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惩戒
昭月走出大殿,拐了几个弯,离大殿远了些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忽的肩上一沉,回眸却是核儿将大红色的狐狸外袍披在她身上,昭月这才发觉自己手脚有些凉,后背也出了一层细细地薄汗。
“核儿,这是什么时节了?”昭月有些出神的望向夜空,一片凋零的落叶打着转在她面前落下。
“公主,立春了。”核儿小声回答着,不明白公主从宴会上出来,就变成这幅模样。
昭月整个人愣了一下,一眨眼就立春了呀,没人提醒的话,她还以为自己处于隆冬时节,不然,为什么感觉这么冷呢?
核儿是自小服侍昭月的,与昭月之间的感情,自是不比常人。在核儿记忆里,自家公主是个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主,从来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如今看公主那模样,分明是带着几分萧索,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主怎么会给人这样的感觉呢?
“公主……”核儿忍不住出声轻唤。
“立春了,前些日子父皇派人送来的炭火也用不着了,明日拿到院子里烧着玩,不然天气再暖和一点就浪费了。”
昭月收回目光,没有回头看核儿,只声音淡淡的吩咐道。核儿看不到昭月的神色,只觉得她简直说得容易至极,一点也不爱惜。
“公主,那炭火可是北地进奉的,是极好的炭火,经过很多工序洗涤,烧起来不仅持久、火苗纯正,且没有一点烟雾。”
核儿说完炭火的好处,昭月只默不作声的向前走着,并不回答,核儿一时不知该不该多言,毕竟主子行事自有其用意。
“去年一共就进奉了五十担,陛下有三十担,老佛爷有十担,皇后有三担,太子三担,剩下的就是公主您有四担了,连陛下如今最喜爱的芜嫔都没有的,这……”
核儿实在忍不住解释了那炭火的来源,这样的东西,怕是比金子还贵重,一个冬天只烧掉一担。
核儿跟着昭月不是没见过好东西,但这东西,就这么白白烧着玩,她确实心疼得紧。还不知道以后有没有这样多的进奉来呢,若是少了,陛下用都不够,哪里还有主子的。
“这关我何事?本公主想烧着玩不行吗?难道还指望放在那里孵金子出来么?”昭月有几分任性的打断核儿劝解的话,再好的东西拿来又怎样,这颗心,怎么暖都暖不起来了。
核儿一时间无言以对,跟着昭月这么久,昭月对她自是不必说,但是陛下赐给公主的东西,越是珍贵,她越是践踏得厉害。但陛下圣宠摆着,也不恼她,照样每次把最好的东西巴巴的送到公主面前供她挑选。
沧月国上下都知晓沧月皇宠溺四公主昭月毫无下限,也知晓昭月公主仗着沧月皇的喜爱,刁钻蛮横,张扬跋扈,一言不合便杖杀下人。
核儿不是没见过自家公主发火,也不是没见过自家公主下令处死宫人,但她总觉得自家公主做这些都是有苦衷的,都有自己的道理,她只需好好服侍公主便是。
“核儿,你来宫中多久了?”一行人寂静无声的走着,昭月突然出声问道,核儿的心顿时‘咯噔’一下,莫不是刚刚她多嘴一句,公主要逐她出宫?想到这个可能,核儿浑身一颤,脚下的步子也有些虚。
“回……回禀公主,公主八岁时,核儿就进宫了,如今……如今已七年零一个月了。”核儿颤声回答,额头冒出细细地汗珠,脸色也有些白。
昭月走出两步突然停下,侧目看着长廊外,核儿顺着昭月的目光看去,却是一个八角亭在夜色中若隐若现。核儿突然记起,那是她被主事嬷嬷领到公主面前,第一次见公主的地方,这个亭子也是公主素来喜欢玩耍的地方。
“那岂不是还有十一个月就该出宫了?”昭月声音有些不确定,似乎有些迷茫,或者还有些其他的情绪,但核儿此刻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哪里还能注意到其他。
“公……公主,核儿错了,核儿不该妄自揣测公主的用意,不该多嘴阻挠主子做事,请公主不要赶核儿出宫,核儿……核儿愿为公主做牛做马……”
核儿‘噗通’一声跪在昭月身后,额头抵着地面,瘦小的身体瑟瑟发抖,声音也因颤抖而破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既知晓,便自己去领罚吧,本宫乏了。”昭月似是叹息的说着,已经朝着自己的寝宫走出几步。
核儿用力地咬着唇,脸色依旧很白,试着站起来,刚起了一半又跌落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了好一会气才站起来,只不过两腿打颤,走路有些摇晃,像濒临死亡的人一样。刚刚公主并未怎么责怪她,只是她被自己吓着了而已。
昭月安静的走回自己的寝宫,在侍女战战兢兢地服侍下洗漱完毕便躺进早已煨好的被窝里休息。夜半时分,月光透过窗户懒懒的照进窗子,她还睁着双眼睡意全无。
今晚这些侍女恐惧的神色她不是看不见,核儿是她的贴身侍女,进宫以来也不是没有犯过错,但她从未真正罚过核儿,如今只因一个无心之失,她便对她施以这样的重责,如何让其他人不寒心。
旁人寒心她倒是无所谓,只是核儿,是个死心眼的人。若是她觉得好的人,便是遭世人唾弃,她也要拼死维护,这一点责罚,恐怕还不致让她对自己心生怨念,真要如何责罚她,自己也是万般不舍的,可真是为难啊……
昭月烦躁的翻了个身,背对着皎月,看着自己投射在墙上淡淡的影子,心口又堵得难受。干脆一掀被角坐起来,突然袭来的寒气让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心里的烦躁却去了几分,也不穿鞋,就那么赤着脚走到桌前准备给自己倒杯茶喝。
‘吱呀’一声房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却是核儿一手端着油灯,一手提着一个精巧的茶壶进来。忽暗忽明的油灯照耀下,核儿的脸上虽然还挂着泪痕,唇角却是高兴的上扬着大大的弧度,看得昭月胸口一滞。
“公主,您口渴了是吗?今晚宴会上的食物多油腻,这初春时节,晚上最易口干的。桌上的茶水已经凉了,喝了恐怕对公主身子不好,核儿特意暖了茶,刚刚听见公主翻身,便想悄悄给公主送进来,没想到公主已经起了,奴婢就在屋外,公主有事大可唤奴婢。”
核儿说的热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昭月明显看到她走路的速度比平时慢了好多,每走一步,眉头就要皱一下,分明是被打了板子,屁股疼得厉害。
“谁让你多事的?”昭月没好气的凶了核儿一句,连杯子也不用,就着那壶早已冷透的茶壶‘咕噜咕噜’的喝起来。
核儿被昭月那一吼,一时怔在那里忘了动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昭月将那壶冷茶水喝了大半才罢休。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想借伤口恶化的名头偷懒是不是?”昭月语气恶劣的吼完,核儿的眼眶却是一红,把茶壶放到桌上,又给昭月跪下,本就红肿的眼溢出泪来。昭月的心一动,却是叹了口气。
“公主不必忧心,核儿是罪有应得,且核儿皮糙肉厚,这点伤不算什么。又有新人要进宫了,公主要杀鸡儆猴,核儿知道的。”核儿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昭月,脸上带着傻笑。
昭月重新躺回床上,只穿着中衣在外面站了这么一会,她手脚都有些凉。
听见核儿为自己开脱,昭月心底涌上些许无奈。傻丫头,要杀鸡儆猴,还早着呢。就算要做给别人看,也不必拿她开刀的。
“公主素来体寒,这会儿手脚都凉了吧,核儿去给公主拿个暖炉来。”核儿讨好的说着,扶着桌子站起来,因动作有些急,牵动了伤口,疼得她倒抽口冷气。
“核儿。”昭月出声唤住慌里慌张的核儿,核儿停下步子,扭头认真的看着昭月,以为她还有什么吩咐。
“还有三个月就是我十五岁生辰了。”昭月语气有些悲戚的说道,核儿有些不懂,为什么公主说到生辰会这样难受。
“那样很好啊,陛下一定会为公主举办盛大的生辰宴会,说不定还会大赦天下,好多人都会感激公主的,他们会为公主祈福,让神仙保佑公主顺心如意。”
核儿眨巴着眼睛认真的回答,昭月看着她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终是没有再说些什么。
核儿很快把暖炉拿来,仔仔细细的帮昭月把被子掖好才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出去。抱着暖炉,昭月的眼闪过一丝哀戚。
顺心如意么?不过是些骗人的话罢了。
十五岁生辰,除了热闹的宴会,还意味着她步入适婚年龄了,她该被当作上好的礼物送给对沧月皇利用价值相匹配的人了。那个人是谁,经过今晚的宴会已经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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