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狂的宅斗生活

　　卫青婉去了小厨房。

　　尚未进去，就能闻到空气里泛着甜香。

　　只见一个厨娘煮饧守着锅，用杓子在锅里舀起来倒下去地搅著。

　　厨房管事的将卫青婉来了，赶紧上前问好，卫青婉好奇地看着锅里燃沸的糖浆.

　　管事的姓江，陆府的人叫她江三娘。江三娘见少夫人看得有趣，连忙解说道：“这是要做好了，那边才刚起来做。”江三娘指了指别处。

　　江三娘讨好地说她们的锅都事先磨刮干净，不带有半分油腻，肯定让太太小姐们喜欢。

　　“这是用饭烧出来的？”卫青婉看出了门道。

　　她眼见着那边厨娘从青瓷瓮中取出来发酵好的蒸饭和麦芽末子，倒入锅中，用小火煮沸。待锅里浆液一沸腾，就再舀取两勺剩馀的溶液倒入锅中止沸。

　　江三娘有些奇怪，要说白饧是这日玉京城中家家户户都做的东西。少夫人怎么像是没吃过的样子。
　　她教人取了一碗做好的饧，给卫青婉捧来。“夫人，奴婢敢说在其他府上都吃不上这么好的白饧。”
　　卫青婉接到手里，碗身已凉，原来煮白饧是要凉了饮用的。她在现代从没见过。碗里的糖浆粘稠如胶，晶莹透明得如水晶一样。她吃了一口，味道极甜，夹着谷物的香味。

　　江三娘手下的厨娘手脚勤快，没让卫青婉多等，就都做好了，江三娘等着卫青婉示下。卫青婉这几日在陆母那里，看着陆母屋里的大丫头管事，知道这头等好的要先送到各位主子的屋里。再有就是要馈赠亲友，最后才是散给院里体面的丫头婆子们。

　　卫青婉在面上也没露怯，如此跟她说了。老太太房里多少，太太房里多少，姨太太房里多少，她口齿清晰说的明明白白。当场又将白饧的数目给沈氏报过去，余下能送出去的白饧又有多少。江三娘见少夫人行动有度，收起了小看之心，指着厨房里的仆役婆子给各房送过去不提。

　　卫青婉这就算完了差事，突然看着有个小锅仍起着火，便多问了两句。
　　江三娘说太太和大小姐都喜欢吃百合粥。这火上做的就是银耳百合核桃粥，一会儿也要送到屋里去的。
　　正说着，却见个小丫头来找三娘了。

　　卫青婉有个好记性，虽不怎么见过，但半面不忘，这是陆二小姐屋里的大丫头诗墨。江三娘一见是有身份的丫头来，也是赶紧问好。

　　陆二小姐不好伺候，动辄打骂下人。江三娘不敢招惹。

　　“诗墨姑娘，你要的豆子水早就准备好了，我这就让她们给小姐屋里送去。”诗墨见江三娘的人迟迟不送来，前来问罪。

　　但没想卫青婉在，她不敢放开了使脾气。但也当着卫青婉的面，对着江三娘言语也有几分讥诮。她说江三娘长着富贵眼，总忘二小姐的差事，倒是从来不忘大小姐的百合粥。

　　江三娘见人走了，向卫青婉说委屈。

　　二小姐突然兴致来了要养水仙花，要小厨房的人泡豆子水用来浇花。冬日里，厨房里不做豆子饭，二小姐却硬逼着人弄着发酵，白瞎了存粮。

　　关键是二小姐从未贴补他们小厨房啊。

　　江三娘言语里外都是姨太太房里欺人的意思，江三娘说这丫头见少夫人站着，却连少夫人都不放在眼里。

　　卫青婉好言安慰了她两句，脸上笑吟吟的并没有生气，也不接她的话茬。

　　江三娘心里嘀咕，果然旁人说的不假。这位少夫人没有母家，虽然聪明厉害，但一味小心图贤良名，装聋作哑不闻不问，谁都不得罪。

　　“也是奇了怪了，二小姐素日不养花，这几日动了养花的心思。大小姐自小就吃百合粥，这二小姐怎么现在才看不过眼了，要时时过来问。”

　　卫青婉心想要非说这两者的关系，大概是百合鳞茎片和水仙有些相似吧。但显然这样的联系，很是无厘头。卫青婉的想法在脑海里转了一下，自己都觉得好笑。

　　傍晚，卫氏墓园。

　　林牧之一手提着纸包袱，一手拿着食盒上了北邱山。

　　腾伯听见声音，出屋见是他，惊得叫了出来。“林都头，你这是打哪儿来。”

　　林牧之低头看着自己的常服，知道腾伯错意了。他笑着跟腾伯细说了缘故，他是被西行都督府出来荐给肃王，故而此时在京城停留。

　　他在玉京城中并无亲故，他回到肃王府交了差事就出了城，赶到北邙山。
　　寒衣节上，他恰巧在玉京城，往日里那般不方便他都会祭奠，这次必然是亲身上山祭奠主帅的。
　　林牧之看着墓前摆着的印缄书信及纸包袱。“陆少夫人来过？”

　　缄书上写有卫氏祖先的名号，下书年月日、最后落款后裔卫青婉谨奉。

　　腾伯说道：“女子不能出行，陆少夫人让他们府里的人捎过来的。”腾伯不识字，只认得那印缄书信的式样，是寒衣节拿来烧的，摆在了墓前。

　　他拉着林牧之进屋，说道：“真是巧了，咱们家小姐有东西给你。她今儿送来，你今儿就到了。”

　　林牧之愣了。“小姐知道我在京城？”她知道早间去陆府的人是我？

　　腾伯拿来一个包袱递给林牧之，他打开一看，正是肃王赏下的黄锦绣花夹袍。
　　“你若是不来，老奴真不知道该托谁将这夹袍送到西滇去。”

　　林牧之接过来。但心里仍是不解，圣意所赐，该当放在祠堂之上供奉才是，便是没有供奉的地方，也要好好珍藏。

　　如何要送给他个外人。而且她是转手就送了人。

　　虽然这授衣之赐，由他而来。

　　“小姐派来个人，将东西送来，也没敢嘱咐那人太多。”陆府来人只说少夫人念在腾伯的亲戚在西边，十月朔家家都添新衣。怕腾伯手中短物少钱，送来一身棉衣。

　　但腾伯听得明白，这衣裳是送给林牧之的。

　　因为来人最后把腾伯说了一顿。来人转述少夫人的话。“路途之远，实在是怕丢了贵重东西。你家亲戚在我这儿放的东西，赶紧来取。”卫青婉就没想留着那烫手的东西。

　　这田契跟黄金同价，腾伯又不识字，卫青婉自己不容易信人，也怕再给弄丢了自己赔不起，思虑再三，也就没带过来。

　　林牧之展开袍子，袍子中夹了张小纸条。

　　上面是四句偈语。

　　说是偈语，因为实在是不太像诗句。
　　林牧之沉默了。
　　这夹袍是卫青婉特意给他的。东西是活人的念想。
　　“惜君青云器，十月寒赠袍。
　　安寢多餐饭，此生何太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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