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迹

　　午后······
　　日光微醺，临江的白槐树下一石桌，两石凳，两道身影静默地坐着，落十挂着从容的笑容，好吧，这有装的成分，你丫的对面坐的是夫子的时候，还是在结业考这天能从容个毛啊。
　　两年前的夫子和两年后的夫子没啥两样的，平淡温和，逸气风雅：“落十，《棋经》里的围棋九品指什么？”
　　“一日入神，二日坐照，三日具体，四日通幽，五日明智，六日小巧，七日斗力，八日若愚，九日守拙。”这只是最基本的棋理，落十知道夫子要考的在后面。
　　“从‘独上高楼，忘望尽天涯路’到‘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每一品即是棋路上的一个顿悟，守拙最低，入神最高。你觉得你离入神还有多远？”夫子问的简单，却不好回答。
　　“‘入神’变化不测，而能先知，精义入神，不战而屈人之棋，无与之教者。人名有长，未免一偏，我的棋兼众人之长，如遇战则战胜，取势则势高，攻则攻，守则守，尚位于三品具体。”不是谦虚，也不是夸耀，只是陈述而已。
　　“是吗？今日夫子让你升一品，就当是结业的礼物。”说着夫子从棋盒里抓起几颗棋子猜先，棋子温润，人如玉。
　　“是。”多少人穷其一生在这九品中不曾前进一步，若是他人随口说一句‘让你升一品’落十只会一笑置之，不予理会，可这句话是对面这个人说出时落十心里只有信服，无关其他，这个人就是做得到：“夫子，请赐教。”
　　这盘棋下了很久，夫子和落十都是那种喜欢步步推进，诱敌深入的人，他们在陷阱底下窥伺，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棋盘上却好似并非那血腥战场，显得冬雪初融，万物复苏，生机勃勃，每一次落子都传来鸟鸣流水之声。
　　这是一场在苍古森林中的捕猎战。
　　日暮，夕阳隐去它最后一抹绯色，落十作嘴角一勾：“夫子，可有人对你说过，你的棋是死棋。”
　　夫子闻言轻笑。执白棋的指有一丝恍惚，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已经记不清楚了，有一个人也曾这么对他说过······
　　往事沉淀了太多流年的倦意，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模糊不清的是是非非。
　　深色桧木十九路棋盘上响着棋子落定时，玉石和原木碰撞的声音，棋盘对面那人执棋的手，修长有力，指节分明，黑色的棋子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墨色玄衣，袖口处的赤金龙纹栩栩如生，香炉中的长离沉香，烟雾淡廖，徐徐上升，映衬着这间古朴华贵却又极空旷的屋宇。
　　那人的声音带着一点揶揄的意味：“容卿，你的棋是死棋呢······”
　　“你精于中盘算计，心力甚高，但却少了棋才，步步正手，这种棋破绽难寻，不过却下得太谨慎，容卿，你的棋少有那一手令人啧舌称艳的妙招······”
　　“你输了······”音色无意，清浅之间却暗含了一丝威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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