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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一群咿呀学语的小孩正在学堂背古诗。
此处,是一片悠然自在的竹间天地。
竹屋正前,种着大片大片雪白的木槿花。
花篱旁,立着一个白衣赛雪的男子,他正持一本古卷,带着一片粉色脸庞的小娃娃,认这木槿。
“雨夕哥哥,这槿花朝生暮落,其寿命可短暂的紧!”
一小小人儿长着贝齿,双颊之间透着红晕。
“为何,你喜这短寿的白花,可不吉利呢!”
另个小女娃娃,发间半系红绳,刚一张口,就被七嘴八舌的嗔骂声淹没!
“不打紧,”涂德雨夕嘴角依然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容。
“这木槿朝生暮落,即便短暂,但每一次的绽放都绝佳动人!君子当珍惜每一期朝晖,每一期暮落。木槿尚且如此,寿命如此绵长的我们更不得懈怠。”
“是!”那小娃娃们一个个躬身俯首,谨记教诲。
又一个忽然说,“这槿花的花语居然如斯美妙,温柔的坚持……像是雨夕哥哥一般温柔吧?你们说,是与不是?”
“小丫头且又乱说些什么!”
涂德雨夕忙拿古卷轻打,一瞥之间,远见着千然正缓步走来,忽然脸颊之上起了粉雾。
一众孩童连忙讶然,“空山什么时候来了这般好看的姐姐,让雨夕哥哥脸都烧红了呢!”
“是客居来此的,别乱说!都散开玩儿去罢!”
众人嬉笑一番,皆簇拥着离去了。
“千然,你醒了?”
“嗯。”
此时的千然和涂德雨夕一样,身着白衣。
她墨染般的黑发随意垂于腰间,面色异常苍白,声音有些嘶哑,语气冷淡。
涂德雨忙搀扶千然坐于石凳之上。
千然摆手,“我这小伤,不要紧,只是涂德,你究竟是有多喜这白色?不知你备下的白衣,一点都不符我堕落天使的身份吗?”
“百年前,你可不是这身份,况且你着白衣才衬得你愈加好看。”
涂德雨夕唇角带笑,缓缓沏一壶花茶。
“那些陈年旧事,我都不记,你又何须再提?”
千然握一只晶莹茶杯随手把玩,眼眸低垂。
“除了我,那些旧事你当真一件都不记得了?”涂德雨夕看着这样的千然,心中一番荡漾,唇角又上浮了几分。
“嗯,”千然点点头,“除了你和这天地法则,我就只记得那个旧约,”
“遇到第一个能看见我的人类,不惜一切代价,将其诛杀。”
千然的脸上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着这杀伐果断的旧约,就像讲一个毫不关己的故事。
“话说,昨夜我没给你惹下什么乱子吧?”
“还好。黄泉那几个,还查不到我空山来,你放心养伤。”涂德雨夕急忙宽慰,然后话锋一转,眉头微皱,问出了心下缠绕已久的疑问。
“不过,我清楚记得,百年之前的那一天,你从这空山坠入人间之时,曾要求我亲手用那语冰剑了结你的性命。”
“而后我遍寻不到你的消息!害我自责担心了这么些年!昨夜,你再次用灵力召我。我又眼见着你为一个人类重伤至此,现下也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吧?”
“你我自幼青梅竹马,我无甚姊妹兄弟,便把你当做我哥哥来看,这世间也只有你万般护我懂我。百年前的事情,除了你,其他的我没有任何记忆,全都是因为那语冰剑。”
“你是说此剑?”涂德雨夕将那精雕玉琢般的细刃长剑自手中变换而来。
整个竹林像是笼罩进一片寒冰之中!气温陡然下降!
“正是此剑。”千然满眼怀念,从涂德手中接下,尔后左手轻抚,月华一般的青色寒气忽而散去,回归成普通模样。
这语冰剑曾是千然自幼用灵气滋养的宝剑,可斩世间万物。
百年前的种种变数,她已经没有丝毫印象,但她仍然清楚记得自己当时准备用这把剑,了结自己的永生宿命时,心中是那般决绝。
可这语冰剑认主,并没有夺取她的性命,而是夺取了她的所有的记忆!并且让她记得用剑杀她之人,也就是涂德雨夕的所有!
后来的百年至今,每一天,都会梦见梦里有一个人对她说,当她遇见第一个能够看见她的人类,要不惜一切代价杀死他。
这是她流浪在世间唯一的意义,也是当初她选择成为堕落天使的唯一缘由,虽然千然现在已不得而知,当初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
她本不愿花如斯代价去伤那后生,不过,自她昨天遇见那小后生之后,这种旧约所缠绕的念力就越发强劲!
“涂德,这五界法则,你可还记得?”千然出神良久,复而回神问道。
“作为天主座下守护人类灵魂的御前大天使,我当然记得!”
“世间万物,皆有其伦常之法,哪怕是天主,都不可擅自扰乱!而天使虽然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是永远不能斩杀寿命未尽之人,否则自身将受到同等反噬,并且永世流放至星坠之地,堕入魔道!”
“昨夜,要不是你召我帮忙,现在,你可能已经成魔。这也是我最纳闷的地方。你口中的旧约,究竟是何人所下,竟然能够让你如此铤而走险!”
“这人,便是我自己。”千然轻笑,眼角宛如月牙。
“你自己?”涂德雨夕讶然,“当年,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可是你的大婚之日啊……”
“罢了,那些不重要的人和事,不记得也不要紧,从今往后,我只记你一人便是。”
“涂德,哥哥。”
“千然……”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呼唤,让涂德雨夕微红了眼眶。
哪怕是百年才得一次见面。
哪怕千然总是对自己有着万般没缘由而又苛刻的请求。
但只要当下这一处一齐闲饮闲谈,只静静看着她一人为自己身穿素衣,只记自己一人。
就算让涂德雨夕为她反了天地,也不是不可。
“空山这处的时间过得还真是慢。”千然啜一口茶,紫瞳在微眯的眼里光华流转。
“是呀,可不就慢地刚好嘛。”涂德雨夕点点头,同千然一齐望向远黛。
而整个空山正以悬空状态缓缓漂浮在烟雾缭绕的丝云上,宛如一方神仙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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