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女种田日常

　　白担了人家的粪肥，还让人家干苦力活儿帮忙挑粪，宋烟烟心里过意不去，留柳芽吃饭。

　　柳芽摆手拒绝了，说她爹带着她大姐上山给麦子除草，午时不回来，她得做好饭菜送上山去，再者她娘病着，家里两个妹妹还小不会做饭，她可不能吃独食儿。

　　“多大个事儿，我多煮些，你给李四叔四婶他们带回去不就得了。”柳芽爹从李家大姓，排名老四，平日宋烟烟见着他都得尊称一声四叔，嗔柳芽一眼，宋烟烟进到灶房开始忙活。

　　柳芽执拗不过她，见她们没啥菜吃，又折回她家菜地里割了几把韭菜，两颗白崧过来佐菜。

　　宋烟烟舀两碗白面合着玉米面做成窝窝头，又熬了大半锅黍米粥，就着前日熬猪板油剩下的肉油渣炒了两大盘白崧，韭菜洗净切碎，合着六枚鸡蛋摊成韭菜盒子，又炒了盘蒜蓉野马齿笕菜，招呼柳芽吃饭。

　　用猪油炒的菜香气扑鼻，盖过浓烈的鸡圈猪棚气息，炊烟味儿和刚刚撒过的粪肥味道，盈盈满满的充斥着整个院子。

　　柳芽的小鼻子抽了抽，看着院中梨花树下的木桌满满当当摆满一桌吃食，不禁哑然，好一会才感叹道:“我的天老爷，这么多吃食，要费多少粮食银钱呢，烟姐姐，你娘果真给你们留了银子？”

　　不然能舍得这么吃？瞧那炒的菜，油光水足，鲜脆可口，一看就放足了油水才炒成那样的，哪像她家没有油炒菜，那菜炒出来都是黑漆麻乌的，看着就叫人没胃口。

　　再看那白面玉米窝窝头，细腻没有糠渣，一定是上等细面做的，炒的白崧里有小半碗饱满弹牙指甲大小的肉油渣，定是熬了大块的猪板油留下来的，韭菜盒子金黄一片，鸡蛋放了不少，黍米粥熬的浓稠喷香，不似别的人家稀的看不见米。

　　这可是寻常人家过年过节才吃的上的吃食，她们家居然平时就这么吃，难怪近日瞧着她们姐妹丰腴了不少，也难怪村里人会传她们娘留了一大笔钱。

　　见柳芽同许氏一样大惊小怪，宋烟烟着实无语，她是想着柳芽家里人多才多煮了点，至于这样惊奇么。

　　同时也意识到，吃这样的简单吃食在那些村民眼中是何等宽裕，也就不瞒柳芽，“我娘银子倒没给我们留，只留点了首饰，我哥拿去当了，交了束脩，买了一切用什，手里剩了一点点，想着你这臭丫头忙活了半日，我不得煮些好吃的犒劳你么！”

　　这话半真半假，柳芽听了心里甚为舒坦，往常宋烟烟什么事儿都会同她讲，自从分家后两人就鲜少来往，见着面儿也不似往常那般亲热，柳芽还失落了好一阵，觉得好姐妹有了银钱就忘了穷姐妹，原来是错怪人家了。

　　当下笑脸盈盈，夹了块肉油渣进嘴里嚼，嚼的满嘴是油，唇齿留香道:“怪不得呢，我还道你有了银钱就忘了好姐妹，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想了想又道:“你们可得小心了，村里四处传你们有大钱儿，你们住这样儿的破土屋，保不齐有人动了坏心思会来打劫，最好养两条土狗看屋，也好给你们提个醒儿。”

　　宋烟烟觉得她说的甚是有理，钱财不外露的道理大家都懂，被人一传再传家中有大钱，难免会被人盯上，就算她去澄清手中没有多少余钱，也只会此地无银三百两，还不如养条狗看家妥当。

　　想到养狗，就想起有两条大狼犬的木安，宋烟烟心中一动，不由向柳芽打听一番。

　　“他呀，可是咱们村里头有名儿的白虎星！”柳芽嘴里不停歇的吃着肉油渣，狼吞虎咽喝下一大口黍米粥道:“他爹他娘都被他克死，他的阿公也因着他的缘故没了一条腿，木家其他几房都把他当扫把星，又打又骂的，还把他赶出了木家，那时候他才十二岁，无依无靠又没地儿住，村里人都怕他，认为他克夫克母不吉利，没人敢收留他，他就去后山上搭了个木屋住，靠打猎为生，鲜少和村里人来往，一直到今日成为村里为数不多的猎户，有人眼红他的手艺想跟他学，他不应承，那人便在里正面前闹腾，差点把他赶出李家村呢。怎地问起他来了？”

　　宋烟烟便把他在后山救她们姐妹一事，她想养只狼犬，想问问他，他那两只狼犬是从哪来的事儿一并说了，末了感慨:“这也是个苦命人，咱们村里命不好的人咋这么多。”

　　“可不是，咱们村大，有好几百户人家，家家户户都有本难念的经，各有各的难处，苦命的人可不就止你我二人，现下时局动乱，听说边界又在打仗，税收又长了一成，苦命的人可不就多了起来，得亏人家救了你们姐妹俩，不然你们日后过的什么样的日子，我都不敢替你们想。”

　　宋烟烟也道，找个时日，得好好答谢人家一番，毕竟人家救了自个两次。

　　柳芽点点头，一边帮着她收拾碗筷，一边进到灶房给宋莹莹打下手洗碗道:“你说的狼犬，长的啥样儿？是狼崽子吗？村里的狗都是土狗，你说的狼犬我没见过。”

　　“就是比土狗高壮一点，结实一点。”宋烟烟含含糊糊道，木安那两条大狼犬，狼的特征很明显，说不准真是狼崽子，万一真讨来养着伤了村民，到那时候被人说妖女养妖畜祸害众生，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想养狼犬的心思也就歇了。

　　想着又让柳芽帮她留意哪家下了狗崽子，给她逮一只过来，现在养不迟，柳芽满口答应。

　　洗完碗，就着锅底的剩糊糊，添了大半锅的水，把屋檐下堆着的白菜帮子白菜根以及猪草，一起剁巴剁巴扔到锅里煮了喂猪。

　　猪鸡都喂饱了，院子也安生了，宋烟烟拿几个粗瓷黑碗，把起先留的吃食装进碗里，又拿了个小罐子，刮了小半罐猪油给柳芽:“你们净身出户分家，日子过的艰难，从前我们兄妹三人没分家帮不上忙，这会儿我自个当家做主，手头有点银钱，你缺啥只管跟我说，我能帮上忙的皆会帮一帮，这半罐猪油是我给你娘和春芽几个养身子的，不然老吃腊锅菜，她们身子哪受得了，你可不许跟我推脱啊。”

　　本来她原打算给许氏舀半罐猪油的，可那时何氏还在，且二房三房没分家，所有的吃食都在一处儿吃，宋烟烟不想便宜何氏那一家子，便没给许氏。

　　柳芽一家也着实可怜，没地没家当，手头也没丁点银钱傍身，李四婶子还时不时地生病，一大家子的生计全落在李四叔的身上，虽然拼命的开荒种地，可除却税收药钱，家中存粮所剩无几，柳芽一家子饥一顿饱一顿是常事儿，更别说吃肉荤，用油炒菜了，她们家的日子较之宋烟烟兄妹三人，从前在老宋家的日子不分上下。

　　“烟姐姐，谢谢你……”柳芽红了眼，患难见真情，她的奶嬷叔伯变着法儿把她们一家子扫地出门，她娘病了那么久，也没个人来问候问候，春芽没奶吃，还是吃着稀面黑馍馍熬到周岁的，她家大姐眼瞅着要说亲事，因着家里没人种地的缘故，硬跟着她爹下地，人累的又黑又瘦……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加起来只会让人心寒，李家的人，还不如眼前只大她半岁的小姐妹重情义，柳芽感动的提菜篮子的手都在发抖，暗下决心，日后宋家三兄妹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她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送走柳芽，宋烟烟把院子清扫一遍，瞧着宋莹莹又端着笸箩坐在屋檐下穿针引线开始绣花，她立在旁边看了会儿，见宋莹莹针脚细密，绣图惟妙惟肖，不由替她可惜。

　　若宋莹莹拜个正经女红师傅，学个大家绣法，按她这么痴迷女红的态度，日后定能成为大家绣娘，随随便便绣几幅绣品，就能吃穿不愁一辈子，只可惜宋莹莹生在穷乡僻壤，怕是一辈子没机会拜师学艺了。

　　看了一会儿，宋烟烟就给自个找事做，前日得了许氏的点拨，她觉得还是养窝小鸡崽好，不说日后靠卖鸡蛋挣钱，就是生了蛋自己来吃也好啊，嘴馋的时候还可以随时杀鸡炖汤，也不用担心招人闲话，反正喂鸡食就割点猪草剁碎，混合粗粮米糠喂就成了，浪费不了多少粮食。

　　和宋莹莹打了声招呼，她便去了村里前巷的武李氏家里，请她帮忙找种蛋抱鸡婆，本来她不打算麻烦武李氏的，奈何柳芽忙着照顾她娘和她妹妹没时间帮忙，许氏又忙老宋家地里的活儿同样抽不出空儿，思来想去，也只有麻烦武李氏了。

　　武李氏正好在家打络子，听了宋烟烟的请求，二话不说答应帮忙，丢下手中的活儿，领着宋烟烟四处找街坊，上门买种蛋，寻抱了窝的老母鸡，态度热情的让宋烟烟有些不适应。

　　她哪里知晓武李氏听闻了她家有一大笔银钱的事儿，对她放下了芥蒂，俨然把她当成了武大壮未来的媳妇儿看待。

　　俗话说的好，人穷狗不理，人富遍地亲，大概说的就是武李氏此人，面上是好人，私心底里，最爱攀荣富贵，最是势利眼，粘上点银钱事儿，便把宋烟烟从路人变成亲人，变脸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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