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人家

　　第二十章
　　母子连心
　　冬去春来，一切又恢复了生机。枯瘦的远山又渐渐的有了一丝丝绿意。枯草的中间又开始隐隐约约地显现那么一点儿嫩绿的心儿了。柳树的枯枝也慢慢地柔软了，开始抽出了朦胧的鹅黄的嫩芽。此时正是草色遥看近却无的的早春时节。
　　“哇......哇.......哇.......”一阵婴儿的啼哭，划破了夜的静寂。这是一个很美的夜晚，星月交辉。月亮像个大玉盘，高高的挂在深蓝的天空。星星像无数明亮的眼睛，俏皮的眨呀眨，给天空，增添了无限情趣。世间万物被罩上了一袭，朦胧的，银色的月辉。透过或疏或密的树影，月光斑斑驳驳地照在一家小院里，给人一种诗一样的美丽情调。可屋里的人却无心欣赏这宁静美丽的月夜。
　　“是个男孩儿。”帮着接生的嫂子说。
　　“让二叔给人家捎个话儿，让人家来抱吧！”假女儿不带任何表情地说。
　　“人家好不好？别委屈了孩子。”嫂子问。
　　“按理说应该是好人家，是二叔结义兄弟的亲戚。住在北京，听说条件很好。男的是个干部，女的是个老师，结婚好几年了，可一直没有孩子。就想要一个大人聪明漂亮，孩子也漂亮可爱的。二叔的干兄弟来过家里，见过家里的孩子们，就想要一个过去，可我们挖屎挖尿，都过来了，谁愿意给他们。可事也凑巧，时间不长，就怀上小三了。他们听二叔一说，就又来说要孩子。我们家孩子多，劳力少，每年下来，短队上工，给队上一补，分到手的口粮就很少了。孩子跟着咱们，连饭都吃不饱，找个好人家，比跟着咱们享福。
　　“你们可拿定主意，想好了。”嫂子说
　　炕上躺着的香叶，脸色苍白，眼睛微微睁开，听到他们的对话，眼又闭上了。脸色更加苍白。
　　这天，村子里开来了一辆草绿色的吉普车，车子幽雅地在大街上行驶一段，又慢慢地拐进了顺吉家的胡同，由于胡同愈来愈窄，车子又慢慢地退出来，停在了路边。车上下来了三个穿着时鬃的城里人。一个男的穿着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装，胸前口袋里插着金光闪闪的钢笔。黑红的脸膛，稍有点儿长，高高的颧骨，浓浓的一字眉，一双大而炯炯有神的眼睛，五官搭配的很圆满。头戴一顶深灰色的鸭舌帽，穿一双黑色发亮的皮鞋。看上去像个大干部，他手里提着一网兜糖果饼干等好吃的。另一个男人穿一身军装，个子更高，更魁梧，也穿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一张国字脸上，长着一双不大，但很有神的眼，目光看上去有那么一丝冷峻，厚厚的嘴唇显得有点儿倔强。他的手里也提着一个大网兜，装着苹果香蕉等好吃的。女的模特般的身上穿一身浅绿色套装，皮肤白皙，椭圆脸上戴一副眼镜，显得文静秀气吧。烫着卷发，一双棕色高跟皮鞋，显得女人婀娜多姿。几个人城里人进了顺吉家的小院，由于事先信上说好了，今天来看孩子，所以顺吉今天就在家候着。他先跟客人礼貌的寒暄几句，然后沏茶，拿烟。穿中山装的客人摆摆手说：“哥，你不用客气，都是自家人，咱先去看看孩子吧。”
　　“不忙，很近的，就在我家隔壁，我侄子的孩子，孩子很好，你们见了，肯定喜欢。”
　　“走，咱先去看看吧。”女客人迫不及待地说。
　　“行，那咱就先去看孩子。”顺吉说完，领着三个人出门往假女儿家走。出门后顺吉说：“你们稍等会儿。”快步返回去把客人带来的礼物拿出来说：“我侄子家孩子多，给他们拿过去吧。”
　　一进屋，由于屋里黑，地又不平，女的打了个趔趄，妈呀叫了一声。旁边穿军装的男子赶紧扶住她。还好，没歪着脚。这一声妈呀让听惯了家乡土话的乡下人，觉得人家城里人的普通话是那么的好听。
　　屋子里，假女儿坐在炕边，见来了客人，赶忙站起身来。伸手示意城里的客人坐在两边的坐柜上，给二叔和自己拿过两个小板凳各自坐下。香叶坐在炕上，抱着出生不久的孩子，
　　“让我们看看孩子吧！”女的说。
　　香叶不情愿地把孩子递了过去。
　　“好漂亮可爱的孩子！你过来看，”女的说
　　穿军装的男人也过来看孩子，孩子宽宽的额头，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微微上翘，可爱极了。男人也面露微笑。
　　“ 踢踏，踢踏.....””一阵快速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娘，娘”，几声喊，大门外跑进来几个孩子。
　　“谁来咱家了？别人说咱家来贵客了。跑在前边的艳梅边说边撩起了有些破旧但还算干净的门帘，紧接着探进了三个小脑袋，
　　“我看不见，让我看看！”稚嫩的还不太清楚的声音在后边喊。原来后边还有第四个孩子。
　　大一点的孩子一艳梅一看确实有生人，马上捂住了嘴，伸了伸了舌头，样子非常可爱。香叶瞟了孩子们一眼没啃声。假女儿没好气地说了句“你们出去玩吧。”
　　孩子们转身要出去，艳梅好像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又转过身来，看看娘和爹的脸色都不好看，又见陌生人抱着弟弟，她瞅了一会儿，见陌生人一直抱着弟弟，不把弟弟还给娘，就说：“娘，你抱弟弟，我不让他们抱。”说完就跑过去要弟弟。城里的女人没舍得把孩子给艳梅。艳梅急了，生怕他们不给，伸手就要去抱弟弟。城里的女人赶紧讨好艳梅说：“小姑娘，你真漂亮，真可爱！你叫什么名字呢？”艳梅不回答，就是要弟弟。
　　“阿姨给你糖吃，还给你苹果香蕉吃，好吗？”艳梅不理她，就是要弟弟，弟弟妹妹们也都过来要弟弟。吵吵着：“你干嘛抱着我弟弟呀，我们又不认识你们。”
　　穿军装的男人赶紧拿出好吃的讨好地说：“你们长得都这么漂亮，可你们的衣服都这么破旧，我们给你娘钱，让你娘给你们买漂亮的新衣服，还给你们买饼干，买糖果，好不好？”
　　“好，我吃糖果，我吃饼干。”最小的志兵用稚嫩的还不太清楚的声音说。
　　“去，别吃嘴，我们吃了人家的好吃的，人家还是不给咱的弟弟怎么办？让他们先把弟弟还回来。”艳梅说。
　　“你们家这么穷，屋子这么小，这么黑，还这么破，你弟弟跟着你们，吃不饱，穿不好，跟着我们，到北京，我们会让他吃得好，穿的好，上好的学校，不好吗？”穿中山装的男人说着，向顺吉投去求救的目光。
　　顺吉看了假女儿一眼，对艳梅说：“大人的事儿，小孩子不要掺和，艳梅你带弟弟妹妹出去玩吧。”
　　“不行，我们走了，他们把弟弟抱走，我就再也见不到弟弟了。”说着，艳梅就又要抱弟弟。
　　“你这孩子咋这么犟呢？”顺吉说。
　　“你不是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吗？”城里女人说。
　　“我还要小弟弟，我就要小弟弟。” 艳梅见他们不想给弟弟，禁不住哭了起来。
　　弟弟妹妹们见姐姐哭，也都哭了起来。也许是心有灵犀，城里女人怀里抱着的孩子也哇哇哭起来。
　　孩子们的哭声让香叶心里的委屈奔泻而出，她跟着也哭起来。边哭边说：“他爹，孩子走了，咱们永远也见不到了，要不，让孩子跟着咱吧，有咱们一口吃的，就有他一口吃，他是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香叶抽泣着说。
　　假女儿坐在小板凳上闷不出声，只是抽闷烟。屋里的空气也很沉闷。几只老鼠凑热闹似的躲在洞里不知是玩耍，还是打架，吱吱地叫着，一点儿也不怕这一屋子的人。比孩子们玩的还欢。
　　“咱说好的，人家大老远的来了。”顺吉不好意思地说。
　　“我们可以多给你们钱，你们要多少，我们加倍给。”穿军装的男人说。他先抽了一张给艳梅，说。“小姑娘，你这么漂亮，我给你们钱，让你娘给你们买新衣服，你穿上会更漂亮。”
　　“我不要新衣服，我要弟弟。”艳梅坚决地说。
　　“我也要弟弟。”剩下的几个孩子有姐姐撑腰，也跟着哭叫。
　　小宝宝此时也哇哇地哭叫起来。常言说：母子连心，孩子的哭声，让娘的心里异常难受。她再也坐不住了，“我们不给了！我们又不是拿孩子换钱。”香叶说着从炕上下来，伸手抢过孩子，紧紧的抱在怀里。
　　“你们都干吗？人家大老远的来了，你们......这叫什么事儿呀？”假女儿也不知说啥好了，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挖空了，轻飘飘地站在一片荒漠上，看看那儿都是漫天的荒芜弥漫，凉风凄厉地吼着，自己真的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了。让人家大老远的来。不让人家抱走。这事怎么对得起人家。
　　“孩子一旦让她们抱走，我怕这一辈子也见不到他了。我一辈子都会想孩子，这是咱的心头肉啊!”香叶哭着说。
　　“让你们去看孩子还不行吗？我们保证会让孩子享福。”女人赶忙说。
　　“我们不想送了，你们走吧。”香叶抽泣着说。孩子们见娘也哭了，一个个哭得更伤心了。
　　“你们这都是干嘛呢？这叫什么事儿呀？”顺吉有点儿不高兴地说。
　　假女儿心里也痛得掉泪，他阴沉着一张脸，眉间的肌肉拧成疙瘩，痛苦地抽搐着。他抽着闷烟，直到把烟抽完。他用力地把烟蒂弄灭。长长地叹息一声，再看着妻子和孩子们泪水连连的，心里也割舍不下孩子。他站起来向城里的几个人深深地鞠了个躬，说：“真的，对不住你们了，你们看，这事儿弄的，都愿我们，她们哭的...要不，就依了他们。都是我们不好，都怨我们。让你们大老远的来了。”假女儿从没做过对不住人的事，自责地不知说啥更合适。
　　城里的女人又细细地看了看孩子说：“你们家已经有四个孩子了，而且都这么漂亮，我们一个也没有，只要给我们，你们提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我们保证让孩子享福，有出息，孩子跟着你们，没有什么前途。会毁了孩子的一生。你们难道不为孩子想想吗？”
　　“不，孩子再有出息，我也见不到他，我们不送了”香叶含着泪坚决地说。
　　“我们保证让你们随时去看，还不行吗？”城里的女人恳求说。
　　“真的对不住了，对不住了......”假女儿红着脸说。
　　顺吉在一旁说：“诶呀，这叫什么事儿啊。让人家大老远地来了。”
　　城里的三个人又想方设法地劝说了好一阵子。香叶只是含泪紧紧地抱着孩子；假女儿则双手抱拳说着：“对不住了，对不住了。”他们见说什么也没用了，只好依依不舍地走出来。假女儿送客人到了大门口，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说：“你们稍等一下。”
　　三个城里人一听，马上停住脚步，期盼的回过头来，以为人家又改变主意了，可以抱上孩子了。快步跟过来。可假女儿却把他们带来的东西送过去说：“我们对不住你们，更不能留你们的东西。”说着塞到穿军装的男人手里。
　　穿军装的男人提起东西，拽上还在回头看的女人，面色冷峻的快步走了。
　　假女儿给孩子取小名叫小三，大名叫志军，希望他能顺利成长，长大具有军人优秀的气质，优秀的体魄，成为真真的男子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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