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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两人照例来到老树下,糖官拿了两壶酒,胡文翰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拿着毛巾正在擦脸。
“我从前那个情人,”糖官开口说道:“在私奔的路上让土匪打死了。”
“你不是私奔时候落草的?”
“是啊,她被土匪打死,我跟土匪拼命,结果老当家的听说有人滥杀无辜,就把那个兄弟点了,看我也没法活了,就收留了我。”往事如烟,早没了形迹,却在脑子里缭绕不去,然而糖官难得开口,喝了口酒,接着说:“我本来一直想找机会逃跑,可是一天一天拖下来,也就习惯了,也不过是吃饭睡觉过日子。”
“还有抢劫。”胡文翰补充道。
两个人都笑了。
“到现在也成了管事的,有时候想起以前想好的,在她家里偷偷摸摸见面,两个人又高兴又紧张,就跟昨天似的,而这一切都跟做了一场梦一样。”
“你跟柳儿,不趁早把事办了?”
糖官摇摇头,说道:“当家的都耽误了,我急啥。”胡文翰不说话,糖官问道:“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喜不喜欢当家的?”
“你要做媒?”
“我看你这两天东奔西跑的,山上都议论开了,当家的跟玉麒麟悔婚大伙儿都算在你头上了,你再这么折腾,大当家的脸往哪搁?”
胡文翰皱眉,说道:“我俩又没婚约,再说她也不在乎这个。”
糖官摇头,但是也不知说啥好。
“咱当家的虽然没啥女人味,可也不是个一般的女人……”
“她是个好人,是个难得的好人,我敬佩她……”糖官瞪着胡文翰看,胡文翰叹口气说道:“我喜欢她,但是我也尊重她,我相信她也会尊重我。”
“呸……”糖官吐了口酒,说道:“真不知道你们那些书上都写了些啥,说你不是个男人吧,还真不像个男人,可是说你不对吧,想想又不是那么回事。”
胡文翰笑笑,也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酒,说道:“你说,小辣椒是不是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那当然不一样,他这样的女人,除了玉麒麟这种爷们,也就突然蹦出个你,不然这片谁还敢娶?”
“你不想娶?”胡文翰功夫长进酒量也好了,喝了好几口还兴致勃勃的。
“嘿嘿,这是咱俩说话,你可别说出去,你要说我没想过,那肯定是在骗你,可是我更喜欢柳儿,回家就对你笑眯眯的,她不怕你,可也不是都顺着你,她呢,也不让你怕她,反正就是挺好的。”说道柳儿,糖官不再故作深沉,笑的眼睛都弯了。
“她俩这是性格不一样,你看小辣椒厉害吧,可她也不愿意别人都怕她,但是没办法啊,谁让她是当家的,她这样是自己为难自己,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山上都靠她……”说着又喝口酒,说道:“她也没办法……”
“我说你,说自己喜欢她,又这么折腾,倒地折腾啥?”
“我折腾我自己,又没折腾她,”靠在树上的胡文翰又坐起来,说道:“你说的对,这娘们就是要让别人都怕她,全都怕她,她就舒服了……”胡文翰的酒劲上来,咕噜咕噜说着听不清的话,糖官没想到又这么快醉了,只好把他扛回去。
第二天胡文翰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前前后后的查看一圈,大伙儿都以为他喝了顿酒又回去了,谁知晚饭就到处找不见人。糖官知道他这是走了,可是也不说一声,要是天涯海角不见也罢了,等到哪天见面,小辣椒还不气死。
胡文翰这两天各处打探,搭上两股新起的绺子,一群群龙无首的人带着他们砸窑打劫,大伙儿都服了这个老大,几天时间也拉起个二三十人的队伍,只是他这事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不好声张,直接带着人到了大兴城子,一队人马进到村子,村子里一个人影都没。
“大哥,人影都没一个,不会是给咱下套呢吧。”
“民不与官斗,民不与匪斗,他们这是躲起来了,”胡文翰放眼望去,村子里一片颓败,说道:“咱们再顺着走过去,他们不再这一片了,估计也不会回来了。”
“大哥,这都走了一天了,好歹歇歇吧,兄弟们都累了。”
“放屁,这就累了,你是做官的还是做少爷的。”
众人都不则声,又往下一个村子去了。
无奈走到天黑还没找到,只能在玉米地里睡了。
田野一望无际,庄户们都回家去了,他们在田埂上歇着,掰了还未熟的鲜嫩的苞米烤着,细嫩的苞米十分鲜美,用干柴烤出来的香气是最美的食物,兄弟们饿了一天,这时候也十分开心。胡文翰看他们弄了满地的玉米,只好说道:“够吃就行了,别糟践了。”
“放心吧,今天弄多少都能吃了,兄弟们都饿急眼了。”
胡文翰带着这些刚认识几天的兄弟,不禁想起刚认识糖官、小辣椒的时候,想自己这么久没回去他们肯定担心,可是他呢,却自己拉起了杆子,往后如何见他们?如何解释?这些兄弟怎么办?等等事情一齐涌上心头,心里也还拿不定主意。
“大哥。”花豹子凑过来说道:“想你们山上了吧。”花豹子以前也是当兵的,带着两个拜把子兄弟做了逃兵,这一伙十来个人本是他的,那天他们在山下截住自己,对着自己的枪口也没求饶,说一声就拜了自己做大哥,也是条汉子。
“恩,你出来这么久,想家不?”
“还行,我娘跟着我哥过活,家里有点田地,过的应该也踏实。”
“这年头啊,不是打仗就是抢劫,谁都过不踏实。”
“我懂,”花豹子也严肃起来,说道:“可是这事谁也管不了,现在没一个地方不打仗,大帅带了多少的兵开出去,还不是抢了这块丢那块,不去打仗的怕拿枪的拿了枪的就拼命,这时候,只好自个顾自个了。”
“花豹子,要是自个顾自个,那一个人死了也就完了,可是你看咱那片山,兄弟们绑在一起,那一个人死了还有别人顾着家,谁也不扔下谁,那日子也就不怕啥了。”
“是这么个理儿,可是都说官匪不分家,咱做了绺子的明白啊,官兵那是不拿咱当人的,咱们过的是独木桥,他们走的是阳关道,咋往一起绑?”
胡文翰一愣,这不是小辣椒的论调么?
“啪啪啪……”
“来了来了。”
只听远处马嘶声呼号声和枪声响成一片,这是溃军来了。
“隐蔽隐蔽,都隐蔽好。”花豹子指挥若定。
“打,把他们火力压住。”
果然,还有百十米远,五六个人纷纷掉下了马,对面仿佛浑然未觉,仍是往前冲,胡文翰看他们不要命的往前冲,知道死是吓不住他们了,瞄准了领头的一只腿,啪的一枪,这人虎背熊腰,伤了腿手也不软,一枪接着一枪,胡文翰一咬牙,抬手打在他右胳膊上,一个重心不稳向下栽倒,左手一抓缰绳,竟然没从马上掉下来,果然后面的人都放慢了脚步,打枪也犹豫起来,胡文翰一摆手让大家住手。站起来朝对面喊道:“对面的朋友,不知你们是哪个军队下了的?”
“去你妈的,要杀要剐随便,少特么废话。”
“这位大哥,我们也是好意,咱们这里也有军队上下来的,无奈上了山败了神就做了绺子,听闻哥儿几个手头紧,特来支援,何必出口伤人?”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既然不是警察就让开,我也不跟你计较。”
“兄弟,俗话说独木不成林,何必这么撑着,我前几天听说你们三十来个人,今儿就剩十几个了吧,何苦来?”
“老子过了今天没明天,吃香的喝辣的,死了也没白死,用不着你啰嗦,没别的事就把路让开,咱们互不相干。”
胡文翰看后面不少人低下了头,说道:“兄弟给你指明了路,咱们虽是捡的一条命,也没的就打家劫舍与庄户人家为难,你要好话听不进,别怪我不客气。”
“哈哈哈……老子死过几次的人了,要么杀了我,要么让路,哪那么多……”
胡文翰一抬手,子弹穿过他额头,终于栽倒在马下,胡文翰接着说道:“咱们都是当过兵的人,受过伤也杀过人,今儿捡了一条命,这山水间总有一口饭吃,我你小时候下过庄稼地,也被收租子的东家打过,后来地没了又跟娘要过饭,我知道庄户人的日子不容易,所以我长这么大,自己再委屈也没欺负过庄户人,咱手里拿着枪,不去打欺负过咱的人,反倒欺负自己人,这算咋回事?”胡文翰顿了一下,看着不少人皱着眉思索着,接着说道:“今儿这路我不能让你们过,要么咱们拼个你死我活,要么,你们就跟我们一起上了山,咱们杀富济贫,也不用对不起咱的良心。”
“杀富济贫。”一个黑黢黢光着上半身的小伙子喊道。
“杀富济贫、杀富济贫……”大伙儿都喊了起来。
花豹子钻出来,站在胡文翰身边,不由得佩服他。
胡文翰一摆手,又说道:“既然没人反对,咱就入伙,往后就是血浓于水的兄弟,咱们生死一起闯!”
胡文翰下马,扔了枪,先朝南跪下,大伙儿一看也都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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