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你

作者:鱼七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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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生(上)


      米苏六岁的时候,在离村不远的地方上了小学。每个年级都只有两个班,因为不执行分班制度,所以从幼儿园到小学毕业,米苏和石头都在一个班级。

      上一年级的时候,爸爸妈妈就想要接米苏去城里上学,结果外婆不同意,两方争执了半天,三个大人最后决定按照米苏的意思来办。

      外婆问米苏:“等到米苏小学毕业之前,一直都跟着外婆好不好?”

      爸爸妈妈也问米苏行不。

      米苏笑着回答好,因为这样她就又可以跟石头玩了,而且每年暑假还可以看见陈淼,但是到了城里就不一定了——这是外婆告诉她的。

      小小的米苏甚至觉得,外婆村上简直像个天堂——如果夏天能凉快点就更好了。

      米苏很坚持,在爸爸妈妈多次劝说无果的情况下,两人决定放弃。

      米苏白天跟着石头在学校疯玩,暑假绕着陈淼转悠,过着人生中最无忧的时光。

      等米苏上了四年级,她才知道陈淼比他大一个年级,在城里上学。

      那年暑假,米苏曾不止一次的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她说:“我想去城里上学!”

      米苏想和陈淼一起上学——这是那年米苏最大的愿望。

      但是爸爸妈妈并不了解她那颗懵懂的少女心,一口回绝,说米苏已经答应好了到小学毕业前,米苏都要跟着外婆。

      米苏哭着说自己反悔了还不成吗?

      结果外婆听后气得一天没让米苏进门,米苏三餐都是在石头家解决的。

      石头也不解,问米苏:“你为啥要去城里上学?我们学校不好吗?”

      米苏说:“没有陈淼的地方,都不好。”

      后来米苏为了不让外婆生气,也学乖了,再也没有提想去城里上学的事情。

      ……

      小学毕业后,爸爸妈妈就来接米苏了,米苏拉着外婆的手,笑嘻嘻的说:“外婆,跟我们走吧!”

      外婆笑着说:“米苏,外婆不跟你们走。外婆在村里住习惯了,这里是外婆的根,已经丢不下了。再说了,我走了,谁来照顾那几亩田?”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外婆跟着!”米苏嚎啕大哭,扯着外婆的衣服不肯撒手。

      最后外婆把米苏抱到了车上,想要掰开米苏抓着她衣角的手,无奈抓得太紧,外婆只好把外衣脱下,快速的下车,关车门,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像是演练了无数遍。

      米苏拼了命的拉锁推车门,扯着嗓子哭,爸爸则直接发动了引擎。

      等车缓缓行驶的时候,石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他追在车后面。

      米苏跪在车座上,透过玻璃看着他咬着牙跑着,因为还在村里,所以米苏爸爸的车速也没开多快,但始终保持着让石头追不上的车速。

      米苏哭着让爸爸打开两边车窗,石头喘着气跑,等到车子转弯上了大路后,石头停了下来。

      因为刚才的剧烈奔跑,男孩额头沁出一层汗珠,他把手放到嘴边,做喇叭状,对着米苏的方向大喊:“米苏!我妈同意我改名叫王石啦!以后回来看我,记得叫我王石!”

      稚嫩的男孩跑到田埂上,目送着女孩的离去,在他身后长着一大片绿油油的秧苗。

      米苏考进A大一个月后,才偶然听说大二外系有个帅哥叫陈淼的,她又惊又喜,但是又不敢盲目做判断——万一是个同名同姓的呢?

      “快看!陈淼在打篮球!好帅啊!”操场外了一圈的女生,路过的米苏听见敏(和谐)感的字眼,立刻就抽了,拉着夏昔就往人群里冲,等她冲到内圈,夏昔早已被人群冲不见了。

      身后的女生挤着,米苏随便的抓住身旁一个女生的手腕,问:“哪个是陈淼?”

      “就是在那边休息喝水的啊!”大学里最不缺的便是八卦的女孩子了,过了半天,女孩才回过神:“哎呀,你谁啊?不认识还挤进来?”

      可是在她身旁的米苏早已不见踪影。

      “Yes!又见到陈淼了,真好!”米苏兴奋的转着圈,虽然只是一眼,但米苏还是认出了陈淼是她幼时的玩伴——不要问为什么,也不要小瞧女人的第六感。

      我们在宿舍发现的本本,也是米苏从那个时候开始记的,

      羞涩的少女把这份情谊小心翼翼的埋藏在心底,静静的等待着它生根发芽,带着回忆盛放在窗台,只待少年打开窗。

      “婉兮,陪我去跑步吧!”当天晚上,米苏就拉着跑步,我跑了两圈后,又走了一圈,硬生生的看着米苏跑了五圈。

      米苏跑完后,她躺在跑道旁的草地上,我说:“You are crazy!You are mad!”

      米苏笑的大声:“高兴嘛!”那一夜,星光洒出万点银灰,洒在米苏的脸上。

      我说:“You are crazy!You are mad!”

      之后,米苏每天晚上都去跑步,开心的时候拉着我去,不开心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去,等到下雨天,米苏就装文艺女青年,忧郁的45°角抬头看天,问:“你们谁有零食?”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宿舍内米苏抢着我的零食吃。这便是我喜欢米苏跑步的原因——不会跟我抢零食,这是极好的。

      米苏上大三的时候,我问她:“你准备什么时候告白。”

      米苏面色凝重,“我不知道。”

      蔷薇说:“那你还真准备暗恋他一辈子?从小玩,那也算青梅竹马了。”

      夏昔也凑过来说,“现在网上好多小说都是写青梅竹马,愿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米苏一下子就放松了,拿出记陈淼名字的本子,抱着封面猛亲了一口:“我准备好了!”

      蔷薇挑眉说:“准备好告白了?”

      “不,我是准备好去跑步了!今天我们一起吧?”容不得我们拒绝,米苏就把我们推出宿舍。

      我和夏昔跑了两圈后就不跑了,而体力稍微好一点的蔷薇也跑了三圈,我们几个坐在草地上,看着像疯子一样跑步的米苏聊天。

      夏昔说:“你说她会拖到什么时候?”

      蔷薇笑了一下,“我猜今晚。”

      夏昔嗤笑:“怎么可能?最快明天早上!敢不敢赌?”

      蔷薇冷哼道:“我会怕你?我赌一包薯片。”

      夏昔说:“我赌两包薯片。”

      我说:“那我做公证人。”

      今晚的米苏超常发挥,当我们数着米苏跑到第十圈的时候,夏昔说:“都累成这样了,哪有精力去告白?”

      蔷薇说:“明天还没到,别妄下定论。”

      第十圈跑完,米苏颤抖着腿,手作喇叭状,冲着夜空喊着:“陈淼!我喜欢你!”

      “陈淼,我喜欢你!”

      “陈淼,我喜欢你!”

      “陈淼,我喜欢你!”

      跑道上不止只有我们,大学里的小情侣们晚上都会来这里牵着手散步,谈情说爱,情侣之间原本温馨的氛围全被米苏这个大嗓门给破坏了。

      米苏一直喊着,喊哑了嗓子才把故事的男主角给喊出来。

      米苏看到陈淼那一瞬间就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米苏哭。

      周围不知不觉聚拢了一大帮人,有认识米苏的,有认识陈淼的,有不认识两人来凑热闹的。

      渐渐地,有人开始起哄,拍着手说:“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这年头,永远都不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陈淼看着剧烈奔跑完,还没缓过劲的米苏,笑着答应了:“好。”

      蔷薇看着这一幕,说:“夏昔,你还欠我两包薯片。

      ……

      在陈淼毕业之前,米苏拉着陈淼几乎把校内情侣该做的全都过了,甜蜜的劲头甚至都超过了何黎和夏昔。

      我问米苏:“他知道你是当初的那个小丫头吗?”

      “知道啊,”米苏一边准备着一会儿跟陈淼的约会装扮,一边抽空回答我:“我告诉他了,我跟他告白那天我就跟他坦白了。”

      “你怎么不让他猜呀?”

      “为什么要猜?情侣嘛,就不应该隐瞒对方什么秘密。你看看,网上有多少人是因为互相猜疑,不信任对方才分手离婚的啊?如果两个人都对自己的另一半坦白一切,不就不存在猜疑了吗?”米苏不解的反问我。

      “所以你把自己的所有事情都告诉陈淼了?”我惊讶,此刻我不知道是该夸米苏见解独特,还是该骂她蠢。

      “对呀!”

      我问:“那他把他自己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没?”

      米苏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抬头看我:“应该……大概……也许……可能……”

      “哎呀,管他呢!只要我们爱彼此不就行了吗?别管那些有的没的了,你看我漂亮不漂亮?”自从陈淼说过,米苏穿裙子好看这话之后,她就舍弃了原先的牛仔裤短袖,天天穿着裙子去约会。

      完全颠覆了原来女汉子的形象,我问过蔷薇这叫什么,她说这叫铁汉柔情。

      我面无表情:“你穿着丑爆了!”我还是喜欢看米苏穿短袖牛仔裤的样子。

      米苏揉着我的脸,脸色有些阴沉,露出个要笑不笑的表情:“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麻烦你再说一遍好吗?”

      “真好看。”我严肃的看着米苏,得到满意答案的米苏哼着小调就走了。

      我摸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还是这样的米苏真实。”

      两个人恩恩爱爱的情况一直持续到陈淼毕业,他找了份工作,白天上班,晚上加班,周末工作还干兼职。

      听米苏说,陈淼家里人准备锻炼陈淼的独立能力,所以等陈淼毕业后,全家都出国旅游,放着陈淼一个人在A市打拼。

      我只想说,有这么些家人,陈淼还真是蛮拼的。

      米苏曾不止一次的跟我们抱怨过,她好久都没有见过陈淼了,他们之间的联系仅限于陈淼睡前的一通电话。

      米苏絮絮叨叨的抱怨了半天,我在一边静静的听着,突然插话道:“米苏,这些话,你有没有跟陈淼说过?”

      “……没有。”米苏低下了头,“他说他很忙很累,每天都忙到十一点多,跟他说话他也没精打采的。”

      “那你们之间说些什么呢?”

      “就是他抱怨抱怨工作上的苦难,还有新人会受到老员工的排挤什么的。”米苏却觉得无所谓,“刚毕业找到工作嘛,忙一点没关系的!过段时间就好了。再说了,小时候我们也这样啊,他总是静静的听我说话,今天角色转换过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带着这样的想法,没了陈淼终日无所事事的米苏也开始投简历,等回复的过程中,悠哉的和蔷薇一起去兼职打工。

      只是荒废了一年之久的本本突然记上,那熟悉到已腐烂在心底的名字时,米苏还是微微红了眼眶。

      嘴上不提起你,并不说明我不想你。

      ……

      在何黎和夏昔的婚礼上,我问米苏,“你和陈淼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到时候一定要请我去当伴娘!”

      米苏只是呆呆的看着夏昔穿着的婚纱发呆,微微垂下了眼:“我忙,他也忙,而且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够这么随随便便呢?”

      ……

      米苏毕业后,就跟陈淼同居了,从小的感情,4年同居,6年的爱恋,在我们眼里结婚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可是就是这么一对平时恩恩爱爱的情侣,分手了。

      我接到米苏的电话,急急忙忙的打车赶到了A大。

      米苏坐在校门口,看着校门发呆,我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在她的身旁坐下。

      米苏说:“婉兮,为什么我感觉A大好像变新了?”

      我说:“因为你回忆里的A大变旧了。”

      米苏笑:“我刚才在酒吧看见陈淼了,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很漂亮的那种。”

      我安慰:“有可能是女客户。”

      米苏直接就笑哭了:“你家谈客户搂搂抱抱的?”

      我说:“女客户可以考虑。”

      米苏哭了一会后,才惊觉自己流泪了,她手忙脚乱的擦着眼泪,可是泪水却像不要钱的一样拼命往外流,“婉兮,我,我怎么哭了?”

      我说:“你应该问我怎么没带纸巾。”

      米苏最后直接就放弃了,抱着膝盖就哭,之后竟然哭睡着了,我认命般扶着她上了一辆出租车,天知道我现在多想要甩米苏一个大嘴巴子。

      但是我没这么做,只是在她睡得很香的时候猛的推醒她,说:“米苏,付钱!”

      我把米苏带回了公寓,她一进门就趴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头埋在靠枕上,闷闷的说:“今晚我跟谁睡?蔷薇还是你?还是你们发扬风格,让我一个人睡房间?”

      “美得你!算你今天运气好,赶上蔷薇出差。”我整理好鞋柜,然后朝着浴室走去,“真的是,这么晚了,我刚才是疯了才跟你跑去A大抒什么情的!”

      米苏依旧闷在靠枕上,“婉兮,我明天想请假。”

      我挤牙膏,说:“你们公司离我这这么远,都这个点了,明天你肯定起不来。你请假,我赞成。”

      米苏说:“不是,我想去乡下看看。”

      “去看你的石头哥哥?”我一边刷着牙,一边从浴室走了出来,看着还窝在沙发里的米苏道。

      “不是,”米苏起身,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我只是想去看看。”

      “叮铃铃——”刚刷完牙,我的手机就响了,我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又看了眼还躺在沙发上的米苏,叹了口气,“陈淼电话。”

      米苏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他打给你的,又不是打给我的。”

      “真是的,你们两个怎么一有事情就打我电话?平时请客聚餐怎么不想到我?”我翻了个白眼。

      一接电话,就对电话那头的人咆哮道:“喂?干嘛?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婉兮,你看见米苏没?她给你打电话没?”陈淼倒是没有理会我的暴脾气,只是一个劲的提问。

      “没有,没有,大半夜的她不好好的跟你在家睡,跑到我这干嘛?你们两个不会吵架了吧?”我看着熟门熟路走向蔷薇卧室的米苏翻了个白眼,继续编谎话。

      “哦,没什么,打扰了,对不起,你睡吧。”说完,陈淼就把电话给挂了,我盯着电话看了半天,最后抓了抓头发,无奈的叹了口气。

      次日清晨 7:00

      我把米苏送到车站,问她:“你真的不跟陈淼说一声吗?他现在满世界的找你。”

      米苏说:“我们都需要一个人好好静静,别跟他说我去了哪里,否则我回来砸了你的店。”

      ……

      当米苏拎着包包站在石头家二楼的小洋房的时候,心里有些复杂,她想进去看石头,但是又不敢,怕石头会责怪她这些年为什么不回来看他。

      就在米苏犹豫的时候,从石头家的院子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一岁多的孩子,一下子就扑在了她的怀里。

      “小曦?你这孩子,怎么乱跑啊?”当米苏扶着小孩子的时候,一个女人又跑了出来,看见米苏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把孩子从她怀里拉了出来。

      女人警惕的看着米苏:“你是谁?怎么在我家门口晃悠?”

      “我来找石头……哦,不对,是王石的。”米苏看着女人和孩子愣了一下,原来石头已经结婚生子了。

      “孩子他爹!有人找你!”女人用土话朝着屋子里喊了一句,接着围着围裙的石头边擦手边跑了出来,“谁啊?”

      女人说:“不认识,没在村里看见过。”

      米苏看见石头就笑了:“石头!”

      “米苏?”石头皱着眉,猜测道。

      “嗯,是我。”米苏朝着女人笑了一下,“你好,我是石头的小学同学,米苏。”

      女人笑笑,然后热情的拉着米苏和孩子进院子:“我叫林凡,别站着啊,快进来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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