤心事来了。贤侄一片孝心,正该如此。”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这婚事却也无妨,待贤侄服丧期满,咱们再择时日上门提亲,贤侄以为如何?”
      展昭又是一愣,道:“只是小侄这差事,整日价刀剑里闯,却是怕累了小姐,还望伯母三思。”
      丁夫人一笑:“却是贤侄多虑了。男儿本来如此,那沙场兵将,却也不见都不婚配了。”
      展昭闻言,略一思忖,道:“还要瞧小姐意思要紧。”
      丁夫人一愣,笑道:“婚姻之事,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问她小女儿家做甚。”
      展昭正色道:“虽如此,小侄还是要顾念小姐心意。”
      丁夫人笑道,“好罢,到底贤侄妥当,我便去问过小女,再着我两个不肖儿子与贤侄说道。贤侄且宽坐,老身先入内了。”又道,“今儿天色不早了,贤侄虽挂念开封府,此时赶路却不妥当,今晚定在此歇一宿,明日启程不迟。老身便去着人收拾起客房。两个小子,替我好好招待展贤侄与白家小子。”说着站起身来。
      展昭忙起身相谢,又同丁家兄弟、白玉堂恭敬送出。
      几人回转屋中,一时却都没有言语。

      丁家两兄弟十分欢喜。展昭却觉惶惑,他毕竟太年轻,也从未经过这等事,于男女事一向懵懵然,方才丁夫人一番话,此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才刚能说的话都拿来说了一遍,却是推辞不得,回思此事,不觉得妥,却也寻不出有甚不妥处,只心中一派茫然。
      白玉堂见方才众人只管对展昭客套,把他倒撇了一旁,倒不觉怎么,乐得省些琐碎言语,只是方才丁夫人那段求亲的话一出口,立时觉得心里被挖了一块去,空荡荡的好生难受,听着他二人一番对答时,几次想要出口喝止,却是为甚喝止,凭甚喝止?身在椅上只觉坐不住,要出去飞奔一阵大叫一阵才好,却又觉自己这情绪来得委实莫名其妙。他这一番惶惑,比之展昭却又不同了。

      且不说这里四人各怀心思,却说丁夫人转出大厅,果然去寻了爱女丁月华,上了女儿妆楼,进得那闺房,只见女儿正于床沿上呆坐。
      丁夫人上前唤道:“月华?”
      丁月华一惊,忙起身道:“母亲!”
      丁夫人抬手顺一顺女儿一头乌发,又上上下下瞧了一瞧,见女儿正是二八年华好时候,这么一站,如那刚冒出头的一茎小荷般亭亭玉立,此时正教自己瞧得面上微红,垂了眼睑,低低嗔了一句“母亲!”
      丁夫人温和一笑,心中甚是怜爱,拉了她手摩挲着,并肩于床头坐下,道:“我知你这孩子玲珑心肠,今日叫你厅中请安,你必是猜着了甚么。娘瞧你方才情状,为娘的给你寻的这门亲事,你可中意不中意?”
      丁月华抬头道:“母亲,女儿也不是那一味忸怩的女子,何况这种事,不跟娘说,更跟谁说呢。实话与母亲说罢,女儿去佛堂时,有时也忍不住求菩萨保佑,能遇见个如意郎君,这一生便算是有了依靠了。也曾暗地里想象将来郎君是何等模样,也几番在心里勾画出可意的形状来。今日见了展郎,便是心中想出来的人物,也并不比他强了去。”
      丁夫人不由笑道:“好女儿,展南侠如此人物,正堪做我丁家快婿。”
      却见丁月华又犹豫道:“只是……”
      丁夫人温言道:“只是甚么,有甚么话,只管与当娘的说出来。”
      丁月华道:“时常听人夸,‘南侠展昭,温润如玉’,女儿今日一见,只觉除此之外,这南侠身上还带着些佛性。他瞧着是谪仙的模样,眼中却是一片慈悲济世目光。他不管远处江湖还是高居庙堂,想来都少不了水火里趟的,女儿嫁了他,必定要为他担惊受怕,这一着,女儿倒勉强还能耐得。只是瞧他心性儿,怕是一门心思地守了万家灯火,并不把儿女情长放在心上。母亲啊,女儿却想着将来的夫婿就算不把我放在心尖儿上,也能怜我疼我,记挂着我,俩个人儿能说说体己的话……”
      丁夫人愈发放软了声调,道:“我儿,我因知道你不是那般不晓事的闺女,今日就与你细细说道说道。你这番想头,哪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儿家未曾有过?实与你说罢,便是我们小时候,也偷偷地将那唐传奇如《莺莺传》的搜罗来看,闺中好友之间,也曾偷偷议论,以此相互打趣。我也知你们年轻姑娘家,心里难免想道‘若是得个如意郎君,便如那文君当垆卖酒又何妨’。这些念头,想一想原是难免,叫它扎了根,那可就不妙了。你要寻知冷知热的好郎君,那是可遇不可求。那些个才子佳人如何如何,都是一帮酸腐文人捏造出来,圆他自己的心思罢了,你闺中女儿如何能信得。你若当真能寻见那般好郎君,别说他不及展南侠,便是贩夫走卒,为娘的也替你高兴,娘岂是那等迂腐妇人?可是你见他好言好语,谁知他肚里如何?那张生瞧着浓情蜜意,却是前人批得好,最是‘薄情年少如飞絮’。再说那卓文君,白叫后世女儿家羡慕,被那司马相如诓得还不够么?若不是一首怨朗哀曲好歹唤回那司马相如一点子良知,那狠心男儿却何时回转?那《凤求凰》两首,我幼时读着也觉好,后来经的事稠了,方知那男人怎样心思,你且把他那两曲不用比别的,就比诗三百篇,就知道何为□□,何为真情可感。[1]这般始乱终弃故事,自古以来还少了吗。你也要听那好言语,秦楼楚馆出入的,多得是轻薄浪子,一时慕你美貌,一千样儿的好言语也有,将你哄骗了去,过不多时丢到脑后,你倒要时时防他眠花宿柳。若是那人品端重的好男儿,却不一样了。你只敬他重他,他自然也尊你敬你,世间最亲近不过夫妻,日子久了,他心里存了你种种好处,自然地就怜你疼你。我这把年纪了,也不用怕臊,好与你说知,我当初嫁了给你父亲,心里也老大不乐意,木头疙瘩一块,一句多的话儿也没有,恼得我有时也使些小性儿,可是久了,这可真不怕你笑话了,小日子过得久了啊,快活时也当真快活,这岂不是一日日熬出来的吗。你若心里企盼的多了,自然苦恼;你踏踏实实安下心来,有一日它却来了,那便是一番意外之喜了。咱们女人家,哪能贪得太多呢。你非要找个会拿话儿哄你的,现成的就有一个,你难不成要嫁于那白老鼠?”
      丁月华听到此处,“噗嗤”一声笑出来。
      丁夫人见她一笑,便觉放心,又道:“何况展昭那孩子,一望而知,你待他好一分,他只有待你好十分的,你还有甚么不放心的?”
      丁月华埋头不语。
      丁夫人想起展昭的话,又道:“那孩子说道定要你心里乐意才好,你瞧他这还不算贴心么。”
      丁月华一听抬起头来,眼中一片光亮。
      丁夫人道:“如今问你句准话,你瞧着这事应是不应?你若不应,娘并不强你。”
      丁月华默然良久,终于回道:“女儿全听母亲的。”
      丁夫人点头道:“你既觉着还行,我就叫你两个哥哥说与他知道。”
      丁月华不禁发急,先时是母亲意思,还可说是父母之命,如今再与他说,却是明白告诉他自己心意,心中不由大窘。
      丁夫人鉴颜观色,笑道:“婚姻大事,这档口却要着羞么,拿出你丁家姑娘素日痛快样儿来,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丁月华低着头不言语。
      丁夫人起身道:“行了,时候不早了,我前头瞧他们去,那两个小子也不知传了饭不曾。另留了展贤侄在这儿歇一宿,还要给他收拾出客房,怕下人做不周到,我且亲自看一眼去。今儿你也累着了,待会自己想吃甚么叫人单传些到你这里,用过了饭便早些歇着吧。打明儿起,那鸳鸯枕,百子千孙的大帐子,各式嫁妆衣,一样样可有的你忙呢!”
      丁月华不由面上飞红,低着头送走她母亲,依言传了饭菜来吃了几口,待要歇下,可是软绡帐里,锦褥之上,却又如何成眠。

      不成眠的却不只她丁月华。
      展昭教丁家留在了庄里,他白玉堂陷空岛离得近便,自是不必,这时回到自己住处,也不管天寒地冻,席地坐于廊下,抱着坛酒发愣。
      回思白日里那事,那时见到月华妹子与那猫儿一处站着,两人都羞得脸上发红,不禁心里就针刺似的痛。
      心说这是怎么,我从来当月华亲妹子一样,自然不会是喜欢了她。
      那便是……
      把自遇见展昭后的种种故事过了一遍。初见时一见如故,不过是平常投缘的朋友,四海皆兄弟的意思罢了;夜入开封府,听得他一片赞誉之词,心中欢喜,也是南侠盛名,江湖上谁被他夸一句不欢喜的,自己虽这般性子却也难免罢了;将他赚到陷空岛,见他人品武功皆不俗,越发的欣赏,且他见着郭家父女一事,丝毫不见疑于己,虽仍旧拉不下脸来,心里却已当他是个知己了;只是那郭家女子对他有情意,自己瞧着,却有些不痛快,传了饭来时,他一笑,又一句“不瞒你说,我还真是饿了”,叫自己心生欢愉,难道那时便种下了情思?后来随他京中复命,性命相托,宛然已是生死至交。再后来与他在开封府衙朝夕相处,竟事事都虑着他,看不得他累看不得他伤的,更恨不得时时黏着他,便是对自己几位兄长也不曾这般亲热;那次他伤重,自己心慌,当真全然是因为自己闯下的祸,心中有愧?且见着他愁就也郁闷,见着他欢喜就也高兴……
      想到此处,答案已清晰得避无可避。
      几曾对人这么用心过,偏自己还无知无觉的。不禁面上惨笑:
      白玉堂啊白玉堂,你这番栽得厉害,枉你自称风流天下,竟直等到他展昭谈婚论嫁时,你才看清自己心思,这个局你可怎么解!
      白日那事,展昭对朋友不设防,且于这等事也不通,他却是瞧得明白,心知必然是丁兆惠搞怪。可那又如何,终是一段好姻缘。
      又想起他现下歇在丁府里,一时恼恨自己不曾劝他到陷空岛来,一时又庆幸自己不曾劝他到陷空岛来。如此百转千回,一团心事无法排遣。

      不由将那坛中烈酒一口一口灌将下去,从嗓子眼儿直烧到胃里也不觉得。喝一会儿,忽又想到,若是未遇着呢,若是从未遇着展昭呢。
      若是未遇着他,白玉堂当可逍遥一世。只是不管是闻美酒见美姬,或是得珍奇古玩,或是见名山好水,甚或这些都加起来,也不及见猫儿唇角一个轻扬时的快活。“他冲我一笑,让我整个人都飞了起来[2]”,这是卢珍刚出生时,大哥时时抱着他,说过这么一句,现下用在自己身上倒合适——那猫儿冲他一笑,让他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再者,回思起往日种种,那猫儿就如一株清莲般在那官场泥淖里苦苦撑出一方清明,温润面上时现隐忍之色。心中不由一阵疼惜,纵使画影神剑当真锋利无匹,连情丝也斩得断,却是如何割舍得下。
      白玉堂猛地站起身来,一仰脖,又灌下一大口酒,将坛中余下酒液尽数自头顶浇下。
      “好!既然如此,虽明知相思之苦,此后也只甘之如饴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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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关于张君瑞和司马相如,这是我个人的看法,觉得他们俩十足十就是名利场里的人。或许有人觉得这两段感情很浪漫,或许也是真浪漫,是我疑心病太重。总之,求同存异吧。
    注2:《少年天子》里福临的一句台词,说的是他与乌云珠的儿子,借来一用。
    “牛奶绿警报”,“一弯腰鼻窦就疼”,脑子直抽抽,瞌睡着写的。好吧这不是借口,确实这段没啥灵感。这章都神马玩意儿啊,一路不痛不痒啰里吧嗦了下来。后面的恐怕连这等不痛不痒的都整不出来,因为从展昭定亲到峰回路转之间的一段脑子里是空的。我觉得要卡了。我在犹豫是尽量保住那点可怜的质量还是赶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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