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境之傀儡的反击

　　“为什么没有必要？”

　　亭子里，白龙的神情阴鸷一片。他从不曾妄想过逃离“奥德修斯”的掌控，但他想过，自己要如何使这个神一样的男人害怕，甚至后悔！可现在，少女飘忽的目光，淡定的微笑仿佛都在宣告她的胜利：

　　无论是从前的奥德修斯，还是如今的迦南，我永远是你的主人，永远能看的比你更远，走的比你更快。

　　“因为，你所说的事实将不复存在。”少女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掠过景梓的脸，又似笑非笑的瞟了一眼阴晴不定的白龙，“你所说的那些，根本就不成立。而景家，是我向‘系统’复仇的最忠实的同盟，我们之间，只有绝对的信赖，绝不能有任何背叛。”

　　说最后一句话时，少女再次牢牢盯住景梓的眼睛。

　　她是在向他宣告。

　　“你复仇的对象是，‘系统’？”景梓有些恍悟。

　　这样，原本想不通的地方却一下子迎刃而解了。

　　景梓知道，少女能与景榭牵扯上关系，必然是出于某个共同的目的，他从不相信景榭会有多余的同情心去收养一个孤女。如今，显而易见，他们的共同目标便是“系统”组织。

　　香港发生的一切，要同时操纵梁宸益、何少应两条线。而这两个人，都有一个隐藏身份，那边是系统的“信徒”。

　　若不是“系统”之人，如何能同时牵动这两个人？甚至可以说，若她不是“系统”内部的高级成员，绝不可能做到这一切的。

　　少女没有回答景梓的话，只是略带娇气的伸了个懒腰。

　　然后，她跳上了亭子前的那块石头，从怀中掏出了一支墨玉短笛，开始“呜咽”着吹奏起来。

　　凄凄切切的笛声随着风声飘远，传送到夜幕下，传送到物理的声波所到达不了的地方。

　　仿佛是一道直击人心的咒语，使人在某一瞬间看见了灼烧般的金色眼睛，柔似光纱的长发，使人想吟唱古老神话里的歌谣，赞颂一切鲜活的生命。又使人看见无边无际的穹顶之间，是死亡幽黑的界限。

　　因着枪声而慌乱逃窜的宾客中，有不少人如同着了魔似的慢下了动作。

　　他们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虚空，面庞上流露出几乎一模一样的安详之态。

　　周围的人都忽略了他们。

　　他们受另一种指引的感召，忙着四散逃命。

　　爱俪园的少主人乔治哈同发动了园内从未启动过的红色警报。

　　这意味着，园内有一大批活跃枪手在暗中窥伺所有人。他们伺机而动，随意择杀。

　　乔治在通讯室的门前徘徊了足足半个钟头。

　　八点整，人群突然一阵骚乱。

　　乔治不知道那些人骚乱的原因，只知有一声枪响。

　　这阵枪响倒是使他之后的行动顺理成章。他无暇顾及那枪响的源头，只是果断的趁势拉下了红色警报。

　　他今晚的任务，只是在她选中的某个时间点引起混乱。

　　同那日在香港大学一样，他总是扮演这种无足轻重的角色。

　　但是他知道，今夜过后，她就可以心无旁骛的开启她的复仇计划，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得了她。

　　而这一切的成果背后，有他的影子。

　　一旦这么想，乔治的心里又好受多了。

　　*******

　　少女拿着墨玉短笛吹了许久，白龙的神色由一开始的惊惧变成了后来的恭顺和宁静。

　　她用眼底的笑意告诉景梓：“不用担心，你不会有事。”

　　可景梓的心却在挣扎。

　　他明明知道她的笛声一定非同寻常！却不知道它究竟不寻常在何处。

　　他明明知道自己能够找到答案，而答案就在远处的那些人群当中。可他没办法离开，他没办法使少女离开自己的视线！他怕自己一旦离开，就再也找不回她。

　　而景梓毫不怀疑，一旦丢失了她，那些好不容易透出轮廓的真相将会离他更远。

　　她说过，今晚是你唯一的机会。

　　分身乏术！

　　素来运筹帷幄的景梓从不知何为“分身乏术”，今日却是体味到这其中的煎熬了。

　　*******

　　花园中，伊贺抬头看天，缥缈的夜空没有一点星辰，隐隐有些雨滴，雨丝像针一样稀稀疏疏的落下，打在脸上，有些疼。她静坐着，深绿色的裙摆与泥土粘连一起，仿佛流淌的丹青。

　　景奇脱下西服外套，遮在她的头上，坚毅英俊的面孔上是一种迷惘的柔和。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女人的情感怎么会有如此微妙的转变？可是他是多么情不自禁的想要保护她。

　　“我说的名单你都记下了？”伊贺抬起俏丽的长眼，眉色在夜雾中更加妧媚。

　　景奇点头。

　　“好记性！”伊贺淡淡扯了扯唇角，她有几分自怨自艾的说道，“我的命运从出生起便被注定。而属于我的使命，早已渗透了我的骨髓和血液，即使我的身体死了，我的魂魄也会留在世间替我完成她。”

　　景奇不喜欢她说这样的话，皱眉道：“人活在世上，有几个不是身不由己呢？但命运终归属于你自己，只要你想，总还是有选择的余地，不要作茧自缚。”

　　伊贺笑了，一扫之前的抑郁之色，眨了眨眼睛，佯装出孩子般的期待之色：“作为交换条件，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吧？”

　　幼年被生母和养父X虐待的经历，使景奇厌恶一切男女关系，除了景榕之外，他从不和别的女人过多的接触。可是眼前的伊贺，却触动了景奇身体里的某根神经，她的一颦一笑仿佛一下子填补了他生命中那本该属于女性来扮演的一切角色的空白。

　　他好容易才稳住自己的语气，使自己显得不那么热切。

　　“我的调查对象本不是你，而是森山内都，只是意外发现了他自出生起便有一个属于他的女忍者叫伊贺，不过这个女忍者自十二岁后便不知去向，我便在此留心。我大哥早就料到影袏或者森山内都之中定有一个想要劫持我阿姐景榕作为牵制他的筹码，港督私邸时，你虽身负军统的任务，却主动跳出来跟着俞裴他们离开港督私邸，并在之后劫走了阿姐，证明了在你的背后，除了军统，另有别人，而且不是森山便是影袏。而后，我又观察了影袏，他对我阿姐的死讯喜出望外，可见他并不知我阿姐真正的下落。由此，再去细查你的资料，恰好与那位失踪的伊贺姬相吻合。

　　这些蛛丝马迹，看似毫无联系，但这世界上有一类人，他们的想象力能够将一切毫无关系的事实组合在一起，连贯成一段不可思议的故事。”

　　伊贺慢慢的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这一类人包括你在内吗？”

　　“不，不是我。”景奇的目光里流露出毫不作伪的赞叹之情，“是我大哥景梓。”

　　伊贺也恍然有所了悟：“原来，你们是军统的人。”否则，何以知道她当日是身负军统任务前去港督私邸的呢？

　　景奇并不否认，脸色却严肃不少：“对不起了，伊贺小姐，你应该知道我接下来该对你做什么。”

　　伊贺轻轻的点了点头，她有那么些悲哀，她知道自己终将无法逃脱被处死的命运。

　　但又不知从何生出一种非凡的自信，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告诉她：他不会杀我！

　　景奇举起手枪，对准伊贺的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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