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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子爵夫人
下午三点零五分,圣凯瑟琳医院的救护车到达港督私邸。
除了中毒的宾客,其余人都不得离开,港督大公子何少应下令整个宅邸戒严,直到找出下毒之人。
今日的宾客们却也不是普通人,随便拎出一个那都是香港政经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奇怪的是,大部分人对何少应下的这个戒严令竟是毫无异议,都安安耽耽的在私邸里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说话。
佣人们手脚麻利的将一地的狼藉收拾干净,重新铺上光鲜亮丽的土耳其手工编织地毯。
高级男仆们则端上主人家酒窖私藏的美酒供宾客们品鉴,俨然又是一派午后宴娱的景象。
但总归有人会不甘心这样的变相禁足。
“我说,这何大公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法西斯了?”古行吟一手抽着雪茄,一手插着腰,那两撇法式八字胡被吐出来的烟雾震得微微颤抖,“嘿,这些人都怎么回事儿啊!就算是皇帝来了也没这么听话的。”
“古先生,您刚回香港没多久吧,那是有所不知,这个港督的大公子手腕可不一般。”穿燕尾服的小个子男人在一旁喝着罗曼尼康帝红酒,神态颇为享受的八卦道,“论说起来,他这样的人物一千万里也挑不出一个。”
古行吟好奇道:“什么样的人物?”
小个子男人四下环顾,确信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知道他剑桥毕业回来弄了家叫百事活的公司么?”
古行吟点点头:“听说是个专门为富人们提供度假旅行服务的旅游公司。”
小个子男人嗤笑道:“旅游公司?他若当真就这么点货色,哪里会让那些大人物俯首帖耳?”
“你的意思是?”
“挂羊头卖狗肉罢了,他可是业内出了名的掮客。各种所谓的旅游套餐,不过是代号——”说到这里小个子男人凑在古行吟耳边。
古行吟一听完,神色大变。
“你现在该知道,为什么下面那些人都乖乖听他的话了吧?”小个子男人似笑非笑。
古行吟张了张嘴,刚想再说些什么,楼下大厅又传来了一阵不小的喧哗。
俞裴原是忧心忡忡的听着何少应的秘书孔令岩讲话,一声惊呼把他的目光吸引到了一楼走廊的拐角处。被几个人围成圈儿的空隙里,那天青色的湘绣旗袍袍脚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睛。
“阿姐!”
俞裴飞跑过去,拨开围着的几个人,看见景榕痛苦扭曲的神色,顿时心痛如绞。
“阿姐!您怎么了?”俞裴手足无措的捧着景榕苍白发抖的脸颊,又胡乱的朝人群中喊道,“医生!孔秘书,快让医生过来!”
孔令岩立刻领着两个私邸的护士赶了过来,忙道:“先让护士对景董事长采取一些急救措施吧。”
俞裴这才稍稍镇静了些,他在一旁则紧紧抓着景榕的手腕:“想办法别让她这么痛苦!”
“她的中毒程度并不深。”为首一个护士说,“只要注射极少量的苯妥因钠就行了。”
说着,就动作麻利的给景榕注射进了抗惊厥药物。
结果众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突然之间,景榕抽搐的更厉害了。她全身上下顿时泛起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红疹子,不一会儿眼睛倏地睁开,瞳孔明显在不断放大,配合着一阵重重的喘息声,像是随时都要断过气去。
俞裴当即抱起景榕,直冲大门,愤怒的红着眼道:“都给我让开!”
宅子门口戒严的几个保镖纷纷阻拦道:“先生,您暂时不可以离开。”
“你眼瞎了吗?”俞裴怒吼道,“我姐中毒了!我要送她去医院!”
孔令岩没料到竟会一下子这么难以收拾,怒斥两个护士道:“你们给她注射了什么东西!”
护士们也是目瞪口呆手足无措,无辜道:“就是苯妥因钠啊!刚刚那几个情况比她更严重的,都是注射的这个。”
孔令岩没空再去管什么苯妥因钠,立即跑出去追俞裴。
俞裴素来是最最理智的一类人,他权衡利弊的能力简直可以与那些可记录万里外地震强度的精密仪器相提并论。但这样的人实际是极端主义者,他能精明到极点,却也能疯狂到极点。
眼下的俞裴便是陷入了疯狂的一端,他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他的眼中只有痛苦的冷汗涔涔的景榕——
他那意气飞扬的姐姐,温柔慈爱的姐姐,总是把最坚强的一面留给弟弟们的姐姐。
俞裴此刻浑身戾气,“谁不怕死就拦我。”说完就把两个保镖踢倒在地,动作疾如闪电。
孔令岩和几个追出来的宾客都是平日和俞裴打交道甚多的,他们只知道香港景氏的当家人俞裴是出了名的人畜无害,却根本想象不到他发起火来竟是这般修罗鬼刹的模样。
“孔秘书,您看这?”保镖们虽也被俞裴的气势震慑了一下,但毕竟都是身经百战的打手,刚刚只是忌惮着俞裴的宾客身份不好奋力与之对抗,此刻只能询问孔令岩。
“你们就在这里守着,别再让第三个人跑出去了。”
孔令岩刚说到这里,一个穿黑色燕尾服的小个子男人便像只兔子一样从里面蹿了出来。
保镖立刻拦阻道:“对不起先生,您不能出去。”
那男人手足无措的张了张嘴:“为什么不能出去?我是这里的客人,又不是这里的犯人!”
“对不起,这是何先生的吩咐。”保镖面无表情的回应。
男人阴烦的挥了挥手:“我才不管什么何先生!我认识刚刚那个女人,是上海景氏的景榕景董事长吧?”
孔令岩淡淡扫了此人一眼,只见此人面皮白净,眉眼细长,下巴却如被刀削过一般尖锐——这种脸蛋长在女人身上许会好看,但长在年轻男子的身上就显得有那么些阴柔。更何况这人弱质纤纤,估计大腿都还没自己的胳膊粗。
“你问这做什么?”
男人有些焦急:“你先说啊,究竟是不是她?”
孔令岩点点头。
男人秀丽的眉毛一抖:“所以她也食物中毒了?”
“是的。”
小个子男人揪起孔令岩的衣领,大眼一瞪:“所以你们刚刚给她注射了苯妥因钠?”
距离靠的太近,孔令岩竟闻见这小个子男人身上有一股子熟悉的橙花香,像是自己老婆平日里最喜欢的那一款香水味。他愣了愣,才说:“护士说那是番木鳖中毒后的抗惊厥药物。”
“她对那个药物过敏!你们害死她了!”小个子男人跺了跺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孔令岩挥倒在地,旋即蹿出了大门。
“孔秘书!”守在门口和不远处几处关卡的保镖纷纷惊呼着赶过来,为首的一个还不忘分派几个人过去阻拦小个子男人和俞裴姐弟,“你们去门口把那三个人拦着!”
孔令岩被人扶着站起身,闻言摆了摆手:“不,让他们去吧,不过要派人跟着护送他们去医院。记住,安排机灵点儿的人。”
“可是——”保镖头子有异议,“何先生的命令,除非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离开这幢宅子。”
孔令岩冷冷瞥了那保镖一眼,随即吐出一口掺了牙龈血的唾液,脸色一沉:“人命关天!你家人中了毒你还能这样说么!至于何先生那里,我自会交待!”
这时,何少应正带着手下人检查各楼层房间的情况。
他知道中毒事件只是障眼法,隐匿在他眼皮子底下作乱的人一定另有目的。
一个穿枣红色蜀锦湘绣旗袍的年长女人从阁楼上缓缓走下来:“少应,楼下出什么事儿了?怎么这么吵?”女人神态定定,问话的口气也是波澜不惊。
何少应身后的黑衣保镖都恭恭敬敬的垂下头:“老夫人。”
此人正是今日的寿星阿什利子爵夫人谢宁。这位“老”夫人不过四十几岁,鹅蛋脸、丹凤眼,远山眉,宛若青葱,立于清风。
何少应知道谢宁淡泊喜静,最烦这种俗世杂物,因此只说:“不过是一些小事,我会处理的。”
谢宁眉眼淡淡:“如果可以的话,今晚的筵席我就不参加了。”
何少应沉默了一下,说:“可是父亲说——”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谢宁打断了。
她抬了抬手:“你父亲那边我会打电话过去说的,你们也不过是借我生日的名头各取所需罢了。”
何少应见她态度坚决,也就不做坚持。
“阿简到了吗?”谢宁问。
“应该还没,他在港大出席一个研讨会,等他开完会再赶到这里估计得傍晚了。”何少应说,“不过您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港大那边候着了。”
谢宁点点头,这才面露一丝笑意:“这么多年,他难得回来一趟,你要带他好好在香港玩几天才是。”
听谢宁的口气,依旧还把汪简当成孩子,何少应心里不由觉得好笑,但面上还是应道:“那是一定。”
这时,孔令岩急匆匆的跑来,一看谢宁也在,恭敬的喊了声“老夫人”,随后在何少应耳边低语了几句。
“过敏?”何少应眉毛一挑,“人呢?”
孔令岩有些为难道:“发了很大的火,我让人去拦了,但估计拦不住。”
“怎么回事儿?要拦谁呢?”谢宁在一旁听见忍不住问道,她虽然不爱管俗世杂物,但毕竟是这个私邸的主人,今日又是以她之名举办的宴会,于情于理,她都该过问一下。
何少应道:“是俞裴。”
谢宁努力回想了一下:“是上次你生日的时候参加过咱们家宴的那个孩子吧,我有印象,是教养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惹到你了?”
何少应无奈苦笑,他是真不想让谢宁知道下面那些乱糟糟的情况,只好低头道:“事情有些急,我得先去处理一下,等过完再来跟您解释。”
谢宁却不是好糊弄的,淡淡瞅了他一眼道:“这事儿既然入了我的耳朵,就别遮遮掩掩了,带我下去看看。”
何少应知道,这几年,谢宁收敛了心性和勃勃野心,但不曾变过的是她身上某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三人正待下楼,恰逢管家来报。
“先生,您的书房和卧室里的保险箱都被打开了,还有老夫人的卧室都有明显被翻找过的痕迹。”
何少应并不觉得奇怪:“别处可有异动?”
“暂时没有。”管家硬着头皮答道,“不过——去接汪先生的两个人回来了,他们没有接着人,去问了港大那场研讨会的负责人,说是汪先生中途离场了,就连外套都没拿走。”
“什么意思?你是说他失踪了!”
何少应还未有所反应,谢宁手里的沉香念珠已经落地,身子也晃了晃。
管家连头都不敢抬:“据说有人在皇家酒店门口看见过汪先生和梁先生被几个日本人和警察围在中间。”
何少应忙扶住谢宁,劝慰道:“阿简身份不简单,想必是有什么误会,我马上打电话去警务处问问此事。”
谢宁也定了定神:“警务处处长勃朗这个人软硬不吃,与你父亲亦曾有些过节,你不要惊动他,省的没事也闹出事来——”说到这里她倏地顿住,随后自嘲一笑,扶了扶额头,“瞧我这记性,勃朗在一年前已经殉职了。”
何少应拾起地摊上的那串子沉香木珠,递给她道:“咱们还是别自乱阵脚了,阿简的个性和情况,我们不是最清楚了吗?与其担心他在过程中吃亏,不如想想怎么替他解决之后的麻烦。”
“是我关心则乱了。”谢宁眼底露出一抹复杂的笑意,“这几年,你倒是沉稳不少。”又问管家,“楼下的情况怎么样了?”
管家躬身道:“圣凯瑟琳医院的救护车已经接走了第一批中毒的客人,第二批中毒的人只有景榕景董事长一个,护士给她注射抗惊厥药剂反而造成严重过敏,因为先生原本有禁令,保镖们自然拦他,好些个都被打伤了,最后只能让他们三人离开,不过保镖队长派了几个人开车了辆车跟了上去。”
“你刚说谁中毒?”
“你刚说他们‘三人’?”
谢宁与何少应几乎是同时发问。
管家愣了愣,也不知道先回答谁。
何少应道:“先回夫人的。”
管家却又回想了一会儿,才醒过神来道:“景榕景董事长。”
面对谢宁质问的目光,何少应笑了笑:“没错,就是那个景榕,景榭的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谢宁捏紧了手中的沉香木念珠,原本清冷的眉眼中顿生起一簇明灭不定的火苗,她旋即转身走上了楼梯。
“您不下去瞧瞧了?”何少应佯问道。
谢宁回过身子,淡淡瞅了他一眼:“我再教你一件事,那就是对景家人千万不要留有余地。”
“是,师父。”何少应垂眸,右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左手拇指上的一枚青铜戒指。
谢宁转身上楼。
“你刚说他们三人,除了俞先生和景董事长,还有一个是什么人?”何少应问管家。
管家拧眉,这又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是个小个子男人,长得女里女气的,听他口口声声说和景董事长是旧识,他跟俞先生俩个人,打伤了我们十五个人。”
“名字呢?”
“这个——”管家硬着头皮承接了何少应的凌厉眼刀,“在场宾客似乎都不认识。
何少应沉默了一下,突然就笑出了声:“能想到利用景家姐弟来脱身,倒也是个机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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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宁出场!重要人物哦
要嫌人物多 其实真的还好 咱不是小言 挤来挤去几个人爱恨纠葛
支持澹澹 留个言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